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大人，我家娘娘请您进去。”

看了那穿着碧裙的小丫头一眼，七洛便举步走去，身后传来小丫头急急的声音。

“丞相大人，娘娘只请了七洛大人，请…”

那小丫头似乎有点害怕林封，伸出的手哆哆嗦嗦，但最终还是一咬牙，道：“请您在外等候。”

林封挑了挑眉，有些不悦。

七洛转头道：“劳烦林丞相稍等，不过就是问几句话。”

林封皱了下眉，瞟了那小丫头一眼，转身离去。

那小丫头似乎松了口气，涨红的脸上露出一点笑意，七洛看她笑道：“胆子不小呀。”

小丫头惶恐道：“不敢不敢的。”

七洛道：“不敢？我看你倒是挺敢的，连林丞相也敢往外赶。”

那丫头低着头道：“娘娘确是只请了七洛大人一人。”

七洛边走边道：“看来，你家娘娘和林丞相关系不大好啊。”

前面带路的小丫头脚步一乱，闭着嘴再不答话。

七洛打量着这个传闻中炎王最宠爱的妃子的宫殿，她是墨妃，和凝墨又什么关系呢？

宫殿里依旧是种着竹林，无论是摆设还是颜色，甚至仅仅是一朵花的位置都与炎王的宫殿别无二致。

真的是用了不少心思。

顺着长廊，尽头便是墨妃的寝殿。

小丫头进去禀报了一声，大门便打开了。

房间里檀香袅袅腾腾，浅红色的帷帐隔着二人，不过光光是看轮廓便也能猜出半倚着的女子是多么曼妙美好。

那女子听见七洛的脚步声，轻笑了一声，道：“七洛大人，贵客啊。”

那女子挥了挥手，站在一旁候着的小丫头掀开了帘，女子的脸便出现在七洛的眼前。

和想象中的一样美好，如同远山一般的眉，如春水一般的眸，如白雪一般的面庞，真真称得上是美人二字，可七洛却感到了失望。

这个墨妃与画中的那个人没有一丝相似之处。

墨妃柔如清水，眼神清澈明亮；而画中人，媚眼如丝，眉宇间那股子豪气更添了几分风采，可称得上绝世佳人。

墨妃斜靠在床上，看穿了七洛的心思，笑道：“很失望？”

七洛一愣，正色道：“不敢。”

墨妃道：“你见过炎王了？”

七洛摇头道：“炎王在作画，不愿见我。”

墨妃那清纯淡然的脸上出现了裂痕，几乎是咬着牙道：“作画？他又在画那个人？！怎么就画不够呢？！”

七洛心思一转道：“娘娘您知道那画中的是什么人？”

墨妃重新靠回去，垂下眼帘，似乎有点累了脸色苍白，她道：“如果不知道，我如今也不会是这个样子的。”

七洛道：“何出此言？”

墨妃抬头微微一笑，淡淡地看着不远处发呆。

看着她这个模样，七洛突然想起画中人，也是这般，虽说样貌不像，可那倚床，发呆，淡然的神情如出一辙，如果不看脸，都到了已经分辨不出的程度了。

七洛收回目光，道：“娘娘的病好些了吗？”

墨妃轻笑道：“我没有病。”

七洛道：“是我问错了，娘娘中的毒可有了解的法子？”

墨妃的目光终于扫过来，就像柳叶扫到人身上，也是淡淡的，她突然问道：“炎王的病你能医好？”

七洛回道：“不能保证，炎王得的是心病。”

墨妃道：“你是织梦人，最擅长的不就是人心吗？”

七洛摇头，道：“那也得人愿意给我医，炎王连见也不愿见我，我不知事情来龙去脉，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墨妃闭上眼睛，淡淡说道：“多好，我解不了毒，他治不好病，我们最好一起死，我死在他手里，他死在我手里，也算是一段缘分吧。”

墨妃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她的头歪着，双眼紧闭。

站在一边的小丫头将她放平在床上，又盖好了被子，对七洛恭敬道：“七洛大人，娘娘睡着了。”

这是下逐客令了。

七洛点点头，转身跟着来时带他进来的小丫头走了出去。

“喂，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转头，道：“我，啊不，奴婢绿萝。”

“新来的？”

“你怎么知道？！”绿萝点点头，道：“是啊，五天前来的。娘娘生病了，原先的人伺候不好，丞相就换了我们过来。”

七洛恍然道：“你是丞相的人，怎么还拦他？”

绿萝急的摆手，道：“不是啊，我是伺候娘娘的，自然是听娘娘的了。”

七洛见她急的脸又红了，可见林封送过来侍女们并不是为了安插眼线，只是很纯粹的把原来那部分墨妃的心腹撤走，看来他认定墨妃不会再翻出大风浪了。

五天前？和自己到达烈国的时间差不多。

林封果然走一步能料十步，步步为营，统掌大局。

七洛想着从这个小丫头这儿也套不出什么来，便问道：“炎王总共有几个妃子？”

绿萝道：“加上我们家娘娘，总共有五位。”

七洛道：“可以拜访吗？”

绿萝露出为难的表情道：“她们都不怎么出门的，一直窝在寝宫里等炎王，自从有了我们家娘娘，她们就和消失了一样，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见着。”

七洛眉头一皱，道：“那，可有那些娘娘们的画像？”

绿萝道：“一般的娘娘进宫都会画像的，而且每三年也还会组织画，那些画像都锁着，您想看的话，和丞相大人知会一声，就可以了。”

七洛点点头，看着绿萝明亮的大眼睛，无端与梦中那再也触碰不到的少女重合在一起，眼神不自觉温柔，绿萝被看的满脸通红，支支吾吾喊了一声：“大，大人？”

七洛一下从莫名情绪中抽离，伸手揉了揉绿萝的脑袋，道：“想知道我怎么会知道你是新来的吗？”

绿萝一下眼睛亮晶晶，道：“你怎么知道的？”

七洛看着她的眼睛只觉得心口一阵一阵的疼，道：“因为你胆子太大了，伸手就敢拦林丞相，说话也直来直去，不加半点修饰，我呢，怎么也算个贵客吧，你看看你和我说话的态度？”

绿萝一下捂住嘴，瞪大眼睛。

七洛笑道：“我是提醒你，可别下回冲撞了什么达官贵人，在深宫里，要懂得保护自己。”

绿萝点点头，捂住嘴的手却不放下。

林封的效率确实很高，那几位娘娘的画像很快便送到了七洛的桌上。

个个美艳绝伦，可每一个人的动作神态却一年比一年像。

这些人，越来越像炎王画中的人，而且她们有的是眉眼，有的是脸型，有的是嘴巴，都有几分与画中的凝墨八九分相似。

再加上刻意的模仿，简直个个都是凝墨的翻版。

“可是，最后受宠的却是那个和凝墨半分不像的墨妃？”

想着想着七洛便跳起来，冲到还在花园里看竹林发呆的林封面前。

林封吓了一跳，但很快微笑问道：“怎么了？这么着急？那些画像送到了吗？”

七洛点头道：“林丞相的效率哪个敢怀疑？”

林封见他神色焦急，道：“怎么？发现什么了？”

七洛拽着林封坐在小石桌边，问道：“林丞相，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林封一偏头，示意他随意。

七洛道：“你知道凝墨的事吗？”

林封眼神一晃，道：“凝墨？你怎么想起问这个？哦，那些画像…”

七洛道：“凝墨便是炎王的心病。”

林封道：“是，可是她已经死了，死了很久了。”

七洛也已经猜到，道：“你对炎王和她的事知道多少？”

林封眯起眼睛，道：“知道的不多，炎王不喜欢提到她，但是炎王上位，凝墨可以说是功不可没。”

七洛惊道：“一个女子，帮助炎王登上帝位？”

林封点头，道：“其实我真的了解甚少，你也该有所耳闻，炎王并不是崆帝的亲生儿子，虽然受宠，却在江湖上游荡，毫无实权，后来他回归了朝政，带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凝墨，再后来，谦王被禁，太子谋反被杀，炎王便理所应当，顺应天命登了位。”

七洛道：“那凝墨是怎么死的？”

林封摇头道：“不知，只知道有一日崆帝召她进岩崖阁，她便再也没有踏出来。炎王从不谈这些，我们也不该问这些。”

七洛又疑道：“我看那些画像，那些娘娘都与凝墨有几分相似。”

林封道：“是，炎王后来纳进来的妃子都与凝墨很像，他不在意这些女子的出身也不在意年纪，只要有一点像就纳进来。可是，凝墨牵扯到的应该是皇家秘密，为了不让那些还叨念着血缘的老臣们疑心探查，那几位娘娘从未踏出过寝宫。”

七洛想了想，又问道：“可是我看墨妃与凝墨的模样半分也不像，怎么炎王偏偏宠她一人呢？”

林封眼神一沉，道：“你知道墨妃为何身中剧毒？”

七洛摇头。

林封冷笑一声，道：“因为那毒是炎王下的。”

七洛一惊，脱口道：“为何？！”

林封紧握着茶盏的手因过于用力而发白，他的眼神也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因为，她竟敢串联十老会，让我烈国成为十老会手中的一颗棋子。”

“她该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