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牛神色有些紧张,开门见到人也不闪身让开,只眼珠子滴溜溜地不停转着,偶尔几下探头又生怕自己做的太刻意,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压着声音,问道:“是你呀,有什么事吗?”
七洛见他一副紧张的模样,不由奇怪道:“大牛大夫,你是在家里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大牛一听,脸色瞬间煞白,抵着门就要关上。
七洛失笑,曾叱咤风云,改变一个朝代的帝皇如今和个孩子一般,什么事都写在脸上,他一把拉住大牛,看着他的脸色越加苍白,解释道:“你别害怕,我是来求你帮忙的。”
大牛被拉住,身体僵直,一动不动,梗着脖子道:“若是身体不适,改日再来吧,或者找镇上合一堂,他们家的大夫也很厉害的,包治百病。”
七洛摇头道:“不是看病,但确实是救命。”
拉拉扯扯的,几人最终还是进了茅草屋,大牛絮絮叨叨地说着“你们别声张。”“见到什么也没喊叫,免得把人叫来。”之类的话。
七洛语塞,透过窗户看着这偏僻荒芜的郊外,想就算是把喉咙都喊破了,也不会有人听得见吧?更何况,大牛家另外一间房间被遮的严严实实,除非是有火眼金睛,否则就算是一天一夜不合眼地看着也什么都看不到。
弯弯从外面掀了帘进来,给几人倒了茶,又笑嘻嘻的走出去,迎上一个穿着月牙色长裙的女子,身材窈窕曼妙,背影看着煞是熟悉,却又有些陌生,一时想不起是谁,七洛便不自禁多看了几眼。
“你多吃点,弯弯做的糕点很好吃的。”
听言,七洛装过头,见大牛舔着脸坐在北堂深雪旁边,将一碟制作精美的糕点小心翼翼地推到北堂深雪面前,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七洛不满,道:“大牛大夫,你不怕弯弯姑娘又生你的气?”
大牛一愣,赶忙做得端端正正,将目光移开,有些埋怨地看向七洛,道:“你又打趣我。”
“不是我打趣你。”七洛看了吃着糕点的北堂深雪一眼道:“你总给深雪献殷勤,无亲无故的,我都要怀疑你了。”
大牛不好意思地笑了,搓着手,又小心的看了北堂深雪一眼,此地无银三百两一般摆手解释道:“不是不是,唉,我就是觉得深雪姑娘眼熟,不自觉的就想对她好。”
大牛顿了顿,转头问道:“深雪姑娘,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北堂深雪头也每抬,毫不犹豫回答道:“不曾见过。”
倒是答得没错,虽说北堂深雪与微垣都听说过彼此的名字,甚至于对彼此都有些了解,不能说不认识,但北堂深雪一直在北堂家,从未出过门,倒也真是没见过。
回答的也是巧妙。
大牛没那么多弯弯肠子,听言垂头丧气,道:“唉,我也不知为何,我对以前的记忆都是空白,还以为……”
七洛笑道:“记不得反而是好事,你现在不是挺好的嘛,何必执着于以前的事?”
大牛听言直点头,道:“说的对,唉,说远了,还没问各位来找我是有何事?”
自从见到大牛的那一刻,樱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坐在那里也是烦躁不安,此时听他问起,便抬头带着怀疑与不信任的眼神望向七洛。
“是……”
七洛才说了一个字,樱便一把抓住他的袖子,瞪着眼睛直愣愣看着她。
大牛侧头,卷起袖子探手过来问道:“是这位姑娘不舒服吗?从进来开始脸色便有些不好看,来,我来给你把把。”
樱一下闪远,摇头尖利的喊道:“不!”
把大牛吓了一跳,卷着袖子的手便顿住了。
七洛也是一惊,他看了樱一眼,转头对着大牛笑道:“别介意,她最近情绪不好,不过我们来确实不是找你看病的。”
大牛讪讪放下袖子,问道:“可我除了会看病什么也不会啊,你们几位都是有本事的人,我能帮得上什么忙?”
“这个忙只有你能帮得上。”
七洛手一挥,樱的身体里便有一抹银光划出,床上登时出现一个人形,白色的长袍从头遮到脚,樱尖叫一声,扑了过去。
大牛走近几步,看清了白翼的脸,微微皱眉,沉吟道:“这个人…”
樱听言猛然转头看他,眼神凛冽非常,就好像一把尖刀能划破人的皮肤,大牛一个哆嗦,躲在七洛身后,喃喃:“我只想说,眼熟罢了,这姑娘怎的这么凶?”
七洛捞出躲在他身后的大牛,道:“她就是心情不好,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大牛这边点头,那边却又往七洛身后钻,眼睛粘在白翼的身上不动,道:“这个人伤的很重,没有气息了,但是却又没死。”
“为什么,看到他这样,我心里好,难过?对,好难过!”
七洛深深看了他一眼,点头道:“是,我来就是希望你能帮我照看他,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最后没能回来救醒他…”
“除非我死了,不然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一直到你来!”
大牛望着白翼的眼神闪着光亮。
夜幕再一次降下来,不过几天,就好像过了几十年一般,世事难料,命运浮沉,没人能做主,没人能改变,只有这月亮,每夜都照亮这不知未来如何的大陆。
七洛坐在门前,看着天上又高高挂起的月亮。
北堂深雪在他身侧坐下,也抬头望去,不说话。
“你,不问我为什么要将白翼带到这里来吗?明知道大牛就是微垣,却把白翼交给他照顾。”
北堂深雪摇头,道:“我相信你,你这样做一定有你自己的理由。”
七洛转头看她,月色尽数洒落在她的身上,显得愈发清冷,可浑身的红色又热烈的烧灼人的眼睛,北堂深雪依旧仰首,眼里却升起一抹光亮:“没有退路了,但是我会一直陪着你走下去,无论结局如何,都无怨无悔。就像当时你把我拉出三世镜的梦境一样,只要你说的你做的,我都会全力支持。”
七洛垂下头,温暖一点点从心底渗出来,逐渐驱散那些阴霾。
七洛勾唇笑道:“我总是觉得白翼似乎很想拯救微垣,双瞳不过是个小威胁,他也宁愿袖手旁观,看着他被清除。可在明明知道大牛就是微垣的时候,却有千万个理由将他留下,总觉得他们之间有很深的牵绊。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找谁照料白翼,玉城安是绝对不会放入考虑之中的,便想到大牛这儿试试。”
北堂深雪听言一惊,随即点头道:“你说的没错,他们之前确实是认识,而且还是同生共死的兄弟。”
七洛诧异道:“我以为白翼从未离开过西麟。”
“其实西麟源有过一段还算过得去的日子,那时候他的父亲还健在,虽然不受家里人待见,但他依旧能跟着所有世家子弟修习仙术,甚至还参加过十大门派与皇家共同举办的夜猎大会,那次他与微垣共同跌落山谷,不小心放出来灵邈兽,把世家公子的扎营处给掀了,还咬死了几个。
后来,先找到西麟源二人的是皇家十老会,那时候微垣奄奄一息,西麟源就在一旁守着,虎口被震裂还执着的举着剑,血肉和剑柄都融在了一起。
为了遮盖微垣放出灵邈兽的事实,十老会重伤西麟源,并将责任尽数推到西麟源身上,没有背景支持,又一向在西麟家受尽白眼的西麟源便被推上风口浪尖,他父亲胆小怕事不敢说话,又不忍心重罚西麟源母子,便将二人关在小院子里。
再后来,你就知道了。”
“还真是…”七洛愣了会神,才说话:“怪不得,微垣一提亲,西麟家便将西麟浅浅送进微垣宫,明明是拥护神权的门派,却和微垣走的那么近。”
“是啊。”北堂深雪嘲讽般的笑起来:“他们在害怕,怕成了神官的西麟源会报复他们,可是,他和他父亲一样,胆小懦弱,就算有了强大的力量也不敢反抗的。”
七洛垂下头,叹口气道:“可是,我却觉得白翼很勇敢,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他也不会……”
北堂深雪握住七洛略微发抖的手,安慰道:“别担心,我们会找到神器,唤醒白翼,也会,把恶之魂再次封印的。”
北堂深雪看着七洛,余光突然扫到一抹亮黄色,她转头看去,一朵迎春花在月光下显得娇俏可爱,澄黄的色彩点亮了这个暗淡的冬末。
“七洛!”
七洛转头看去,便是北堂深雪惊喜的眼睛。
“春天来了。”
夜里,七洛刚刚合眼,几日的紧张与劳累终于让他坠入了梦乡。
“哐当。”
一声瓷碗破碎的声音将他从梦中拉出。
然后是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声,踢踢踏踏疾步走的声音。
“怎么了?”
七洛爬起,抹着眼睛走到房间门口。
一道红光突然从眼前划过,去势汹汹,速度惊人,正是北堂深雪的长鞭。
身侧突然闪过一阵风,“啪”的一声,红鞭子竟然打了个空。
七洛一个转身,一把大力抓住从身侧急速跑过的人影。
“哎哟。”
那人被抓疼了,娇呼一声。
七洛不松手,将人扭过来,在暗淡的灯光下看清那女子的脸,不由惊呼出声:
“是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