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崆帝的脾气一向阴晴不定，锦晃了晃脑袋，扫开那点疑惑，能除掉林煜也算是值了。

林煜可以说是谦最得力的军师，要不是林煜，远在边疆的谦哪能那么容易将手伸到朝堂，更别说他根本就是个没什么脑子的武夫，也就会打打杀杀。

这回得到凝墨的消息，斩断谦的一只手臂，别提多爽快了。

不由得想起那日的凝墨，一身浅紫色纱裙，笑起来千娇百媚，眉眼就如同江南三月的青柳，柔美的能将人融化，他还没见过这么美的女子。

他看着凝墨一步一步靠近，软弱无骨的手解开他的腰带，声音浅浅的：“殿下有所怀疑是自然，凝墨不需要殿下做什么，但也不想白白的为他人做了嫁衣，只希望殿下黄袍加身时记得还有一个我。”

锦突然回头问跟在身后的公公：“你说，送女孩子东西送什么好呢？”

那公公被问的一愣，回神回道：“回殿下，女孩子应该喜欢珠宝首饰什么的吧。”

锦想想凝墨似乎总是穿着简单的服饰，头上也不插步摇，只一支桃花珠钗挽发，想着凝墨可不是普通的女孩子，必然是不喜欢那些的，他没再和公公搭话，跟着领路的出了宫门。

本来想去添红袖找凝墨，但在街上转了几圈却停在了老三的府门前，想想还是进去和他说说话也好，便下了马车喊人去通报了。

三皇子的府邸布置得十分简单，唯一能让人多看一眼的还是前年自己给他修的金鱼池子，波光粼粼闪着几丝冷意。

他跟着小厮走到片竹林里，一眼就看到那个穿着墨蓝色长衫的少年，面容俊逸，气质飘然，正在认真的收拾着棋子。

“三弟，你倒是悠闲啊。”

炎抬头就看到锦带着笑意的眼睛，也微微笑道：“皇兄，我在府里也没什么事情，就这么点爱好，皇兄就不要打趣我了。”

“那我就陪你下一局吧。”锦不客气的坐到炎的对面：“你执黑执白？”

炎无奈的笑笑，伸手捻起一颗黑色的棋子，道：“皇兄的棋艺我可比不上，还是执黑先行吧。”

锦闻言哈哈一笑，卷了卷袖子道：“谁知道你有没有偷偷的练习？我可要打着精神与你好好厮杀一番。”

二人下了三盘棋，炎全败，他收了手，拢在袖子里道：“不下了，这有输有赢才有意思，一直输我可不干。”

“三弟这是埋怨为兄没有让你了。”锦笑了，也不勉强，招了人收拾棋盘，和炎说起了朝堂上的事情：“这回林煜可是没办法翻身了。”

“皇兄可要小心二皇兄，林煜倒了，他肯定会回来找场子的。”

锦抬头看炎，才发现炎的面色有些苍白，皱了眉头掀开炎的袖子，只见手臂上白色的纱布一圈圈的缠绕，还渗着血丝，他恨恨的道：“谦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竟把你伤成这样？！”

炎不动声色的抽回手，拂好袖子：“无妨，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还真是贪心，想要皇位还想要宠爱，我们两个任何一个人活着都碍了他的眼！每次回来都找你麻烦，我都要开始佩服他的耐心了。”

“皇兄是太子，以后会贵为九五，实在不需为此生气。”炎依旧淡淡的笑着。

锦歪了头，似乎想到什么，紧皱的眉头松了一些：“是啊，很快，朝中的大臣就不会再向着他了，林煜不过只是开始。”

好容易送走了锦，炎坐在棋桌的边上，温润的眼眸渐渐沉下去，像一片见不到底的海洋，他伸手将裹在手上带着血的纱布扯下，露出完好无损的手臂。

一个提着长枪的清秀少年跳跃几下落在他的身边，看了眼被丢在脚边的纱布，笑道：“其实这个太子对三爷还是蛮关心的啊。”

“他不过是觉得我没有威胁而已，在我这里，他能得到平衡，毕竟我们在某种程度上是一样的。”

“的确，崆帝看起来不太喜欢这个大儿子啊。”少年抱着长枪，若有所思。

“云扬现在也注意起朝中的局势了？”炎带着揶揄的意思看着云扬。

云扬看着炎，默默地向后退了一步，道：“你知道我的，这种复杂的东西，我是一点也没兴趣，我可什么都不管，只管三爷你是不是安全无恙。”

炎叹了口气，问：“林煜的事情可散出去了？”

“自然，都说坏事传千里，更何况，这个这么劲爆，不用两天，整个京城都会知道林大丞相的丑事啦。”云扬把长枪往空中一丢，转了几圈又接住，接着说：“不过那个林封…”

“他是个人才，和他父亲不同，是有大智慧的人，我会想办法留住他的。”

“那就好，我很喜欢他，他很聪明。”云扬咧嘴看着炎笑，接着问道：“二皇子已经回京了，想来以后会更热闹，不需要做些什么吗？”

“不用了，谦这回损失这么重，一定会回来雪耻，不让锦出出血可不行，听说锦在凝墨的身边安排了一个叫长香的？”炎看着眼前开始落叶的残枝好似出了神。

“是有那么一个人，长的很漂亮，心气也高，是太子放在凝墨身边监视的。”云扬恨得牙痒痒的：“都做到这地步了，太子竟然还不能完全信任凝墨，害的我去见她还要偷偷摸摸。”

“既然如此，给她个机会和谦碰碰面吧。”

添红袖不同于一般青楼，白天也是开门的，只是不做皮肉生意，卖茶卖唱卖点心，倒是清雅，凝墨的睡眠一向不怎么好，早早的就起来了，长乐扯着长央给她洗漱梳头打扮，长香是默默跟着，从不动手伺候。

长乐一边给凝墨加热水，一边瞟着自在站着的长香，不满的埋怨：“就算是东宫的人，那也是太子派来伺候小姐的，这一天天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就差再给她也配个丫鬟了。”

长央听着也不说话，只是往长香那个方向多看了几眼，凝墨见她们这样子笑开了：“你们啊，就当她不存在就好了，太子送来的人，我也不敢随意使唤啊。”

长央一听便明白了主子的意思，太子送人来不是为了伺候而是监视，心里再不喜也要忍着，便不再看长香，但是长乐不明白，还是一副打抱不平的样子，气的脸鼓鼓的，凝墨忍不住戳了戳：“别生气了，气多了老得快。”

正对着添红袖的是一片废墟空地，不过只那一小片，其他地方还是小摊商铺人来人往的，长香看了许久，奇怪的问道：“那原来是什么地方？”

长乐一听，气坏了，这是和她们小姐说话的态度吗？连敬语都没有，刚要发作，却见凝墨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看过去，还好声好气的和她解释：“那原本也是一家青楼，不过添红袖开了，那边自是没了生意关了门。”

那边那块地也给炎买了，就等着你去收呢。当然这句话凝墨没说出来，只看着长香若有所思的模样笑的眉眼弯弯。

长乐那边又不开心了，皱着眉头说道：“明明是丫鬟的命，还真把自己当小姐了。”

看到长香的脸色变了，凝墨看了长乐一眼，道：“命可以改的嘛，要看有没有这个机遇了。”

长央扶起凝墨，道：“小姐今日不是要去听书吗？再不出发可就听不着了。”

“哎呀，和你们说话，把这给忘了，一起去吧，今天有新故事了。”

雁会楼是京城最大的茶楼，它除了茶出名点心出名，真正吸引人的是那个说书的先生，大概六十岁上下，说的都是最新鲜的玩意儿，保准你以前都没听过。之前他最喜欢说假面双魁的故事，各种神乎，凝墨每次都听得津津有味。

等她们到了，雁会楼都已经人山人海了，长乐小心的扶着凝墨，别好她脸上的面纱，坐在楼上的包间拍拍胸口：“真是可怕，还好小姐提前定了包间，不然真得挤扁了。”

“这么多人，一人一杯茶，雁会楼都赚了。”长央也咋舌。

“啪”一声，那穿着青色小衫的小老头清清嗓子就开始说：“要说那假面双魁，男的俊女的俏，一黑一红，肆意江湖，那女子最爱的便是金银珠宝，首饰华服，只要她看中的便没有拿不到的，

只可惜五年前一直盛名远播从无败绩的“假面双魁”突然销声匿迹，他们最后出现的地方是有着“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美誉的杭州西湖，有人说他们在湖中心对着月光饮酒唱歌，然后就凭空消失了，也有人说他们被人重酬追杀，死在了西湖边。

唉，遥想当年，仅仅为了一块金色的石头，二人便杀进了何家庄…”

故事说的一破三折，下面听的人如痴如醉，好像自己亲身经历了那些事情一般，随着故事的发展或唏嘘或惊叹。

长乐和长央也听得愣了神。

凝墨托着下巴，眼珠子转了几转，便看到穿着黑色劲装的谦晃过了门口，她微微笑了笑，对长香勾手：“去帮我到对面买点松果来吃。”

长香听了这话皱着眉，也不动，长乐狠狠瞪了她一眼道：“她不去，我给小姐买去。”

凝墨脸一沉，难得的严厉语气：“你是太子的人，但太子把你送给了我，我便是你的主子，难不成比我这个主子还要金贵？让你买个松果就这样不情愿，这样的话，明日就送你回东宫去！”

听这话，长香脸一红，忙行了礼道：“奴不敢，奴这就给小姐买。”

长乐也没听过凝墨这么严厉的说话，先是一愣，然后解气地对凝墨说：“这样才对，不能让她一个丫鬟还踩在小姐你的头上了。”

凝墨笑笑，看着长香的身影消失在雁会楼的门口，更是舒畅，想着接下来就看云扬的了，什么俗到不行的英雄救美嘛，这个可是很有用的。

自己不就是…

见凝墨的表情忽晴忽暗，长乐与长央不敢出声。

楼下小老头的故事已经快接近尾声了，去买松果的长香还没回来，凝墨的笑意愈发深了。

长乐却开始担心：“小姐，长香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没事，再等等吧，她带足了银子，不会被老板扣下的。”

这边话还没说完，那边长香就回来了，头发有些凌乱，衣服破的一片一片的，还沾了泥土，惊的长乐左右检查：“你没受伤吧？”

长香却不领情的一把推开长乐，微微抬着头道：“没事，不过摔了一跤。”

被推开的长乐气的嘟起嘴，道：“摔跤？那你这饺摔得够久的，摔了整个时辰呢。”

凝墨看向长香，娇美的面容带着红晕，心下了然，挥手笑笑：“没事就好，故事也听完了，我们回去吧。”

长乐骂骂咧咧的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披在长香身上，却在出门的一瞬间抖的不成样子，暗自懊悔还是应该把披风留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