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自己仿佛落在了无尽了黑暗之中，眼前空无一物，寂静的让人恐惧，他蜷缩着身子，抱着双膝，深深垂着头，不断颤栗着。

“魔的孩子，来吧，接受我吧。”

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他抬起头，眼前站着一个约摸二十岁的男子，穿着破布一般的衣服，他的脸上细眉大眼，高高的鼻梁，俊秀极了，一双眸子一只金色一只紫黑色，让他看起来有一种诡异的气质。

正是自己！

他吓了一跳，跌坐在地上，指着那人哆嗦道：“你，你…”

那人阴测测的笑着，紫黑色的眼睛逐渐也变成金色，他看着他，眼中带着不可遏止的兴奋与狂喜。

“只有你能拯救你自己，是等着被毁灭还是毁灭这个世界，你自己选择。”

“这应该是属于我们的，创造一个只属于我们的王朝吧！”

那人突然抬头狂笑起来。

“啪”一声脆响。

那人的额头突然裂开一条缝，不断蔓延到身体，四肢，最后是满眼的黑暗，都尽数破碎，一点点光亮从零碎的黑暗尽头传过来。

一碗接着一碗的汤药灌下去，双瞳终于在黎明到来时睁开了眼睛。

“姐姐？”

密室里光线灰暗，他睁开眼缓了许久才看清趴在床边的女子是谁，他慢慢伸出手，摸了摸女子的头，笑意在嘴角蔓延开。

真好，醒来便能看到姐姐在身边。

就好像在八年里无数次做过的梦一般，如此真实。

“姐姐，姐姐……”

双瞳开心的不断轻声呼唤着，可尹念雪却毫无回应，终于双瞳发现了不对劲，笑容一下消失，他顾不得身上的伤，摇摇晃晃坐起来，将尹念雪抱起。

只见尹念雪脸色苍白，弥漫着浓郁的死气，手腕脚腕脖颈处均有血丝向外渗着，乍一看好似血红的链子缠绕，她的头发也在烛光下显出诡异的红色。

双瞳募然觉得心惊，抱着尹念雪的手微微颤抖着：

“姐姐？”

藏书阁里被晃下的书籍铺了一地，慕容南昭慢悠悠地将它们一本一本拾起，细细擦去尘土，又一本一本放回原来的地方。

玉城安的消息已经传了过来，即刻动手。

红车草和贝乌的毒竟然对他的伤害不大，那么就只能用朔怨怒的灵魂铸成的剑了。

万墨楼，密室，偏偏在这个地方。

玉城安说是为了让哥哥亲眼看着双瞳灭亡，亲眼看着自己为六合门全族人报仇。

但是，他心里清楚，玉城安不过是为了让自己下定决心，不在关键的时候犹豫不决，坏了他的事。

慕容南昭吐出一口气，摸了摸身旁的不悔剑，仿佛感受到心愿即将达成，它红色的光芒愈发刺目。

窗外一点点光透过窗户渗进来，映照着男子缓慢却又坚定朝前走着的身形。

又是新的一天。

他将不悔剑紧紧握在手中，猛地冲了进去，耳边传来身体与地面的摩擦声，他一下顿住了脚步。

只见双瞳在地上匍匐着，拖着受伤的身体，一寸一寸往外挪动，他的脸充满了痛苦与绝望，一双手紧紧抠住地面，眼神透出某种末路的疯狂。

他的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血迹。

突然，他的身子一倾，便见他怀中滚出一名浅色长裙的女子。

“呃……”

似乎是因为这一摔，尹念雪醒了过来，发出轻声的。

慕容南昭鼻尖瞬间划过一抹死亡的气息，他心中一惊，明明已经将尹念雪中毒的消息传出去，为什么？

难道玉城安真的如此铁石心肠，真眼睁睁看着她死？

双瞳挣扎着爬过去，剧烈的喘气，重新将尹念雪抱在怀里，温柔地将她面上的长发理开，露出一张惨白却依旧美丽的脸庞，他红了眼圈，道：“姐姐别怕，我这就出去给你找大夫，你会好起来的。”

尹念雪终于微微张开眼睛，可是眼前却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见，但她知道眼前的人是谁，忍不住伸手抚上双瞳的脸，叹息一般的说道：“双瞳，你醒了？真是太好了，对不起，要不是我，对不起……”

“没关系。”双瞳急急出声，打断了尹念雪的话，哽咽着道：“姐姐忘了吗？我说过的，无论姐姐做什么我都不会怪姐姐的，所以姐姐不必和我说对不起。”

“姐姐，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尹念雪突然笑了起来，她的眼神涣散，嘴角渗出血丝，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真好，真好，我真的好想带你回青木镇，好想，好想回去。”

双瞳咬着嘴唇，点头道：“好，好，姐姐，等你好了，我就带你回去，我们去看梅花，去看花灯节，去弹琴画画，到时候姐姐再给我做梅花酥吃好不好？这回我保证不会让它坏掉，我会一口一口全部吃下去，一点，一点也不分给别人。”

尹念雪笑着听着，双眼却慢慢地合上，来不及回双瞳一声好，那摸着双瞳的手便募地垂下，落在了宽袖上。

“不！”双瞳的咽喉里，陡然一声困兽般的呐喊，他紧紧抱着尹念雪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哭的声嘶力竭：“姐姐，姐姐，我的姐姐啊，啊！”

站在一旁的慕容南昭听着双瞳惨烈的嚎叫声，心中震撼难过非常，他不由垂下头。

这是最好的机会，上去，杀了他，杀了他啊！

他握着剑，双手不断颤抖着，明知此时动手是最好的机会，可却怎么也举不起剑。

“慕容。”

那边双瞳突然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定在他手上的不悔剑上，轻声的如同一个孩子一般的道：“姐姐死了。”

慕容南昭站在阴影里，没有答话。

双瞳将头埋在尹念雪的肩窝，闷闷地不断重复着：“姐姐死了，姐姐死了……”

“动手吧，你在等什么？”

“为六合门还有朔报仇雪恨的机会就握在你手里，难道你要放弃吗？”

玉城安冷冽的声音突然从心底传过来，慕容南昭就好似被蛊惑了一般，眼前六合门被灭族的惨象一晃而过，他的脸上渐渐露出疯狂的神情。

“蹭”

不悔剑出鞘，闻到了仇人的鲜血，不悔剑兴奋的长啸。

“噗”

不悔剑几乎没受到任何阻碍便贯穿了双瞳的身体。

慕容南昭却脸色大变。

他没有躲，他没有躲。

为什么，他没有躲？

双瞳一手握住没入胸膛长剑的剑柄，红色的光芒如同粘合剂一般将长剑与他的身体牢牢凝固在一起，无论如何用尽也无法拔出分毫。

他看向慕容南昭，眼神带着迷惑与悲伤。

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没问。

慕容南昭此时心中紧绷的弦一下断裂，脸上疯狂的表情显得狰狞，他哈哈大笑出声：“你死了，你终于死了，哥哥，我给你报仇了，给你报仇了！！哈哈哈哈哈哈！”

双瞳的眼神逐渐涣散，他垂下头，喃喃道：“原来伽言真的没有冤枉你。”

“没错！”慕容南昭说不上如今自己究竟是喜悦多还是悲伤多，他听着双瞳叹息一般的声音，只觉得心底仿佛无数只蚂蚁在啃噬：“我才是估衣剑少，我才是你要找的人！

哥哥替我在这里受了八年的罪，都是因为我，因为我救了你这个魔头！如果当年我任由那些人将你打死，如果当年我直接给你一剑，我六合门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

双瞳已经无力摊在了地上，他紧皱着眉头，意识也开始模糊：“是，是我对不起你。”

听到这句话，慕容南昭突然一愣，如果双瞳骂他一顿，甚至直接出手杀了自己，也许自己反倒会觉得释然，可是他偏偏眼睁睁看着那把剑没入胸口。

对不起，我？

心中的愧疚与悲凉一下涌上来，盖住了他的理智。

不，不，我没错，我为六合门报了仇，我没错！

慕容南昭面色突然一变，他几乎疯狂的跳起来，指着双瞳用几近恶毒的话语道：“哈哈哈哈哈，你去死吧！我跟了你那么多年，不会让你寂寞的，欧阳已经在下面等着你了！”

双瞳突然双目圆瞪，伸出一只手，在空气中卷曲，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又没能握住一般。

“哈，哈哈哈哈。“

他吐出几声冷笑，龙涎筑里如今他的人应该已经所剩无几。

玉城安，不仅杀了他在龙涎筑里最信任的属下，还让自己视为伙伴朋友的慕容亲手了解自己，他还真是会抓人心啊，懂得如何让一个人全心全意为他办事，也懂得如何让人彻底绝望！

可是，为什么？

我死有余辜，可是为什么你要看着姐姐这么痛苦的死去？

她只是深爱着你，仅仅只是深爱着你而已啊！

他看向头顶大开的屋顶，心中却是彻骨的冰冷。

“绝望吗？痛苦吗？”

“醒过来吧，我的孩子，既然这个世界没有你的立足之地，那就让我们毁了它吧。”

“你可愿意接受我的力量，与我一同站在这个世界的顶端？”

明明是清醒的，可那个声音，却那么清晰，那么强烈，那么诱惑。

双瞳突然笑起来。

黑暗的夜幕中突然横空劈下一道金色的闪电，万墨楼瞬间化为齑粉，那道闪电撕裂夜的黑暗，直直击中双瞳的头顶！

金色的火焰从双瞳的身底燃烧起来，将他整个人完全包围！

很快，那金色的火焰便尽数熄灭，整个龙涎筑寂静无声，在废墟中重现显露出的人影，给人无比沉重的压力。

他猛地抬起头，一道金色的光芒破空而出，撕裂夜幕。

是他的眼睛！

竟然两只都变成了璀璨的金色！

“我，愿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