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音戛然而止,香烛已经烧完,还有袅袅残烟飘过来。
在梦中的秋林,虽然时隔多年,可还是神色痛苦,泪水浸湿枕头,七洛想象的到那一晚有多么煎熬。
到现在为止,欧阳北辰还没出现。
秋林睁开眼睛,抹了抹眼角的泪,不在意房里的人如何看他,笑道:“我说了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看,剩下的还是我来告诉你吧。”
舒言过世后,秋林就离开了那小山林,在龙涎筑附近的村子找了地方住下,他买了粗布的衣衫,戴着有瑕疵的玉钗,在包子铺给老板帮忙,从早到晚,月底换了钱就买街口的绿豆糕吃,那味道和舒言做的那样相似,令他无法割舍。
秋林努力学着如何表现更像一个人,晚上睡不着就一遍一遍的回想自己和舒言在那个小山林平淡又满足的日子还有那晚如同燃烧一般的桃花。
终于他等到了,在街角看到那个背着剑的少年,身上的气味带着血腥却那么熟悉,长得坚毅利落,说话做事就好像一只豹子,在酒楼里大口大口喝着酒,脚架起来踩在凳子上,和那个温润如水的少年一点也不一样,却能莫名重叠。
秋林窜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吓得从凳子上翻下去,但是他很快就站起来,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瞪着眼睛看她:“你干什么的?”
秋林凑近他,左闻闻右闻闻,那少年一把扯下倾城,皱紧眉头:“你属狗的啊?说,你是什么人?”
“我是倾城啊。”
“倾城?倾城是谁?”
“你不记得我了?没关系,我告诉你,我是倾城,你是舒言,我的名字是你取的。”
那少年挑着眉打量倾城,半响摇摇头道:“我不认识你,而且我也不叫舒言,我叫欧阳北辰。”
“你就是舒言!”
欧阳北辰头疼,他刚刚被双瞳召回,因着与玉城家一场战役之中立了大功,被封为三品车骑大将军,刚刚到这个镇子不久就遇到一个疯子。
秋林笑眯眯看他,惊喜道:“你竟然真的是武将了!”
看着秋林认真的眼睛,欧阳北辰没法,问他:“你有家人吗?”
“有的有的。”
听言欧阳北辰大喜,拍了两下桌子:“是谁?我让他来接你回家。”
“舒言啊,舒言是我的家人,”秋林一下子扑上去抱住欧阳北辰:“我终于找到了你了!你知道我等了多久吗?”
不知为何,欧阳北辰也觉得这个少女莫名的熟悉,不忍就将他丢在一边,就将他带在身边,来这个小镇也不过是为城主办事,不过呆几天就走。
欧阳北辰喜欢喝酒,总是喝到半晚才醉醺醺的回客栈,秋林就点着灯备着醒酒汤等着他回来,看着几近燃尽的灯芯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
“你不用等我的,不用。”
欧阳北辰又一次喝到半夜三更,喝的几乎走不动道,秋林费力的支撑着他,不由暗自腹诽,比舒言重那么多。
“怎么又喝到这么晚?”
“这里的酒,好,和龙涎筑的不一样,带甜味。”
秋林无奈,你喝的是糯米酒,当然带甜味了,明明酒量那么差喝点糯米酒就醉,还总是喝。
当然,这话他没说出来,只是连拖带拽的把欧阳北辰放到了床上,欧阳北辰醉的有些迷糊,在床上翻了几下就老实的闭上眼睛,嘴里却嘟囔着:
“倾城啊,为什么我觉得你那么熟悉?”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呢?”
听言,秋林就是一颤,看着欧阳北辰的因为醉酒而红彤彤的脸,与脑海中那个明明志向是入仕却只穿过一次官服的人重叠,他忍不住俯下身,在欧阳北辰脸上亲了一下。
欧阳北辰睁开双眼,翻身将他压在身下,眼里带着迷惘和一些不知名的情绪。
一夜,红烛未熄。
秋林躺在欧阳北辰的怀里,身边是那熟悉的气息包绕着,他莫名的心安,想起那场简单却美好的婚礼,他摸了摸欧阳北辰刚毅的眉眼,轻声问:“你,会娶我吗?”
欧阳北辰看着秋林,沉默了许久,慢慢的闭上眼睛,不过片刻,呼吸便平稳下来,像是睡得很熟。
窗外的月光显得格外冷清,秋林看着欧阳北辰,手指从他的眉眼划过,轻轻笑了一下,带着苦涩:
“没关系,我们已经有过一场永生难忘的婚礼了。”
泪水却滴落在起了褶皱的被单上,瞬间消失不见。
最终秋林还是跟着欧阳北辰回了府,双瞳对他很是看重喜爱,赏赐的宅子三进三出的大院落,假山倚秀楼山墙,石阶盘旋而上,还有一个大池子,清澈的可以看见里面的锦鲤。
欧阳北辰带着秋林到了东部的一座小院子,里面干净大方,种着百合花,显得清雅。房间里的摆设也简单,靠后些的书架占了一半的面积,层层叠叠的都是书籍,若不是墙边的缝纫机上有绣了一半的绣品,真的很难看出这是个女子的闺房。
秋林这才知道他已经有了妻子,叫白玥,是一个大家闺秀,才德兼备,走路说话都美得不行,她看着自己看了很久,笑的温婉和善,她牵着自己的手,细声细语的喊自己妹妹。
秋林想起舒言的母亲,也是这样,和自己笑的无害,身后却藏了一把刀,莫名有点抗拒,余光却扫到欧阳北辰满意的看着她们,心里一软,便也笑着喊姐姐。
就这样他无名无分的在将军府里呆了大半年,后来欧阳北辰常年征战在外,也渐渐有了名声。大家都说只要欧阳将军出战一定能凯旋而归的。秋林
也这么想,只是白玥担心的每晚每晚睡不着,不断地问他:“你说,他什么时候能安全回来?”
白玥的样子让秋林也不自禁的开始担心起来,当欧阳北辰重伤被围困雪山,粮草只够三天的消息传来的时候,白玥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秋林看着哭的不能自己的白玥,说:“我这就去找他,你不要担心,他一定可以好好地回来。”
“可是去雪山的路程就要十天,等你到了那里,将军恐怕也…更何况你一个弱女子,能做什么呢?”
“你放心吧。”
秋林当天就只身一人离开了将军府,连匹马也没骑,白玥嘴里说着“胡闹”,但还是将贴身的护卫派去保护着倾城,只是那些护卫不过拐了个弯就把人跟丢了。
白玥指着那些亲信气的顺不过气:“你们,你们…你们还有什么用?!”
跟在白玥身边的嬷嬷一边给白玥顺气一边转着眼珠子说:“夫人啊,您着什么急,那个狐媚子出了什么事才好呢,省的一天到晚的在这府里碍眼。”
“你说什么呢!”
“夫人,也就是您心善,那狐媚子什么身份背景都不知道将军还往府里带,我看啊,她这去了回不来才好呢!”
“嬷嬷,我看你也是过的太顺心,没了分寸了!”白玥瞪了那嬷嬷一眼,总归是自己娘家带过来的人,也就是说几句。
那嬷嬷只把眼一垂,还是不依不饶:“我看那丫头就是个妖精,生的那模样,这府里终究是要被她弄得鸡犬不宁的!“
“嬷嬷!注意你自己的身份!”
“是,主子。”那嬷嬷也只是撇撇嘴,一脸不在乎的样子。
白玥看了嬷嬷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摇摇头看向门外忧心:“哎,要是倾城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跟将军交代啊!”
雪山的风就好像凶猛的野兽,在耳边呼啸撕咬,秋林走的也有几分费力,等他到军营的时候是第二天凌晨,军医们记得如同油锅里的蚂蚁,而欧阳北辰就躺在铺了羊毛毡子的床上,胸口一根铁箭穿过,连鲜血都干了,他紧闭着眼睛的样子让秋林一下想起舒言,还有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哪来的小丫头!怎么闯进来的?”
秋林不过愣了会神的功夫,就有官兵将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我是来救将军的!你们让我过去看看!”
“救将军?我看你是敌方的奸细,给我拖下去!”
官兵听了副将的命令就要拉秋林,只见秋林反手一挥,只见白光一闪,那刀就架在了欧阳北辰的脖子上。
副将都没看清秋林的动作,秋林就已经站在离自己不过两米的地方,他头皮发麻,看着秋林手上的刀,声音都变了:“你,你,要干什么?!快把刀放下,我们还能留你全尸。”
秋林却是冷笑一声,收回了刀丢在地上:“你应该知道,凭我的本事,要杀欧阳北辰你们根本拦不下我。我不是来杀他的,确确实实是来救他的!”
副将看着地上的刀哑然,倒是一旁的军医开口:“你一个小姑娘,能有多大本事?我们这么些个老大夫都没办法,你还真能救回将军?”
“有一丝希望就要试试不是吗?”
那军医还要再说些什么,副将收回盯着刀的视线,挥挥手:“让她试试吧,如果将军不能醒过来,我就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在沙场上摸爬滚打过的人天生就带着杀气,副将说话的样子真真能吓到人,只是秋林什么场合没见过,更何况一心都在欧阳北辰身上,既不在意副将的威胁,也不在意军医们时不时投来的鄙夷眼光。
也不知秋林用了什么法子,欧阳北辰最后化险为夷,军医们大改之前嘲讽冷淡的样子,都围着问秋林到底用了什么药,伤口能好的那么快,倾城只是微微笑着:“是一个神人留给我的药,要保密的。”
欧阳北辰一醒,烈国在战场上的优势急转直下,很快欧阳北辰便大胜而回,城主大喜,封欧阳北辰为一品大将军,并亲题“北将军府”四字做新宅的牌匾。
看着和欧阳北辰同乘一骑回府的秋林,白玥即使是一早就收到欧阳北辰已无危险的消息也还是惊讶不已,而那个嬷嬷眼中的敌意又深了几分。
“倾城这个名字太妖艳了,不好,你不如把字改改,叫清岑吧。”
秋林心里不喜欢,可是想想清岑和倾城喊起来也差不多,便同意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