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上给过我温暖的人不多，贝乌大概是其中一个。”
“所以我大概是一个坏到骨子里的人，无论最后落得什么样的下场都是我咎由自取。”
夕阳渐渐落下，红彤彤的火烧云似乎从空中降到了地面，将每一片树叶，每一条河流，每一个人的衣衫都染成红色。
小小四与七洛在山谷中玩耍了半日，北堂深雪就坐在不远的草垛边含笑看着。
七洛累了，抱着还兴奋得咿咿呀呀的小小四坐到北堂深雪身边，他伸手勾了勾小小四的鼻子，惹他一阵欢笑，道：“还是你好，没那么多烦恼，一天到晚傻乎乎的笑。”
北堂深雪见七洛一脸宠溺，道：“你很喜欢小孩子？”
七洛道：“大概是吧，可能到了我这个年纪了，就对小孩有莫名的喜欢了。”
七洛边逗弄着小小四边笑道：“我要是以后有个儿子就好了，我一定早早把他送进学堂里念书，什么剑法什么江湖什么修仙修道。都要离他远些才好，最好呢，能像小小四这样傻乎乎的长大。”
小小四用胖乎乎的小手使劲拍了一下七洛伸过去的手，似乎在对他的评价表示不满。
七洛哈哈笑起来，指着小小四对北堂深雪道：“哎，你看，他还明白了？哈哈哈。好好好，不傻不傻，我们小小四最聪明啦。”
北堂深雪看着七洛抱着小小四的模样，想他以后一定会是个好父亲。
昨夜月色微凉，洒在人身上似乎冷到骨子里，北堂深雪依旧是独自一人坐在亭子中，手中拿了一杯已经凉透的茶水，看着天上的月亮。
宋修不知是何时来的，他从树上翻下来，伸过北堂深雪的茶。
北堂深雪一愣，下意识道：“我喝过…”
还没说完，便见宋修一饮而尽，末了还砸吧砸吧嘴，皱眉一脸嫌弃道：“啧啧，这茶太难喝了。”
北堂深雪瞪他一眼道：“又不是给你喝的。”
宋修笑道：“我看你一直抱着不肯喝一口，一点热气都没了，还以为是什么宝贝茶叶，你舍不得喝呢，本想抢来尝尝，哪知道这么苦涩，连街边小贩卖的假茶叶还不如。”
北堂深雪挑眼看他，道：“怎么？我们大少爷还喝过小贩卖的假茶叶？”
宋修挥手，一脸认真道：“人不是一开始就精明的。”
北堂深雪噗嗤一声笑出来，道：“还有人骗的过你那双火眼金睛啊？”
宋修坐在北堂深雪道：“不提不提。”
北堂深雪见他眉头微微皱起，背则微微弓着，似乎有些不适，便问道：“你是哪儿不舒服？怎么这么晚了也不休息？”
宋修一听，忙坐直了道：“我没事，我就是想你了睡不着，就来看看你嘛。”
“油嘴滑舌。”
宋修眯眼笑道：“你明明关心我，别害羞。”
北堂深雪身子一扭，道：“谁关心你？”
宋修将头搁在冰凉的桌子上，道：“这个世上给过我温暖的人不多，贝乌大概算是其中一个，要说毁了这药王谷，我还真是不忍心。”
“怎么这么说？就算长生卷被取走，这里已经修炼成妖或者半妖的生灵大不了就是换个地方。倒是那个药王，估计是活不了了。”
宋修笑了一下，问道：“这是最后一件神器了，如果恶之魂的事情解决了，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北堂深雪侧头想了想，笑道：“我想到处走走看看，从三世镜中出来，才发现这世上好多北堂没有的景物，若是那时候我还能好好的活着，我想真正的为我自己活，去看我想看的，去做我想做的，感受做一个普通女孩子的感觉。”
宋修问道：“那七洛呢？”
北堂深雪垂下眼眸，道：“他，有人会陪着他的，我不过是个活死人，只能尽我最大的努力去保护他，可是我给不了他正常的幸福的生活，可，那个人可以，他们会幸福快乐，白头偕老。”
宋修好似看不见她眼中的伤感，依旧兴致勃勃的说话：“好巧，我也打算等这些事情都结束了到处去流浪呢，哎，如果你要去的话，带着我一起呗。”
北堂深雪嘴角含笑，转头看他，认真的点头。
宋修手托着下巴，笑的幸福满满。
“在想什么？”
七洛伸手在北堂深雪眼前晃了晃。
北堂深雪一下回神，下意识摇头道：“没，没什么。”
七洛道：“我和你说了好多话，你都没理我，就看着这团杂草发呆。”
北堂深雪抱歉的道：“不好意思，你，你刚刚说了什么？”
七洛哈哈笑道：“也没什么。”
北堂深雪看向小小四，他正抱着一根草滚在地上，沾了一身的泥土。
七洛一把拎起他的衣领，啪啪的拍了几下，无奈地看着小小四的新衣服上一团一团的黑色，道：“小小四啊，你能不能注意一下，回去我肯定要被你母亲说了。”
小小四看向七洛，认真的侧头思考了一下，将满是泥的手送进了嘴巴。
“啊啊啊！不能吃！”
七洛与小小四滚做一团，北堂深雪指了指七洛的衣服笑道：“你也不比小小四好到哪里去呀？”
七洛瘪嘴，戳了戳咯咯笑起来的小小四道：“笑什么？你还笑我？”
北堂深雪道：“七洛。”
“怎么了？”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再不拿出长生卷，小小四也会…”
七洛的脸色一下沉下来，抱着小小四的手一颤，道：“你非要这时候说这个吗？”
“其实，这个山谷的妖可以离开，去其他适合修炼的地方，只是进度慢些。”
七洛叹道：“这个山谷中唯一会死的是药王石南。”
北堂深雪不置可否，道：“也许，你可以问问药王的意见不是吗？若是你最后还是不愿取出长生卷，我们也该启程去往天虚了，恶之魂与微垣肉身已经照过面。七洛，我们不能再等了。”
七洛垂头道：“恩，我知道了，明日不管是否取出长生卷，都不耽搁，启程去天虚。”
二人就这样坐着，傍晚的风带着点凉意从二人中间穿梭，小小四似乎感受到了氛围的不同，乖乖坐在七洛怀里不闹腾，拿着胖手去摸七洛的脸，仿佛在安慰着他。
七洛笑道：“这小娃娃真聪明。”
北堂深雪摸摸小小四的头道：“是啊。”
七洛突然想起什么道：“今日贝乌来得真是突然。”
北堂深雪下意识回道：“药王谷出了这么大的事，喊她回来也是应该的。”
七洛道：“可是，我见谷中的信鸽并没有少啊。”
北堂深雪脑中一抹光亮闪过，她一下反应过来，立马看向七洛，却见七洛心不在焉的与她说话，注意力全部都在小小四身上，仿佛和她说话也只是一种本能，并不经过脑子思考。
北堂深雪看向渐渐沉下的夕阳，长长呼出一口气。
这回，大概真的，要万劫不复了吧。
最后一丝光亮终于被夜幕驱走，星辰渐渐清晰明朗，若是有人细心去看，便能见到药王谷之上的星河被一层薄薄的红色雾气缠绕着。
七洛将小小四扛在肩上，道：“我们回去啦，你可得好好洗洗，一身泥。”
小小四兴奋极了，骑大马一般晃着。
远远的便见谷中那片灯火通明，仿佛有人在等着他们回家。
七洛加快脚步。
“啪嗒。”
似乎踩进了什么黏糊糊的脏水中，七洛低头一看，伸手一抹。
满手猩红！
竟是鲜血！
七洛一惊，顺着看过去，便见有血液从谷中一点点渗出来，有些已经凝固，才会粘住他的鞋。
“谷中出事了！”
七洛提起真气，几步便跃回谷中。
红色，满眼的红色，在木屋上，在长廊中，在假山中，在河流中，只要目之所及，都是飞溅的鲜血覆盖。
小妖们尽数是原形的姿态，横七竖八倒在地上，或是挂在树上，如同破败的布袋子，没有一丝生气。
原本欢乐嬉闹的一片净土，此刻，比地狱阎罗还让人心生恐惧与绝望。
石南还背着背篓，跪在一片尸首之中，佝偻的背影让七洛看出几分老态，他的怀中似乎抱着什么，这姿势也不知持续了多久，就好像凝固的雕像一般。
白翼也不知何时到的，站在石南身侧，不发一语。
“哇！”
小小四哭出声，挣开七洛的怀抱，朝着一个方向踉踉跄跄爬去。
只见不远处横着贝乌的尸体，她的獠牙还露在唇外，身后长长的狐狸尾巴将她身体盖住，身上鲜血淋漓，看得出经过了一番搏斗。
“娘…啊，呜呜，娘，娘，呜呜呜呜…”
小小四身上又染了鲜血，他趴在母亲的身上，哭的不能自己，一张花猫脸被泪水洗刷出两道泪痕，可怜至极。
七洛心中震荡，跪倒在石南身边，他僵硬的转头。
石南怀中抱着的是果然是白芍的尸体，小小的一只，孤狼的原形尽显，她是身上伤痕最多的一个，鲜血糊在石南的手上。
可惜她到死也没能再见石南一眼，也没能与石南表明心意。
北堂深雪意料之中的闭眼，低头不忍看。
“既然是你温暖之一，为何还能下得去手？”
“所以我大概是一个坏到骨子里的人，无论最后落得什么样的下场都是我咎由自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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