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林封丞相请了天虚那边的跳舞班子呢。”
“可不,那跳舞班子是大陆上最好的,得花不少银子吧?”
“又没花你的钱,有的看就好咯。”
这场谢宴主办人竟然是吴起,那个在笑佛祠里唯一一个没有许愿的考生。
他在各色人中游走,举止言语大方得体,应付谈话游刃有余,和之前那个固执刻板的模样判若两人。
招待完一拨人,他便走到七洛身边,道:“七洛大人,好久不见。”
七洛摆手道:“也不过几天嘛,你的变化还真大。”
似乎想起在笑佛祠拒绝七洛送包子的事,吴起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多亏林丞相提拔教导,我才能有今天。”
七洛转头看,这场谢宴办的有声有色,座位安排也得体适当,就连不同政见的官员的位置也都分了开来,以免出现争吵的意外。
总之看起来一切和乐融融,举杯交著,热闹极了。
北堂深雪也坐在位子上,笑意盈盈地看着七洛,突然身边拱出一个人来。
“哇,办宴会吃好吃的,你们不喊我,太不够意思了吧?”
北堂深雪看着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男子,惊道:“宋修?你怎么来了?”
宋修毫不客气地拿起筷子挑菜吃,道:“恩,这糖醋里脊真够味儿。”
北堂深雪摇头,失笑,将那盘菜推到他面前道:“怎么?在十老会连饭都吃不上?”
宋修一嘴塞得满满的,翻了个白眼道:“二长老又不用吃饭,哪管得上我啊?”
七洛此时也看过来,皱眉道:“那么多地方,你非得挤深雪做什么?”
宋修挥舞着手中的筷子,道:“你管我啊,这儿的菜好吃。”
“你…”
吴起见二人说几句就要呛起来,赶忙做和事佬,道:“是我布置不周,这就给这位公子添个座位。”
七洛道:“管他做什么?那边那么多位置。”
宋修梗着脖子道:“我就要和我媳妇儿坐一块儿。”
七洛瞪眼道:“喂,谁是你媳妇儿?”
宋修道:“我又没说是你,你愿意我还不乐意了。”
七洛语塞:“你…”
北堂深雪无奈,一把压下宋修瞎挥的手,道:“你别胡闹了!”
宋修乖乖做好,把筷子放进嘴里,含糊不清道:“好吧。”
每一次与宋修吵架都败下阵来,七洛气的头晕,对北堂深雪道:“我头晕,到处走走,一会儿就回来。”
北堂深雪点头。
岩崖阁的后花园与天虚的风景不同,整片整片的竹林,有风吹过便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小路蜿蜒,青草依依,倒是令人心旷神怡。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七洛好奇便走过去看看。
一顶华丽的大轿子恰好停下,四面粉色的纱幔随风飞舞,翘起的四角挂着流苏,此时有轿夫正压低轿子,掀开轿帘。
一个接一个穿着大胆暴露的美丽女子从中走出,身材曼妙,一举手一投足均是风情,她们手腕脚腕绑着铃铛,一走便叮铃铃地响,更是添了几分妩媚。
最后出来的女子抱着一把七弦琴,穿着浅色的长裙,披了一件薄纱,脸上遮了一块白色的面纱,看起来就好像仙子下凡,袅袅婷婷。
那熟悉的身影让七洛一愣。
女子一转身,二人的目光便交织在一起。
犹如一道闪电劈中,除了眼前的这个人,再也感受不到其他。
时间仿佛凝固住了一般,连呼吸都快要忘却。
“念然。”
好像一切都没有变,似乎这里不是烈国岩崖阁,而是青木镇,师傅还在,师兄还在,君迁还在,你还在。
意气风发,少年轻狂,风花雪月,不曾消逝。
琴音忽高忽低,剑势豪气变幻。
如同不曾分开过,如同日夜相见,默契万分。
问途如同蛟龙腾空而起,乐音如同藤萝袅袅缠绕。
清风吹来,挡不住豪气万丈,七洛的身形在纵横的剑光之中显得不那么真切,一招一式,尽数融进琴音之中。
剑舞琴挑,配合丝丝入扣。
一舞毕,七洛垂下握紧问途的手,竟是站在原地不敢靠近。
这不会是梦吧?
尹念然摘下面纱,那明艳美好的脸庞便出现在七洛眼前,她眼中含泪,嘴角却上扬,道:“你的剑法果然精进不少。”
七洛鼻头一酸,道:“你的琴艺也已经可以与念雪姐姐相比了。”
“时间过得好快。”
二人对视良久,七洛终于忍不住冲了上去,一把抱住尹念然,那么紧,就好像下一秒眼前这个人就会消失成泡影。
七洛哽咽:“我,我以为,以为你…”
尹念然趴在七洛肩头,泪水簌簌。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尹念然道:“那晚,君迁回来了,不,不是君迁,是魔鬼。”
七洛拍着她的背,安抚着。
“他就好像一具尸体一样,身边围绕着好多鬼火啊,见人就杀,到处都是血,木叔叔,木叔叔,也…”
尹念然瑟瑟发抖,七洛道:“别想了,别想了,还好你还在,还好。”
尹念然从怀里掏出梦螺,道:“我本以为我也死定了,是它救了我。”
“梦螺?”
尹念然道:“恩,救我的是这个舞蹈班子,她们路过万仞山,发现万仞山塌了,便往里查看,说我被一阵白光笼罩着,躺在里面,见我还有气息就把我带出来了。这段时间,我一直跟着她们,到处走,没想到在烈国遇到了你。”
七洛点头道:“是啊,我还以为…唉,没事了,没事了。”
二人这边重逢狂喜,相拥着聊天,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北堂深雪就站在不远处的长廊中,她见七洛去了许久也没回来,便寻了出去,见到的便是剑舞琴合的温馨场景。
心里似乎有什么被生生挖走了,这样的美好场景,自己永远也给不了七洛。
林封此时也走过来,似乎没看见北堂深雪又一次沉下去的眼眸,道:“恩,看来七洛很喜欢我这份大礼。”
北堂深雪道:“你早就知道尹念然在那个舞蹈班子里?”
林封笑道:“我只知道,这个舞蹈班子在万仞山救了一个人,她是谁?与七洛有什么关系?我可不知道,不过就是想也许会是七洛的故人。”
北堂深雪笑道:“那还真是巧了。”
林封笑着离去,道:“可不,这世上巧合的事多了。”
夜色渐渐沉了,北堂深雪坐在桌前,看着一桌的饭菜不举筷。
宋修叼着筷子,嚼着一块肉,道:“干嘛不吃?中午宴席上也不见你吃两口。”
北堂深雪道:“我不吃也死不了。”
宋修看了她一眼,那种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的模样与一千年几乎无异,他挠挠脑袋,刚要说话,便见那边七洛与尹念然牵着手走过来。
男才女貌。
光从这皮相看,两个人还真是般配。
当然,宋修这么想可不敢这么说,身边坐着的北堂深雪脸色已经黑的能滴出墨水了。
七洛看起来心情十分愉悦,难得的给了宋修笑脸。
“念然,这是北堂深雪,这个,是宋修。”
尹念然笑吟吟道:“听七洛说起过的,你们是七洛的新朋友嘛。”
宋修瞪着眼睛,又挥起筷子,道:“哎哎哎,她是,我不是。”
北堂深雪抬头看向尹念然,与在七洛梦中见到的那个明丽少女相结合,一双眼睛依旧清澈的如同山间湖水,她道:“你真的很美。”
尹念然羞涩地垂了头,脸上飞起两片红霞,咬着嘴唇,道:“哪有啊?”
北堂深雪终于明白樱所说的与她们这种人不同到底是什么意思。
无尽的争斗,充满硝烟的战场,一双只会舞刀弄枪的双手,早就没了那份小女生应该有的娇媚与明丽。
北堂深雪看着眼前的女子,突然笑起来,道:“我是真心的,你真的很美。”
尹念然被一夸,羞得躲在七洛身后,闷声道:“谢谢深雪姐姐。”
宋修看了看尹念然,又看了看北堂深雪,选择沉默,闷头开吃。
七洛牵出尹念然,对北堂深雪笑道:“你可别逗她,她脸皮薄着呢,一会就红的跟你的裙子一样了。”
尹念然砸了七洛一下,娇嗔:“谁说的?别胡说八道!”
“好好好,我胡说八道,我胡说八道。”
今晚的月色格外的清冷,北堂深雪坐在长廊边,抬头看着天上挂着的明月,一双眸子沉寂如古井,看不出情绪。
宋修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夜空,伸了个懒腰道:“每天你都看月亮,看不厌吗?”
“…”
宋修靠在柱子上,把弄着手里的黑伞,道:“我还以为你会生气,会大闹一场呢。”
北堂深雪转头看他,奇怪地问道:“我为什么要生气?为什么要大闹一场?”
宋修一愣,道:“因为…因为…”
“因为我喜欢他?”
北堂深雪的直白让宋修一呆,她笑了下,道:“他们很般配,你不是也这么认为的吗?”
宋修连连摆手:“哎,我,我可没觉得啊。”
北堂深雪指指他的脸,笑道:“都写脸上了。”
宋修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逗得北堂深雪直摇头。
“你真的不难过?”
“难过?大概是难过的吧。”北堂深雪叹口气,道:“可是我没有感觉的,所以还好。”
“真的吗?”
北堂深雪瞥了宋修一眼,道:“其实尹念然没死真的很好,她能陪在七洛身边真的很好,我不过是个活死人,能在战斗的时候挡在七洛面前就是我全部的价值了。可她不一样,她能给七洛七洛想要的温暖,他们以后会白头偕老,子孙绕膝。”
宋修眼睛一眯,道:“你总是想着他好,那你呢?”
北堂深雪不答。
今夜的月色真是凉,凉进了人的骨子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