第一百三十二章 纯白与蔚蓝之王者

“叶开，你的意思是……外面发生了许多事情？”

萧王孙的魂识问道。

“外面确实发生了许多事情，但那并非关键。”

叶开顿了顿，轻声问道：“萧王孙前辈，在您的那个时代，当时的强者们，是如何看待灵体的？”

“看待灵体？”

萧王孙的魂识沉默了半晌，回答道：“灵体便是灵体，是一种客观的存在，无论我们怎样去看待它，灵体始终就是那么回事……不是吗？既如此，人们怎样去看待灵体，其实并不重要，对吗？”

“嗯……我明白您的意思。”

叶开点了点头。

事实上，关独的看法，与萧王孙出奇的一致。

万物皆有灵性，这便是所谓的泛灵理论。在这一点上，万物是平等的。

然而，物与物之间的灵识又有着强弱之分，高下之别。在这一点上，万物又是不平等的。

不过……这种微妙的不平等，又并非是绝对的，而是能够被打破的。

身具灵识之物，在机缘巧合之下，得造化之功，便有机会突破自身的先天限制，拥有十分罕见的漫长寿命，成为同类之物当中较为特殊的个体。它们能够在漫长的岁月当中逐步提升自己的灵力强度，当灵力的强度与纯度达到了一定的层面之时，灵体便已在潜移默化之中悄然形成，即便它们的躯体腐朽消亡，它们的灵体亦能在一段相当长的时间里保持着一种不生不灭不垢不净的混沌状态。

只是，由于缺乏宿体的支持，灵体曾经拥有的记忆会随着光阴飞逝而渐渐忘却。

后世所谓的器缚灵，所采用的灵体，一般来说，指的就是那种失去了所有记忆而只剩下纯净灵力的灵体。由于这种灵体并不具备明确的主观意识与个体观念，就更容易与器缚灵的主人达成友好的互动关系。

“萧王孙前辈。人们将失去记忆的灵体灌入由某种特定材质铸造而成的特殊器具之中，以此来利用灵体所具备的灵力，对于这种行为，你怎么看？”

叶开又问道。

“噢？还有人这么玩么？”

萧王孙的魂识想了想，摇头道：“可以是可以，只是，灵体在失去了记忆的同时，也必然会失去其精神、意志、理念，在这种前提之下，灵体所能发挥出的威力，其实是相当有限的。若问我的看法嘛……我认为这么做无疑是很无聊的。”

叶开微微点头，微一沉吟之后，问道：“既然失去记忆的灵体，不再具备原来的精神、意志、理念，那么……能否将还未失去记忆的灵体，灌入由某种特定材质铸造而成的特殊器具之中呢？那样的话，不就可以发挥出灵体十成的威力么？”

“哈哈……话是这样说，没错。但……叶开，你说的由某种特定材质铸造而成的特殊器具，究竟指的是啥啊？”

还未等叶开开口解释，萧王孙的魂识就继续说道：“其实，在我的神隐树海之中，确实存在着稍微具备一点点通灵性质的宝贝，问题是，具备一点点通灵性质的东西，与通灵者，这两个概念之间的差别……可就不仅仅只是一星半点儿。没错，我确实能够以那些东西为材质，将其铸造成各种形态的器具，可你有没有想过——容积的问题？”

“容积的问题？”

叶开疑惑问道。

萧王孙的魂识轻声笑了笑，说道：“站在此处，你应该能够听见流水的声音，没错，不远处有一处瀑布，其下是深潭。叶开，我问你，你用一只巴掌大小的饭碗，能够装下那一潭的水吗？”

“……”

叶开沉默许久之后，终于缓缓点头，轻声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当日，在枫影城的瀚海扶摇柱之中，小虎牙在想起了一些事情之后，确实有说过：那只断刃已经承载不了我了，我要快点找到能够容身的器，否则的话……我会再次遗忘许多东西的。

“你明白了什么？”

萧王孙的魂识问道。

“因果，完全就错了，大错特错。”

叶开轻叹道：“世人皆以为，之所以要选用那些失去记忆的灵体，是为了能够让器缚灵与持有者和谐相处，建立融洽的主仆关系，事实上——根本就不是这样。真正的原因是……任何材质的器，都不足以将完全形态之下的灵体容纳进去，正因如此，才必须要等灵体失去所有记忆之后，再去对它们加以利用。”

“本来就是这样啊……所以，我刚刚一开始就说了——我认为这么做无疑是很无聊的。”

萧王孙的魂识愣了愣，问道：“叶开，我之前以为，你对灵体还是比较了解的，但是——你可别告诉我，你是今天才明白这些的？”

“惭愧……我确实是今天才明白这些的。若不是由前辈您为晚辈指点迷津，我可能会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

叶开轻声道：“不仅是我，当今之世，任何一名所谓的术炼士，他们都被蒙在鼓里了。”

“啊？怎么会这样……”

萧王孙的魂识微微有些诧异了。

“前辈有所不知，自神隐树海覆亡之后，神荒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之内都处于混乱无序的局面，尤其是在两百多年以前，更是爆发了将整个神荒化为人间炼狱的恐怖战争——枭皇乱战。”

叶开平静道：“在那场枭皇乱战之中，不少有识之士或陨落，或失踪……”

“原来如此……”

萧王孙的魂识猜测道：“有外道之邪魔借此机会兴风作浪，蛊惑世人？”

“我个人的看法，更倾向于……枭皇乱战本身，就不是出于偶然。”

叶开苦笑道：“前辈，实不相瞒。我来此地，原本只是为了达到一个小小的目的，没想到……却不小心触摸到了一个天大的阴谋。唉……这实非我愿啊。”

“叶开，不管你愿不愿，你都必须成为树海的主人。”

萧王孙的魂识说道：“我累了，太累了。”

“前辈，若非您指点迷津，晚辈将永远都没有机会触碰到事情的核心。”

叶开正色道：“无论前辈有何要求，我自当尽力效劳，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

便在此时，销声匿迹很久的小蝶忽而提醒道：“老猪，别让萧王孙的魂识进来，他个老匹夫，跟我是势同水火的……”

一听这话，叶开险些站立不稳。

萧王孙的魂识笑了笑，道：“哪有那么危险，其实很简单。我将魂识凭依到你的体内，如此一来，我的记忆将悉数归你所有，而我的灵力则能够为你重新构建出灵蕴——对你有百利而无一害，所以你根本就不必紧张。”

“前辈……你能不能，不要凭依到到我的体内……”

叶开以商量的语气说道。

“啊？为何呢？”

萧王孙疑惑问道：“我观你灵蕴尽毁，我凭依到你体内，刚好可以为你重新构建出新的灵蕴，还能帮你增长不少见识阅历，何乐而不为呢？”

叶开低头想着理由。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根据关独的了解，“九曜魔王”萧王孙平生最讨厌别人撒谎。

一旦弄巧成拙，可就糟糕了。

“哦……我明白了！”

萧王孙恍然大悟道：“你怕我夺舍你？唉……小子，你这就有点看不起人了啊。老夫身为‘九曜魔皇’，岂会是那种强占他人身体的鼠辈？而且，我早就说了，我已经很累了……”

“不、不、不。前辈，你误会了。”

叶开连连摇头，说道：“前辈，既然你已看出我身具先天道胎体质，那么你肯定也清楚……我无法灵觉。”

“废话，先天道胎当然不能灵觉。”

萧王孙的魂识笑道：“凡夫俗子才需要经历灵觉。怎么，你小时候因为这个而自卑过？”

“不，我从未妄自菲薄过，只是……因为这一点，我小时候确实饱受许多人的轻视与非议。”

叶开不紧不慢道：“但后来，事情有了转机——有一只灵体，她在我体内构建出了灵蕴，她令我具备了不弱于任何一个同龄人的术道修为。可以这么说，那只灵体，她对我有再造之恩。虽然我在一次恶战之中灵蕴尽毁，但……在我重新找到她之前，我是不打算拥有别的灵蕴的。”

“灵体？灵体在你的体内构建出灵蕴？”

萧王孙的魂识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你确定是那真的灵体，而不是人类强者的魂识——不朽英灵？”

“虽然她能够具现化出人类的形态，但……我确定她是某一类兽系灵体。”

叶开微微颔首道：“前辈，我知道想要在通灵者的体内构建出灵蕴，确实需要具备极其强大的灵力才行。只是，她与不朽英灵的确存在着一些明显的不同之处。我既是先天道胎体质，在对灵的感悟力这方面，自然是可靠的。”

“啊呀……能够具现化出人类形态的灵体，那就是相当高阶的灵体了。”

萧王孙的魂识感叹道：“即便是在我的那个时代，像那种高阶的灵体，亦是极其少见的啊。”

听得此言，叶开顿时心念一动。

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当日在枫影城的瀚海扶摇柱之内，叶开在经历脱胎换骨之时，曾“目睹”过了一些景象——那些地点，关独也曾去过。但……叶开在当时所“目睹”的景象，与关独记忆之中的画面并不一样。

树海，广袤无垠，处处散发着如朝阳般热烈的生命气息。

神隐树海。

雪原，冰封万里，与世隔绝，有上古珍兽栖息。

离天原。

岛屿，漂移不定，可悬于高空，亦可潜入深海。

浮游岛。

尤其是那些与神隐树海有关的景象，与关独的记忆截然不同！

现在看来，原因其实很简单：神隐树海曾被恶人彻底毁灭，叶开当时“目睹”的景象是在树海被毁之前的，而关独的记忆……则是形成于树海被毁之后的。

换言之，小虎牙……并非是诞生于当今之世的灵体。

早在萧王孙的那个时代，小虎牙便已经存在，她甚至还去过全盛时期的神隐树海！

叶开静心回忆片刻，忽而将目光投向萧王孙的魂识。

萧王孙的魂识愣了愣，只因他明显感觉到原本淡漠恬静的叶开，突然之间变得认真了起来。

“年轻人，你又想问什么问题？”

萧王孙的魂识问道。

叶开缓缓摇了摇头，一边踱步，一边轻声吟诵。

“群青的高空，朱色的残照，飞舞而降临的，纯白与蔚蓝之王者。”

“赤色沙尘，银色的火焰，与……光辉的神座。”

“青色的……主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