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海山脉,月海宗。
造化堂无名山谷,小荷塘。
水面飘起了轻纱般的薄雾,四周一片寂静。
繁星隐,月如霜。
晚风微拂,薄雾轻飘。
“生生世世,世世生生……山盟海誓,为何终究一场空。为什么,为什么?”
山中夜色的黑暗,在月色中微微退却,荷塘的白雾中恍恍惚惚的露出一个卧倒的身影。
有断断续续的呢喃,在山风里,缓缓飘荡。
荷塘不远处的树林里,传来低低的虫鸣声。
莫惜念安安静静的看着初恋的人儿,一步步走远。
短短一声“对不起!”之后,繁华城市灯光将她的身影逐渐的淹没。
莫惜念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只觉得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剧痛,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他无力的看着银月退避,繁星隐没,那繁华的灯光淹没了熟悉的身影。带走了甜蜜,带走了悲伤……
无边的黑暗再次将他淹没。
淡淡的一声叹息,在他心头轻轻飘荡。
“梦一场,梦一场……”
周身的疼痛慢慢的散去,莫惜念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晚风拂面,竟似带着丝丝的寒意。
他心中一片迷茫,竟是觉得往事如烟,触手可及,却不可追,熟悉的身影,已经恍如隔世。
想着想着,他竟是痴了。
良久,他才轻轻叹息:“梦一场。真的只是梦一场……”
他低下头,再次陷入了无边的沉默。
天色渐渐阴沉了下来,那弯明月不知何时竟被被一片乌云轻轻的遮挡住,仅剩下一圈淡淡的光晕,漫天的繁星也已经消失不见了。
山风呼啸,空气中夹带来了淡淡的潮意。
“要下雨了吗?”
莫惜念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草屑,怔怔的望着天空。
细细的雨丝,终于落了下来,打在他的脸上。
一道接一道的闪电,将整个夜空化作短暂的白昼。
从苍穹落下的雨滴,打在荷塘的荷叶上,慢慢汇聚成晶莹的珍珠,久了,荷叶轻轻晃动,珍珠便化为水流,丝丝缕缕,从边缘处,轻轻流下。
莫惜念在雨中,漫无目的徘徊着,忽如其来的记忆,连同他的心,如同这黑暗中的雨夜,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
又仿佛,曾几何时,少年的记忆中曾也有过这样的夜晚。
关乎那座城市的记忆。
黑暗里的不知名处,有低低的虫鸣声。
莫惜念的衣衫渐渐被雨水湿透,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慢慢的凝成小小水珠,顺着他的脸庞,轻轻滑落,他却全然不曾在意,只是默默的在雨中站着,静静伫立。
夜色深深,点点滴滴的水珠,在他脚下汇聚成流,随着晚风,朝着山下缓缓的飘荡……
他的目光随着游走的水流,也越飘越远。
隐约的黑暗中,有一道闪电的白光划过苍穹。在雨中正兀自想着心事发呆的莫惜念突然愣住了。
风雨之中,逐渐泥泞的山道,似是一个蹒跚的身影在慢慢的往山上走来。
莫惜念心中戚戚,只觉得奇怪异常,急忙走了过去,近了,才发现是一名浑身湿透,须发皆白的老者,面容清雅,竟似有几分仙风道骨,只是似乎不会武功,此时他正背着一个半人多高的背篓,脚步蹒跚,一脚深一脚浅的艰难的向前移动着。
莫惜念看到这老者,忽然想到了隔世的奶奶,不一样的世界,却是一样的苍老,一样的步履蹒跚。
他微微有些心酸,看向老者的目光便带着一丝恻隐。他顿了顿,便轻轻走了过去,道:“老人家。”
“啊……”老者被吓了一跳,半响才看清原来是一个身着白衫的年轻的少年小哥在前方不远处跟自己说话,顿时停了下了,笑呵呵的道:“少年郎,将老朽喊住,可有事情?”
莫惜念点点头,走近了他,道:“老人家,您是要上山吗?”老者微微点了点头,道:“是啊,下山取了点东西,结果未曾想到会半道有雨,耽误了时辰。”
莫惜念沉默了片刻,看到雨中的老者的身影似乎有些萧瑟,心中有些难过,便沉吟着道:“当下我也没有其他事,老人家,我送您上去,可好?”
老者一听,甚是高兴,道:“好,好,谢谢你,少年郎。”
莫惜念轻轻取下老者的背篓,背到自己后背上,搀扶着他慢慢向山上走去。老者没了背篓,脚步倒是轻快了几分。
走着走着,莫惜念发现老者要去的方向竟然是百草堂,开始他有些不解,不由的仔细吸了吸气,尽管风雨交加,身上的背篓还是传来一缕淡淡的药香,当下奇道:“老人家,您可是要去百草堂?”
老者一捋胡须,微微一笑,道:“不是,只是顺路”
莫惜念未曾想到老者会如此回答,心头微微一怔,便接着问道:“您是百草堂的医师吗?”
“呵呵,”老者笑了笑,道:“算是吧,只是我已经隐居百草堂多年,医师二字,实在做不得数了。”
听到这个回答,莫惜念心头更是奇怪了。
雨渐渐的变小了,不知不觉中,竟然完全停了。
莫惜念刚想继续问什么,突然前方暗影之处一声低喝传来:“什么人!前方百草堂驻地,不得擅闯,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接着,一个持刀大汉便从阴影中几步踏了出来,刀锋微斜,竟是隐隐指向二人。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和老者已经走到百草堂所在山峰脚下。百草堂作为月海宗内门一大分堂,众多医师地位一直都很高,守护他们的安全自然重要无比,所以百草堂山峰驻地设立了诸多岗哨,而莫惜念所见到的,正是山脚处岗哨守卫。
莫惜念扶着老者停下,一摸腰间,将身份铭牌递过去,双手微微一抱拳,道:“在下外门造化堂弟子莫惜念,在山道偶遇这位老者,特地送他上山,请这位师兄通融一下。”
岗哨守卫仔细打量了一下莫惜念,又验了验他的身份铭牌,便将其递还给他,冷冷的道:“今夜有雨,山中诸多不便,为防止奸细混入,闲杂人等不得上山,你二人请明天再来吧。”说完,便要退回去,天色昏暗之下,竟是没有瞧莫惜念身后的老者一眼。
莫惜念开口刚想要争辩些什么,老者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袖,将他拉至身后,对着守卫淡淡道:“我要上山。”
守卫这才发现老者的存在,仔细一打量,心中咯噔一下,想到自己刚才所说的话,心中暗暗叫苦,当下只得恭恭敬敬的拱了拱手,刚想要说什么,老者忽道:“你很不错。”说罢,老者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多言,守卫只得躬身道了声:“是!”
莫惜念看到这一幕,有些目瞪口呆,摸不着头脑。
老者回过头来,依旧笑呵呵的模样,对着他道:“走吧,少年郎,麻烦你了。”说罢,便直直往山上走去。
走了几步,看到莫惜念竟还愣在原地未动,便又道:“少年郎,走吧,陪我上山。”
莫惜念急忙几步跟了上去,却只见之前守卫仍在原地束手恭敬而立目送老者,心中更是大奇,小声问道:“老人家,他好像对您很恭敬呀,您是不是很有名?”
“呵呵,”老者摇摇头,却道:“略有薄名,却不是很有名。”
莫惜念刚想追问什么,老者却接着道:“不必多问了,有些东西,不可说,不可说也。”便只好作罢。
老者带着莫惜念一路走来,竟是无人再出来盘问,莫惜念只觉得每次路过岗哨处,似乎有人要走出来,却仿佛遇到什么突发情况般,又退了回去。
他心中奇怪,想问些什么,却又无处可问。
不多时,二人便走到了百草堂峰顶诸多院落殿堂处。
夜已经很深了,峰上诸多大殿小屋大多已经熄灭了灯火,整座峰头一片漆黑,却又安静而祥和。
老者似是对峰上非常熟悉,带着他屋前屋后七拐八拐绕来绕去,莫惜念感觉自己都快迷路了,这才堪堪来到一间偏僻静谧的小屋旁。屋边是一块栅栏围起来的田地,潮湿的夜风中,带有丝丝药香。这竟是一座药园!
老者停了下来,道:“好了,少年郎,就是这里了。”
说罢,“吱呀”一声,他轻轻的推开了屋门,走了进去,而莫惜念则安静的在小屋外等候着。
黑暗中,老者摸索着点亮了屋内的一盏油灯,回头看了看,发现莫惜念仍站在屋外,对着药园发愣,不由笑了笑,道:“少年郎,进屋歇一下吧,把你这身湿衣衫换一换吧。这一路辛苦你帮我背药篓了。”
不知几何时,天空乌云竟是散尽,一弯明月重新斜挂当空,淡淡的银光倾泻而下,照亮了整座月海山脉,也照亮了莫惜念跟前这座小小的药园。
老者刚要再说什么,却突然怔住了,宁静的夜里,只听到莫惜念在喃喃道:“地狱灵芝,白露为霜,血珊瑚,天龙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