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爹

就在叶玄修长的手指与形同废品的小虎牙触碰的那一刹那，只见叶玄的衣袖无风而动，指间隐约闪现出一簇耀眼的光华。

原本平静温和的叶玄仿佛骤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舒缓柔和的夜风似乎察觉到了一些什么，而变得更加清冷凄寒。

“那是……器缚灵？”

人群中有人疑问。

察觉到己方所有人都被叶玄与小虎牙震慑住，面容冷峻的常乐接过手下递来的一把纯黑色的玄铁雷神鞭，傲然道：“器缚灵很稀奇？我也有。谁取下叶玄的项上人头，我让门主也赏他一个玩玩，当然……能不能玩得转，就看你们各自的造化了。”

黑曜门赏罚分明，从不含糊，说得出做得到。见少门主许下这种难得一遇的重诺，被热血冲昏头脑的莽汉纷纷大吼着从四面八方涌向了叶玄。

乖乖，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叶家少爷，今夜若能摘下他的人头，少说能吹十年，另外还有机会被常胜栽培成为术炼士——这笔买卖，白痴才不做！

叶玄的小虎牙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都是一件废品，而黑曜门成员手中的武器则无一不是出自名匠之手的兵家上品。

然而，在锋锐的兵刃与小虎牙相触碰的一瞬间……那些做工精良的武器突然什么都不是了。

就像没有存在过一般。

喧嚣喊杀的数百人渐渐安静了下来，他们的目光不由自主追随着叶玄手中的那一簇微光。

那簇微光仿佛是一把镰刀，在黑夜中熠熠生辉的镰刀，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镰刀。

叶玄，则在用那把神奇的镰刀割草。

黑曜门的成员们迅速被恐惧占据了身体，他们的握刀的手已开始发抖，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吃力。

虽然在真正修至武道上境的传统武者眼中，术炼士并非是无解的存在……然而，在武学造诣稀松平常的武夫们面前，缚灵术炼士确实等同于妖怪。

“该死。这小子不是拿器缚灵装装样子，他真的懂术道啊！”

“想不到真有这么年轻的术炼士，快跑啊！”

这些人并非死士，倒也犯不着为了常乐视死如归，然而在他们企图逃离此地之时，却讶然发现各个路口已被封死。

手持火把与兵器守在各大路口的，是叶府的众多仆从。

领头的叶府管家舒晓骑在一匹黑马之上，沉声吩咐道：“少爷不希望他的战斗方式被外人所知，今夜的巷战，不能有漏网之鱼。”

“那就是一个不漏全杀光喽，明白！”

“少爷想练刀，咱们都别出手。”

“反正守好就行了吧。”

不知何时来到此处的叶府仆从们仿佛已对眼前的血腥场景司空见惯，这也难怪，叶天凌被削爵后有不少奴仆离开了叶府，剩下的都是跟了城主多年的老人物，杀百把个歹人对于他们而言还真算不上什么稀罕事。

常乐面色不变，缓缓伸手做了个“请你继续”的手势。

叶玄也毫不客气，以灵巧的步伐游走于青石板街之上，尽量保持一击即杀的流畅节奏，脚不停歇，小虎牙微光翻滚如一簇雪花随风轻舞。

长街之上，仿佛下了一场血雨。

“把我的手下当菜一样切，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等到数百手下悉数被斩尽，默默观战的常乐才意犹未尽地笑问道：“器缚灵很好用吧？”

“这不是正如你所愿么？常胜派你来搞点钱花花，你却提着叶天凌儿子的人头回去应付差事，这里边……总该有个说得过去的由头才成吧。”

叶玄一跃坐上了采风阁门前两人高的石狮子，自上而下俯视常乐说道：“你的灵识也仅在一阶，与我一样，却视我的头颅如囊中之物，这份莫名其妙的自信……应该来自于你手中的铁鞭吧。”

常乐将沉重的玄铁硬鞭扛在肩上，评价道：“明知他们是送死的，你还杀得一个不剩，这太没有武德了吧，枉我还以为你是个侠义之士呢。”

叶玄无声地笑了笑，一语道破天机：“这周围的金石之灵气本就不充盈，你再继续蓄下去也就这么多了……若不信，我让你再蓄半个时辰？免得说我欺负你。”

“我还真搞不懂了，就算是术道天才，也不可能有如此可怕的感悟力吧……虽不知你是怎样察觉到的，但我等这么久的原因却不是没把握胜你，而是……我打算一招败你啊。”

常乐高高跃起，声色俱厉嘶吼道：“岩袭！”

纯黑色玄铁鞭的尖端，忽然变得有些发红，在夜幕中散发出醒目的赤色光晕。

红色的光晕在行进的过程中与空气摩擦，而形成了星星点点的火花。

在光晕与小虎牙白色微光即将接触的前一瞬间，一股大力自玄铁鞭递出，叶玄身后两人高的石狮子轰然炸裂。

“砰——”

碎裂的石块朝四面八方直射而出，将附近的青石墙壁砸出无数大大小小的坑洞。

紧接着，随着一声如击重革的沉闷巨响，破空而飞的叶玄将采风阁的金漆大门撞得四分五裂。

“少爷！”

“不准进去。老爷吩咐了，谁都不许帮他。”

“可是……”

“住口，这是老爷的命令！”

叶府的下人们见舒晓一脸郑重，只得放弃了入阁救人的打算。

采风阁内，惊叫声此起彼伏。

常乐缓缓踱步向前走去，他并未表现出高兴或得意，仿佛适才所发生的一切早在他意料之中。

身为黑曜门年轻一代中的至强者，常乐在门中的威望仅次于其父常胜。

此番常乐带队来枫影城，一方面是为了执行常胜的命令，另一方面……是为了扬名。

执掌黑曜门是迟早的事，与大夏国各大新旧势力周旋亦是迟早的事，既如此……出名，便该趁早。

常乐早已不满足自己的威名仅限于黑曜门之内。

叶玄凭一己之力斩杀黑曜门数百精英，随后，常乐一招败叶玄，为亡者们复仇……这是个不错的构思，足以成为大夏国百姓们嘴中津津乐道的故事。

“萧月媛，你出来。”

常乐阴沉说道：“否则，我屠尽这采风阁。”

不料，出现在常乐眼前的，却是身上沾满灰尘的叶玄。

叶玄拍了拍衣衫，用衣袖抹尽嘴角的血，用无比明亮的眼眸审视着常乐，抿嘴说道：“威力还行，只是太浪费灵气了。等我哪天有了灵感，得把此招彻底改良一下才好拿出来用。”

常乐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颤声问道：“你什么意思？莫非你刚刚是故意硬吃我这一招……只为了领悟岩袭的精要？不可能！天底下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我苦练近十年才得以掌握此术的神髓，而你却……”

叶玄摇头打断道：“错。你并未掌握这个术的神髓，若你真正对岩袭有了百分之百的明悟，我不可能只是受点轻伤而已，这是其一。其二，我暂时还没有领悟到此术的精要，我还得花时间多琢磨琢磨……虽说我是天才，且阅历、经验、见识远胜大夏任何一名修者，但我毕竟不是神仙。”

“你……到底是什么？”

常乐的脸色骤变。

叶玄不再多言，而开始尝试以“聆水式”凝聚周围的金石之灵气。

相较于之前常乐笨拙的蓄气手段，被魔皇关独视为平生一大憾事的“聆水式”无疑要高明千万倍。

长久以来培养出的敏锐的战斗直觉向常乐发出了非比寻常的郑重警告，常乐当机立断，转身夺路而逃。

叶玄面容沉静，眼眸光彩熠熠，他徐徐扬手，衣袖随之悠悠摇动，小虎牙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微黄色的轨迹。

“岩袭，改。”

一道金芒如流窜的电蛇激射而出，朝常乐的身影蜿蜒而去，虽不露峥嵘，声势亦不若先前那一式“岩袭”那般振聋发聩，但所其经之处，风沙卷涌，亦有嗤嗤燃烧之声不绝于耳。

倘若只顾逃跑的常乐有闲情逸致回望一眼，就会发现这招所谓的“岩袭，改”，实在是造就了不同寻常的恐怖气象。

采风阁外，方圆数十丈的砂石仿佛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所召唤，朝着那条蜿蜒盘旋的金色电蛇汹涌而上。

如滚雪球之势，电蛇的体态迎风暴涨，其本来的面目已教人难以看清。

恰似一道陆地大龙卷，只不过……是横卧于大地之上的。

身为黑曜门后辈中的第一人，常乐的武学造诣在同龄人中堪称鹤立鸡群，术道的修为亦已达到了令大夏国南部无数年轻俊彦艳羡不已的一阶灵识，此刻……他却将一身的傲人本事用于疯狂逃窜。

然而，魂飞魄散的常乐很快便意识到他的努力即将白费，因为从身后袭来的吸引力越来越大。

此时的常乐恰似一座铁质的雕像，而在他的身后……则仿佛有一块对他穷追不舍的巨大磁石。

走投无路的常乐回望星烈城的方向，含泪低语。

“爹。”

就在常乐即将被斜卧于地的龙卷吞噬的前一刻，一道黑色人影堪堪挡在了常乐身前。

“轰——”

来者将长剑横于胸前，硬接霸道无匹的砂石大龙卷。

站在屋檐冷静观战的叶府管家舒晓神色微凛，一跃而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