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金光与银光猛地碰撞在一起,本以为会天崩地裂,电闪雷鸣,可是二者却在相碰撞的一瞬间尽数消融。
双瞳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金光一丝不剩,除了眼中还闪着金色的光芒以外,其他地方都已经与旁人无异,甚至于那令人窒息的黑暗气息也一扫而空。
他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望向白翼,他感觉到身体里的力量在流逝,虽然血十字咒并没有停止,可身体里的力量却在不断衰弱,甚至于连视物也渐渐模糊,几乎快要无法控制这具躯体。
恶之魂在被迫离开双瞳的身体!
“为什么?怎么可能?”
白翼身上银光大盛后缓缓褪去,他在半空中沉沉浮浮,单薄的身体,苍白的脸色似乎下一秒就要跌落,可他没有,他垂下眼淡淡地道:“这里不仅有神用来维持我生命的力量,还有浅浅,她的魂魄。
就算你已经失去理智,她还是希望陪伴着你。银珠子虽然碎裂,可她的灵魂还是有一部分留了下来,正好用来克制住你的魔力。”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双瞳发狂似的抓住自己的头发,双眼的金色渐渐暗了下去,他疯了一般的喊道:“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坏我的事?!该死,真该死!”
白翼眼中微不可见的闪过一丝怨恨,却垂下头不再回答。
当银色的光芒冲破天际的时候,樱便从不知处冲了出来,直愣愣地看着浮在半空中的白翼,眼中淌下晶莹的泪水。
我守护着你一千年,在梦中无数次见到这样的场景,我乞求着天神,让这一天晚一点,再晚一点。
可,它还是到来了。
从始至终,白翼都没分给她一个眼神。
七洛脱离开白翼的束缚保护,一跃而起,站在高高的巨石之上,梦螺再次被放在嘴边,悠扬的乐声,纯净的几乎透明的白色从七洛身上向着四面八方散去,凡是听到的人均是内心平和,笑意抚上嘴角。
可这安详美妙的乐音在双瞳耳中却有如杀人利器,只见他的眼中嘴中耳中都淌出鲜血,一双手紧紧捂住耳朵,嚎叫着不住在地上打滚,仿佛有千万只虫蚁在他的脑中啃噬,疼痛到不能呼吸。
“停,停下,快停下,来,啊!啊啊啊!”
宋修此时站在另一边,收回无名剑,看得不耐烦道:“真麻烦。”
北堂深雪道:“这样,血十字咒不会停。”
宋修点头道:“这叫妇人之仁,你的小情人,哎,别这样看我,我不这么说就是了嘛,这个七洛,说好听点,太善良,说实在的,就是蠢,还想靠着梦螺净化恶之魂?”
北堂深雪皱眉,看着不远处打滚的双瞳摇头道:“梦螺加上云梦珠的力量,确实是能压制住恶之魂,可是想要净化却是不可能做得到,他该做的是彻底铲除!”
漫天的红血丝并未随着双瞳的落败而减少,依旧丝丝缕缕飘散在空中,宋修仰头,突然笑道:“既然有人不想做坏人,那就只好我来了。”
北堂深雪不解地望向他。
宋修将合上的黑伞握在手中,对着北堂深雪挑眉道:“我这么帮忙,你不打算报答报答我?”
“报答什么?”
宋修认真道:“不要让我再戴绿帽子了。”
北堂深雪右手一挥,本已经断裂的红色长鞭突然扬起,从手臂蔓延下红色的光芒,转瞬又是一条完整的倒勾红鞭,“啪”一声打在宋修背后的地面上。
“哈哈哈哈。”
宋修应声飞起,黑伞轻飘飘地升起,他的笑声切断了犹如天籁般的乐音。
“去!”
宋修手一松,黑伞便摇摇晃晃朝着双瞳而去,只见它速度比以前更慢了,好像被什么沉重的东西拖着一般,飞的歪歪扭扭。
不一会,便悬在了双瞳的头上。
“你要做什么?”
七洛放下梦螺,乐声戛然而止,他看着宋修的黑伞一脸警惕。
“帮你们啊。”宋修捂住胸口,委屈地垂头,道:“你的表情真是让我好受伤啊!不过,我还是很善良的来帮帮你。”
转而他垂下的脸表情一变,猛地抬头,盯着黑伞,喝道:“出!”
只见黑伞突然猛烈的旋转起来,浓郁的黑色雾气一下便将双瞳掩盖!
带着无数怨灵的咆哮与尖叫声。
竟是将刚刚吞进伞中的怨灵尽数放出,反噬双瞳!
怨灵的数目数不胜数,又带着强烈的怨念和血十字咒的力量,很快双瞳的身影便消失在一片黑茫茫中,偶尔几抹红光闪耀,能听得见咀嚼血肉骨头的声音。
七洛上前一步,一脸震惊的望向那攒动的黑雾,语结:“你,你……”
一个瞬间,黑雾便又被黑伞收回,留下的是一具不甘般手指苍天的白色骷髅。
黑伞慢悠悠又飞回宋修的头顶。
“这…”七洛瞪着那具骷髅,半晌说不出话。
“不要太感谢我。”宋修脸一仰,笑的眉眼弯弯道:“论歪门邪术,谁能比得过百鬼门,论阴毒的神器,那样比得过何起伞,这是我应该做的。”
红色的血丝终于在阳光再次出现时尽数消失,明城又恢复了原来的平和宁静,只是这已成废墟,碎石乱堆的街道看着有些狰狞。
宋修双臂一展,阳光落在他微笑的脸上,连他脸上的绒毛也照的一清二楚:“哇,终于落下阳光啦,真暖和。”
百鬼门?
七洛脑海中什么一闪而过,转头便找寻着木君迁的身影。
宋修一低头,眼前早已空无一人,他愤愤道:“喂,你们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啊?就这样对待救了你们的英雄?真是没良心,看来没良心这种事也是能传染的,一个没良心,连着一群都没良心!”
七洛顾不上身后宋修碎碎念般的埋怨,他四下寻找着,终于在一片废墟之中见到了木君迁。
只见他半跪在地上,仿佛是关节很久没用了无法完全弯曲,身子有些不自然地歪向一侧,背对着七洛,一动不动,而他的身前,安静地如同睡着了一般躺着的正是尹念雪的尸体。
七洛停下脚步,怕惊扰到他一般小声道:“君迁?”
木君迁未动。
“君迁你没事吧?你……”
木君迁突然发声打断了七洛,声音好像煮沸的水发出的咕噜声,只有几个音节:“姐,雪,姐,姐。”
七洛一惊,又是一喜,一下跃到他的身前,指着自己的鼻尖问道:“你,你记起来我是谁了嘛?”
木君迁跪在地上,头微微偏着,一双眼睛依旧无神,可是此时却留下了两行清泪,他的目光缓缓移到七洛的脸上,空洞的一片。
又缓缓移开,继续死死盯住尹念雪一片死气的脸,蠕动着嘴唇,再也发不出一个音。
七洛失望的放下手,看向木君迁胸口的伤口,一把抓过他,道:“不管别的,你的伤,太重了,得赶紧处理。”
宋修立在原地,抱着双臂看着,突然从怀里掏出那个精致的小盒。
“这可是最后一个,不过毁了的话,想来千颜哥哥也不会怪我。罢了罢了,便宜你们了。”
七洛拉着木君迁便往外走,突然手腕被反握住,力量大的惊人。
“七洛。”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七洛全身僵住,缓缓回头。
只见木君迁握住了他的手腕,抬眼一片清明,他轻声道:“对不起。”
“君迁?”七洛狂喜,一把抱住木君迁,拍着他的肩膀:“你醒了?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木君迁苍白着脸,似乎在忍受着什么,却还是笑出来,道:“七洛,我可不是断袖,你抱我这么紧,我以后怎么找媳妇?”
“还找媳妇?就你这样谁看得上你?”
“可不是嘛,镇里的小姑娘都被你这张俊俏的脸骗走了,你倒是分我几个啊兄弟!”
七洛一把锤在木君迁的后背上,却依旧紧紧抱住不肯撒手,闷头道:“好久了,真的好久了,你离开好久了。”
木君迁发出一声叹息,道:“七洛,对不起。”
“你是该说对不起。”七洛一下红了眼眶:“不仅要对我,还有师傅,师兄们。”
“恐怕,没有机会了。”
七洛听言松开抱住木君迁的手,只见自己的前襟被染上了鲜血,直直浸到皮肉,木君迁胸前凝固住一般的伤口此时开始大量的流血,他的脸上慢慢弥漫上一片死气。
七洛一把拽住要向后倒下的木君迁,摇头道:“不,不,你必须自己和他们道歉!你必须好好的跟我回青木镇,让师傅狠狠罚你,罚你抄书,罚你面壁,罚你不许吃饭!”
七洛边说边哭,带着哭腔吼道:“你休想让我一个人回去!替你受罚,你休想!你休想!”
木君迁倒在地上,望着天空的眼神渐渐失去焦距。
七洛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一般将他扶起,心中的绝望好似回到了十年前的万仞山上,齐爷,王叔都离开了他,留他一人在那望不见尽头的雪地中,孤立无援。
“求你,求你,别死,你说过要吃街头李婶做的枇杷膏,要娶镇子里最美的姑娘当媳妇,要去夫子家里送春宫图气他的,都还没做呢。”
木君迁坚持着睁着眼睛,似乎想到什么,笑起来道:“你都还记得啊。”
“恩。”
“没关系,我…我去不了,你你可以代替我啊,念然…就是镇子里最漂亮的姑娘…”木君迁的声音渐渐小下去:“七洛,我想回青木镇,拜托你,我想陪陪念雪姐。”
“好,好。”七洛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来,他觉得好像要把身体里的水都流干才够似的,他连连应道:“我这就带你回去,这就带你回去。”
“好累,好想睡…一会,”木君迁闭上眼睛:“我就睡…一会儿,到了念雪姐姐…家,你记得…把我叫醒,我还想…吃块梅花酥…”
“睡吧,你睡吧,我这就带你们回去,到了青木镇,我会喊你起来,陪你去念雪姐家,陪你去吃梅花酥,你睡吧。”
七洛絮絮叨叨,手中的身体已经冰凉。
而他垂下的一直以来紧紧握成拳右手终于缓缓打开,一只木质的梅花发簪滚落在他身旁。
你终于还是去陪你心心念念的念雪姐姐了。
还真是个重色轻友的坏家伙啊!
明明知道死亡对他来说是最好的结局,可是,眼泪却还是止不住,如同内心的悲伤,和那奔腾的河流一般,无法抑制,一泻千里,蔓延在全身,冰冰凉凉的,好像四肢躯干都被瞬间冻僵,再无知觉。
“白翼!”
随着樱的一声尖叫,七洛终于找回了自己身体里的一丝感觉。
他抬头顺着望去。
只见白翼悬在半空中,忽的向前一仰,直直坠落下来!
犹如一千年前,他站在天塔上,如同一只折翼的纸鹤一般,毫无生气的,
直直坠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