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新的竞技场

经过了那次的正心殿风波之后，叶开在不少内殿弟子的眼中如同瘟神一般，令人避之唯恐不及。

内殿弟子打败外殿弟子固然是不光彩的，而若是反过来被外殿弟子打败……那更是相当丢人的。

此种情形，完全可以用瓷器碰瓦片去形容。

当叶开来到正心殿的时候，他意外的发现，这里竟然无一人站出来阻止他。

说到底，人们并不是为了捍卫规则本身而与叶开过不去，而是为了找借口与叶开过不去而拿规则来说事。

两者看上去，形式是一样的，而本质……却是截然不同的。

叶开自嘲地笑了笑，或许这世间……原本就无对错之分，而只有强弱之别。

幼年之时，叶玄温良恭俭，循规蹈矩，宽以待人，严于律己，然后呢？不少人都将叶玄视为鞋底的沙子，直欲除之而后快。

人不狠，站不稳。话虽糙，这理儿还真不糙。

穿过正心殿之后，叶开缓步朝着云水峰走去。

上次，云水峰的掌门人凌若并未亲自会见叶开，只因凌若希望叶开能渐渐卸下心防，而一时大意，去汲取云水峰的天地灵气。

可惜，叶开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充分的警觉心理，令凌若甚至一度有些怀疑她的判断力了。

或许，叶开真的仅仅只是一个武夫？他可能真的完全不懂术道？

然而，这次，当凌若亲眼见到叶开的时候，凌若更倾向于自己的判断力其实是没错的，叶开这个人吧……若说他真的是个无法“灵觉”的凡夫俗子，这说法实在是令凌若很难相信。

“老实说，你真的不曾灵觉？”

横卧于香榻之上的凌若打着赤脚，一双玉足以及裸露在衣裙之外的光洁小腿格外惹人，令人不由自主的目眩神弛。

此刻已是深冬，云水峰之上虽有天然的温泉，但在这位于云水峰地势最高处的云烟苑之中，气温却仍是冷得令凡人难以适应。

凌若虽然双足裸露没穿鞋子，但她的双脚却也并不觉得冷。

因为她将双脚放在了一只大肥猫的怀中。

没错，有一只橙黄色的大猫，正趴在香榻上，眯着眼打盹。

那只猫，俨然就是一只纯天然绿色环保的暖脚宝。

节能，省电，低碳，安全。

叶开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登上云水峰之前，叶开曾大致猜想过他与凌若初次见面时的情形。

会不会有一群美艳的师姐对自己怒目相视，愤而拔剑，并且将冰凉的剑刃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呢？

毕竟，以区区一名外殿弟子的卑微身份，竟然试图觐见高高在上的云水峰掌门人、千岚殿长老会成员之一的凌若……这，岂止是讨打？简直是该杀。

因此，叶开从未想过，此时的情景竟会是这样。

凌若此时的穿着虽是冬衣，有些厚实，然而便是这样的服饰，依然难以遮住她身体起伏的曲线和那无处不在的魅惑之意。

“你发什么呆？”

凌若问道。

“我猜，您一定很喜欢安静，否则……在这云烟苑，除了你之外，应该还有别人。”

叶开说道。

“谁不喜欢安静？”

凌若反问道。

感觉到了凌若的细微动作，那只大肥猫也微微挪动，不满地瞄了叶开一眼。

叶开无言以对。

有时候，当一个人发自内心喜欢一件事物的时候，那么对其他那些不喜欢那件事物的人，或许她就会感到有些不理解。

这，或许也是人之常情吧。

凌若一方面要求自己的徒弟们在首席弟子竞选之中力争上游，要她们都取得辉煌的战绩，而另一方面——凌若本人……却始终是一个云淡风轻、淡泊宁静的女子。

似乎，有点矛盾吧。

“照这样说来……我今天冒昧来拜访你，实在是多有打搅了。”

叶开微微躬身。

“所以说，你应该快一点，有事说事。”

然而，未等叶开说话，凌若便又迅速补上一句：“我先说。”

哭笑不得的叶开只得点点头，道：“请赐教。”

“我徒弟泷夜，她为什么会哭？”

凌若这一开口，又是语出惊人。

叶开不禁怔了怔。

每一个正常人，都是会哭的……

正如每一个正常人，都是会笑的。

因此，泷夜会哭，是很正常的。

那么，这天马行空般的一句话，究竟是几个意思呢？

叶开并没有将心中的疑问说出来，他的目光缓缓垂下，看向地面。

片刻之间，叶开已明白了凌若指的是什么。

不久前，泷夜曾随叶开一道前往炎流城，在回来的路上，叶开察觉到泷夜一直闷闷不乐，当时叶开并未将泷夜的反常放在心上，以为泷夜只是受了点惊吓而已。

不料，很快，从云水峰就传出了消息：泷夜在回到师门之时，脸上有泪痕，她明显是哭过的。

说起来，女孩子偶尔哭一下，真的并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只是，泷夜那天凑巧和叶开一同外出过，于是那件无关是非的小事，便在凌若的调律之下，升级成为了一件甚嚣尘上的焦点事件。

归根结底，前不久正心殿前那场闹剧的起因，并不是叶开，而正是泷夜本人。

那么……

“那天，泷夜师姐真的哭过吗？”

叶开沉吟片刻，缓缓问道。

“你不相信？”

凌若平静而深邃的目光，一直都不曾自叶开的眉宇之间挪开。

“既然你感到怀疑，那即是说……你也想不出泷夜会哭的理由，对吗？”

凌若再次问道。

“那天，我在炎流城把一个人绑起来揍了一顿，仅此而已。或许，我的手段稍微有点暴戾，但……泷夜毕竟是千岚殿的内殿弟子，她不是一个三岁小孩，血腥的场面她已见得太多了，我不认为那件无足轻重的小事能够将她吓哭。”

叶开平静说道。

“或许……被你殴打的那个人，是泷夜的旧识呢？”

凌若问道。

“事情并非您所想的那样，泷夜师姐根本就不认识那个人。”

叶开顿了顿，补充道：“不是装作不认识，而是的的确确就不认识。”

“那就怪了……”

凌若轻轻拨弄着鬓角的发丝，陷入了沉思。

“前辈，在下斗胆问一句……泷夜师姐，她是一个……”

叶开略微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干脆地问道：“她是一个喜欢哭的女孩子吗？”

“喜欢哭？她当然不喜欢哭。除了那次之外，我是没见过她哭的。”

凌若平淡否定道。

这烫手的山芋，再次被抛回了叶开的怀中。

“亦即是说，那天泷夜师姐之所以会哭，肯定不是由于她多愁善感，而是基于一个很明确的理由。”

叶开若有所思地抬起头，与凌若平和的目光对视，从容不迫问道：“这个理由……我认为，应该是与我无关的吧。不过，若您真的挂念此事，我倒是可以帮您留意一下。”

凌若平淡说道：“你最好是能查个水落石出，否则……我就把你当成罪魁祸首。”

听到这句蛮横任性的话，叶开微微蹙眉。

他并非对凌若的任性不满，而是对她的无聊深感不解。

此刻的叶开心中只有一个疑问：是不是每个不可干涉势力里边的大人物，都是如凌若这般无聊呢？

连别人哭一下都要管，而且还要刨根问底……这何止是无聊，简直就是无聊到了一种崭新的高度。

见叶开许久都未说话，凌若忽而问道：“对了，你今天来找我，所为何事？”

总算，进入正题了。

叶开直截了当道：“千岚殿的首席弟子竞选，对战的场地不用登龙台，而改用别的场地——新的竞技场，在炎流城里。”

“……”

凌若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一动不动注视着叶开，后者没办法，只得又重复了一遍，道：“本门今年的首席弟子竞选，在新的竞技场对战，地点在炎流城。”

凌若沉默许久之后，缓缓道：“兹事体大，除宗主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这种权力。”

叶开淡然道：“宗主神龙见首不见尾，正因如此，千岚殿才成立了长老会，而您……便是长老会当中的一员。”

“我一个人说了不算。千岚殿的长老会，共有九个席位，要通过任何一项决策，都必须要有半数以上的人同意才行。”

凌若轻轻摇头道：“放弃吧，你的要求，简直就是异想天开、天方夜谭，不可能实现的。”

叶开微笑道：“泷夜师姐告诉我，在长老会之中，有两个人暗恋您多年……在任何事情上，您说一，那两个人绝不会说二。事实上，每一次的长老会议，他们都是争先恐后的与您站在同一边。换言之，您的一张票，就已相当于三张票了。”

得知自己的宝贝徒弟竟然将云水峰的“机密之事”就这样透露给了一个外人，凌若竟然还面不改色，她心平气和地说道：“就算是三张票，也不够啊，还少两张呢。”

“待会儿，我会去一趟神武堂。”

叶开温和说道。

“好吧……即便那个老武痴乐意帮你，那么加起来，现在一共也只有四位长老同意，还差一票，不是吗？”

凌若轻轻摇头道：“放弃吧，叶开。对于这种史无前例的荒唐之事，千岚殿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同意的，连傻子都知道此事绝无可能成功。你与其指望这种事情被长老会通过，那你倒不如指望明天的太阳从西边升起来。”

“我会帮助泷夜与染红霞，她们可以在今年本门的首席弟子竞选之中取得亮眼的成绩。云水峰在内殿之中的地位，将会达到一个史无前例的新高度。”

叶开淡然道。

“叶开，你对我说这些，没用……因为，在这件事情上，我确实帮不了你。说起来，我能耐心听你讲完，已经算是对你很客气了。换做是其他任何一个内殿山头的掌门人听你这样胡说八道，他们早就将你当成疯子一脚踹了出去。”

凌若盖棺定论道：“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总之，忘了这件事吧。”

叶开低头思忖片刻，忽而道：“我想起了一个人……执礼监的总执事孟心苇，她在十七岁就当上了内殿长老，在当时，她是千岚殿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内殿长老。我没有记错吧？”

“没有错。”

凌若疑惑问道：“那又如何？”

“没什么……”

叶开微微笑道：“等竞技场建成之时，不知在下有没有这个荣幸……请您去炎流城吃个便饭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