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遍了整个龙涎筑,也不见白翼的身影,他也顾不得其他,拖着画湘便朝着万墨楼奔去。
万墨楼此时已经被穿着四色盔甲的精兵包围,那是天虚玉城家的军队!
他们在龙涎筑宽敞寂静的大道上跑过,偶尔能听见几声零碎的哭声,均是压抑着不敢被人发现,原先龙涎筑中便是除了守城的死人就不过百余人,虽说大部分都还是忠心不二,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曾经的他们被无数人艳羡着,可以靠近双瞳,可以在龙涎筑伺候,就连着家人亲族也脸上有光,可如今却在一瞬间从云端跌下,去路茫茫,也不知他们是在哭双瞳还是在哭自己。
七洛此时也顾不上其他人,龙涎筑四处均有明兵暗哨,他在画湘的指点下一个个躲过,终于到了万墨楼。
好在,万墨楼还是大门紧闭,军队还未闯进。
“别,别冲动!”
七洛抬腿便要冲进去,画湘用力拉住他的手,断断续续地说道:“正门是,是易桢大人亲自把守,我们进不去的,我,我只需要将这个东西放在侧面的小洞里。”
七洛转头,画湘从怀中掏出一些药草,很是零碎,看得出如今的她连弄些草药也是不容易,她抱着低低哭起来:“那些人不让大夫给城主看伤,万墨楼里也没有什么能治伤的药草,如今四面都被围住,慕容丞相千方百计才传出了消息,让我送些贝乌人参过去。”
七洛听着心中甚是不忍,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别哭了,咱们等等看,再想想办法吧。”
二人躲在墙后,一眨不眨地盯着,希望可以抓住一个机会,趁着军队换岗懈怠的时候能够不被人注意地将草药送进去,可是等了好几个时辰,黄昏降临,晚霞烧起来,直把铺了满地的白雪也染上血色,军队依旧有条不紊,铜墙铁壁一般守着万墨楼。
画湘等的心焦,七洛也一样的不耐,终于他摇头道:“不能等了!”
七洛说完便哒哒哒跑开,留下画湘一个人在原地,夜色越来越沉,呼吸间白雾袅袅。
真冷啊。
画湘抬头,竟是又细细密密下起了小雪,小道上那些残留下的脚印又一次被覆盖住,没人会在意昨晚发生过什么。
如果城主就此死去,那么明城又会回到天虚玉城家的手中,他们这么多年的努力就会全部白费,再也不会有人记得如今的明城是多么辉煌,也不会有人在意,玉城家到底用了多么肮脏的法子收回了明城。
就好像这条小道上的脚印,不过一夜便尽数消弭,不会有人记得谁曾从此经过。
不行,绝对不行!
画湘的眼神一下变得坚定起来。
就算是拼了我这条命,我也要救出城主!
忽的不远处火光冲天,一下便将夜空照亮,白色的大火伸出金色的火苗,舔过院子里的一切,只听得到噼噼啪啪的烧焦声以及呼救声!
画湘一下愣住,那个院子,是玉城安的院子。
是谁?这么大胆,敢在这个时候烧了玉城安的院子?
“喂,别发呆,一会瞅准机会,把草药放进旁边的小洞里。”
耳边传来七洛的声音,她莫名觉得心安,身边刮过一阵冷风,七洛便已经冲到了易桢的面前。
“快!快救火啊!救人啊!”
易桢转头看向一脸焦急的七洛,摸摸怀里的小狐狸,摇头道:“与我何干呀?”
易桢昨日被蛛皇重伤,虽说换了衣服处理了伤口,可脸色依旧苍白,他坐在暖和的大轿子里,穿着绒毛大衣,掀开轿子的帘,冒出一张小小的娃娃脸。
七洛踮起脚望着他,指着那火光道:“那是你少主的院子,你不管吗?”
易桢咯咯咯笑起来,伸出一根指头摇晃着道:“不不不,很快少主的院子就会换一个了不是吗?”
七洛听言一愣,一把扯住易桢要放下帘子,瞪眼道:“可是你没听见呼救声吗?里面还有人!既然你们想当主子,总要先得得人心吧?”
易桢已经靠上了软和的靠枕,拨了拨火盘里的炭火,转头看七洛,突然认同的点头道:“是,无论是谁当家,我相信都会好好招待神官大人的,既然七洛小兄弟开口,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罗跋!”
易桢突然拔高声音唤道,侧门出便出来一个男子,啪的跪下应是。
“去吧,带着你的人去把连院里困住的人都救出来,把火灭了。”
“是。”
侧门处只留下约十人看守,其他人均迈着整齐的步子离开。
军队从墙的那面走过,脚步声让脚下的大地都震动起来,画湘这才缓过劲,她一向聪明机警,躲过十人的视察,对她来说不过小菜一碟,她很快便将那堆草药放到了小洞里,悄无声息又退了出去。
看着画湘远去的背影,七洛长呼一口气,转头道:“我,能进去看看吗?”
“你想进去?”
七洛点头。
“好啊。”易桢一摆手,笑起来:“随你便。”
七洛诧异于易桢竟然这么好说话,心想该不会有什么暗手吧?一手不由按住问途,但是又转念想想,自己现在在龙涎筑还不就是任人鱼肉吗?还怕什么?
他抬腿便走,伸手要推万墨楼的门。
“哎呀!”
就在触碰的一瞬间,只觉得手指如同电击般酥麻,大门发出剧烈的光芒,还来不及反应,他整个人便向后飞出去!
问途瞬间出鞘,巨大的冲击力使得他落地后还向后滑行数丈,才能堪堪站稳,问途在地上划出深不见底的痕迹,碎屑飞溅起来,砸得他脑袋一晕。
终于站稳,问途簌地飞回背后剑鞘,他先是惊疑地望向那扇门,然后便恼怒的瞪着易桢。
“你明明知道,还让我自己撞上去!”
易桢连连摆手,似乎拉到伤口,“嘶”地倒吸一口冷气,白着脸道:“我可冤枉,是你自己要进去的。”
“你!”七洛指着易桢,气结。
易桢忙笑起来,指了指万墨楼的大门,转移话题:“别生气,你不奇怪这是什么东西吗?”
见七洛一眼狐疑,他苦着脸解释道:“从我们一早包围万墨楼后,已经试了无数次,什么方法都试过,就是进不去。
万墨楼周围有着纯力量的结界,如果不是比他强的,都会被自己的力量反噬,就算是碰一下也能把你推出三丈远,我们已经因为他折损了一位将军了。少主命我守着,不许里面的人出来。”
七洛一听,又惊又喜,难道双瞳身边还有着不同凡响的人在守着他吗?
“真是太好了!”七洛不由自主低呼出声。
易桢顿住口,似笑非笑的看过来,七洛脸上的笑瞬间消失,他捂住嘴有些不好意思,但瞬间他又觉得自己没错,本就是这群人用了些不可告人的龌龊手段才将双瞳害成这样。
这样想着,他又放下了捂嘴的手,一副坦荡荡的模样直视着易桢,轻哼一声转身就走。
背后易桢的帘子慢慢放下,他的目光看向那冲天的火光,嘴角却扬起了不明意味的笑意。
四门紧闭,本该是墨香弥撒的万墨楼此时却似有若无的飘起血腥味。
密室帘幕低垂,烛光一点点,点亮了整张床。
这个地方有着铸剑炉,精锤还有散落一地的断剑,看起来就好像一个小小的铸剑坊,只是铸剑炉里熄了火,倒显得有些冷。
双瞳穿着沾了鲜血的里衣静静的躺在床上,双眼紧闭,没有一丝意识,一头黑发散开,苍白的脸色甚是吓人,可是他的身上却起起伏伏着一种奇怪的金色光芒。
无人控制却能自行移动,在他的身体上方飘动成六芒星的形状,从中间射出一道剧烈的光亮,透过屋顶,又洋洋洒洒落下,在万墨楼四周轻轻起伏,使得万墨楼在夜色中显得金光闪闪,亮丽非常。
“双瞳,双瞳。”尹念雪抱住双瞳,一遍一遍轻轻喊着他的名字,嘤嘤哭泣着,浑身发抖。
“慕容丞相,他们,他们是不是很快就会攻进来了。”
听到女子的疑问,慕容南昭抚摸着铸剑炉的手一顿,轻叹道:“城主在用生命守着这座楼。”
生命?
尹念雪惊骇的望向双瞳,他在透支着自己的生命,才能够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为万墨楼制造屏障,怀里的男子紧闭着双眼,一张苍白的脸就好像睡着了一样,这样平静。
可是这份平静的背后,是他灵魂的挣扎与不甘!
头顶突然被一分为二,有书童踩着梯子下来,手里端着一碗黑色的汤水。
“丞相,药熬好了。”
慕容南昭点头,看向尹念雪,道:“贝乌能固气培元,夫人喂城主喝下吧。”
尹念雪接过药碗,轻轻点头,摸了摸他干涸的嘴唇,药碗碰在他紧闭的牙关上发出“彭彭”的声响,她眼泪止不住掉下来,扬手便将汤水含在嘴里,一口一口渡给双瞳。
本该是夫妻情深的浪漫场面,在场的慕容南昭却因此瞬间攥紧了拳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