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七洛从梦中惊醒,咕噜一下跌到床底,头猛地撞在床沿,瞬间清醒。
他也顾不上摸摸额头,便冲出了房门。
北堂深雪与白翼正坐在桌前,桌前摆了点点心,一人份的,看来是给他点的。
见他火急火燎飞奔下来,二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七洛身上。
七洛喘着气道:“快,我们得快走,现在,现在就出发!”
北堂深雪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七洛道:“我梦到了大牛的梦,恶之魂正在企图进入他的身体,再不赶过去,用神器压制,怕是玉城安和易桢撑不住了。”
白翼道:“隔了这么长时间,云梦珠又有预示了,看来的确要加快脚步。”
北堂深雪神色闪烁,白翼看她一眼,又问七洛:“那尹姑娘…”
七洛皱皱眉,道:“如果她在我们前面,那么我们加快脚步或许很快便能遇到她,若是我们错过了,我已经将消息传给林封丞相,他会替我找到念然,暂时照顾她。”
七洛有些疑惑,道:“你们为什么要犹豫?这是最后的时刻,是克制恶之魂,封印微垣还是让这个大陆陷入无尽的黑暗,就看这一刻了,你们怎么了?”
白翼点头,突然笑了一声,道:“是啊,那我们就上路吧。”
七洛第一次希望自己的御剑术能更加精进些,可自从出了青木镇便并未再努力练功,而是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云梦珠与梦螺,还有清心咒上。
如今突然要御剑走这么多路,很快便感到疲惫,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看着前面白翼与北堂深雪为了等他也放慢速度,七洛心中不由急躁,猛地提起真气往前赶,之前受的伤还没好尽,这一下刺激,咽喉处便涌起一抹血腥味。
身子一晃,一个瞬间失去了对问途的控制。
北堂深雪在旁边眼疾手快捞起七洛,将他眉宇间十分焦躁,不由劝道:“七洛,我们已经很快了,不要这么拼命。”
七洛稳住气息,捏诀重新掌控问途,站稳,抹去嘴角溢出的鲜血,道:“来不及了,我怕我会来不及,如果来不及赶过去,让恶之魂掌控了微垣的躯体,我们这么长时间的努力,那么多人的牺牲,不就全都白费了吗?”
北堂深雪道:“不要把一切都扛在自己身上,你已经够尽力了。”
无论北堂深雪怎么劝,七洛依旧十分固执地御剑飞行。
白翼歪了下头,挥了下手,问途便蓦地停下,他道:“到了天虚,我们还需要你的力量去封印微垣,如果你就这样在路上倒下了,就算我最后将你背到天虚,我们照样拿恶之魂没办法,照样要眼睁睁看着微垣的躯体重新被他霸占,这个大陆,还是会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北堂深雪点头道:“是啊,我们需要的是一个健健康康的你,一个可以为封印恶之魂付出最大努力的你。”
白翼朝下看去,一片白云之下,是个热闹的小镇。
“恶之魂如今被大长老的咒法压制着,十分虚弱,他发起一次对微垣躯体的攻占便会沉睡三天,你还来得及,从此处去天虚只需一日,今日你好好休养,明日出发。”
到了那小镇,北堂深雪迅速寻到一处还算幽静的客栈,将七洛安顿好。
他真的是累极了,倒到床上便沉沉睡去。
北堂深雪心疼地看着他的睡颜,原本精致美好的一张脸如今处处填满疲惫与悲伤,那个充满希望的孩子长大了,成熟了。
两天来,他没有进食进水,也没有合过眼。
北堂深雪用手指一点点勾勒他的轮廓,轻轻叹气。
怀中还有石南为七洛开的方子,她默默去药坊买了回来熬。
这个客栈很幽静,因为它的房间都在很长的走廊之中,绕来绕去,彼此隔的很远,所以就算是有些噪音也不会传到房间中。
北堂深雪端着熬好的药在七拐八弯的走廊中走着,突然眼睛被什么光亮闪了一下。
她定睛看去,这个拐弯处竟然安放了一面镜子,一面很漂亮的镜子,卷曲的花纹可见雕刻工艺之精湛。
可她却背后一阵发凉。
她记得她离开时这个地方并没有镜子,而且每个拐弯处都没有,这里却突然冒出来。
不好的预感顿时冲到头顶。
她看了眼就差两步就要到的七洛的房间,又看向那面镜子,手中端着的药汤起了波澜。
“桀桀桀。”
诡异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过来。
“什么人装神弄鬼?!”
北堂深雪左右快速查看着,并未有除她之外的气息。
她的目光最终停顿在那面镜子上。
“还真是四大家族的大小姐,那自私自利的模样让我十分熟悉呢。”
镜子好像破碎了一般,瞬间分为无数片,又重新拼接,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便渐渐在镜中显现出来。
他很瘦,那斗篷就好像披在一具骷髅身上一般。
黑色,让人看到便觉得头皮发麻,似乎陷进了什么无法挣脱的束缚之中。
北堂深雪皱眉,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似乎听到了笑话一般笑起来,道:“你,你竟然不知我是谁?你竟然不知我是谁?!哈哈哈,都说北堂家大小姐智慧过人,城府极深,看来也不过一般嘛。”
北堂深雪冷淡道:“不必拐弯抹角,你想做什么?”
那人道:“本来没有这么麻烦,可你,没有将我留给七洛的东西给他,所以,我只好再来一遍,通知七洛,他心尖上的人在我手上。”
“二长老。”
“你终于认出我来了,我十分欣慰啊,哈哈哈,你很想尹念然死吧?要不要我成全你?”
“你在说什么?”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北堂深雪转头。
“哐当”
一声,药碗砸在地上,碎瓷片混着药渣散落一地。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七洛仿若没有看见北堂深雪,从她身边奔过,一把扣住那面镜子,瞪大眼睛质问。
二长老满意极了,故作思索,试探般道:“我说,北堂大小姐很想尹念然死。”
七洛摇头,道:“不,不是这个,你刚刚说,念然在你手上?!”
二长老恍然大悟一般仰头,又大笑几声,道:“哎呀,你不说我都忘了,年纪大,总是记不住事。”
他似乎炫耀一般随手一扯,便有一个身穿宽松浅蓝长裙的女子被他拽到身前,明媚的一张脸上满是泪痕,二长老不知何时握了把小刀,在尹念然的脖颈处悬空比划着。
“唉,这样漂亮的小人儿,我也真是舍不得杀。”
七洛怒道:“给我放开她!”
二长老转头,他的脸被黑斗篷遮住,看不见表情,他道:“你放心,我不会轻易杀她的,一天十刀,你说是从脸开始还是从手臂呢?”
七洛摇头道:“不,住手!”
二长老冷哼道:“三天,最多三天,第一天我会划花她的脸,第二天我会废了她的手,第三天,我会砍去她的双脚,若是你还不来,这把刀,就会刺进她的心口。”
二长老似乎担心七洛不相信一般,举手便拿刀往尹念然脸上一划,那样小的刀子竟然那么尖利,从眼角到耳垂,登时划出一条血痕,鲜血流地尹念然满脸都是。
“啊!”
凄厉的惨叫声登时传到七洛的耳中。
他发狂一般去砸那面镜子,吼叫道:“住手!住手,给我住手!”
二长老笑起来,道:“我给你时间了,三天,她就不会死,你来得越早,她的痛苦就越小。”
七洛道:“你在哪里?告诉我,你在哪里?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二长老回道:“断魂流,我就在断魂流,我等你。”
镜子仿佛融化一般,瞬间在空气中消散,没了踪影。
七洛崩溃般抱着头,顺着围栏跌在地上,不断喃喃:“怎么会这样?怎么,怎么会这样?”
“不,不行,我得去救念然。”
七洛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奔向房间,手忙脚乱将问途裹好,背在背上。
他的手不断在发抖,跨过门廊时,险些又摔在地上。
北堂深雪在他身后跟着,伸着手却无从帮他,心中不知什么感想。
“我要去救她,现在就得去,从这到断魂流,我快些的话只需要一天半,不,一天,一天就够了!”
此时的风已经有初夏的燥热,还有几分春末的花香,如同挣扎在渔网中的鱼,最后也不过是消弭的结局。
七洛冲出客栈,突然停住了脚步。
来来往往的行人或笑或闹,或喜或悲,从他身边走过。
流动的时间,流动的人群,而他却如同雕塑一般是静止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动了,像是生了锈的偶人,艰难地抬起手,紧了紧本就绑的十分牢固的问途。
转头对一直站在他身后静静等候的北堂深雪和白翼道:“走吧。”
“走?往哪个方向走?”
七洛看着白翼,眼神似乎有什么熄灭了,又有什么燃起来了,他的声音颤抖却十分坚决。
“天虚,龙涎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