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红色的长鞭终于在蛛皇剧烈的挣扎下开始松动,蛛皇猛的旋转起来,长鞭便簌簌落下,一脱离控制,蛛皇便转过身,由于身材庞大,它的动作算不上迅速,却依旧是十分生猛凌厉。
北堂深雪收回鞭子,红光一闪,她的身形便已在蛛皇头顶,长鞭甩出无数圆形,顺着身子向下疾去,一下接着一下打在蛛皇的身上,发出“噼啪噼啪”可怖的破碎声。
只见蛛皇被打的连连后退,身上坚硬的躯壳裂出细细密密的小口子,淌出紫色的粘液。
北堂深雪连击几下均中,可蛛皇却似乎不知受伤了一般,刚刚站稳便又攻上来,北堂深雪心中一疑,后退数步,站到了七洛的身后。
“这灵兽被控制住了,除非死了,否则不会停止攻击。”
而此时的墨九,因着与灵兽完全融合,他的背后也出现了细细密密的伤口,只是本就是鲜血淋漓,反倒看着不那么明显。
七洛眼神一晃,看着墨九露出不忍的神情,祭起的问途便堪堪停在胸前,剧烈的蓝光在身前幻出三尺长的屏障,将蛛皇的攻击简单化解。
北堂深雪又一次挥动起长鞭,疾行的长鞭在空中变幻出三根,打着花儿朝蛛皇攻去,森寒的杀气带着火红的灼热,打碎了寒洌北风!
“啪”
长鞭去势被问途打断,软趴趴的落在地上。
北堂深雪皱眉,急问:“你这是做什么?!”
七洛看向毫无反抗之力的墨九,摇头道:“这一招下去,他也会死。”
北堂深雪顺着望过去,带着不解道:“就算不杀这只灵兽,他也活不了多久了,更何况,灵兽已经被人控制住,你不杀它,它就会杀你!”
话音刚落,蛛皇紫色尖锐的前脚便已经带着呼呼风声刺了过来,七洛举剑一格,发出“叮”一声响,七洛后翻两圈以控制退势,转而欺身而上,身影重重,时而在东,时而在西,轻轻敲打着蛛皇的八只腿,细了看,竟均是用刀背!
不过一瞬,七洛拖着剑便退了回来,蛛皇仿佛无力一般跪倒在地上,瞪着一双血红的大眼睛,无神却带着杀气狠狠望向七洛。
七洛凌空而起,问途祭在身前,他将梦螺放在嘴边,清亮空灵的乐声便缓缓流出,所闻之人均内心平静祥和,无杂念。蓝色的光芒如同清水一般围绕在七洛的身边,起起伏伏,又如同萤火,星星点点的朝着四面八方散去,顿时整个小院都静了下来。
蛛皇眼中的杀气渐渐褪去,它一双眸子又恢复了紫色,带着痛苦,转头舔舐着自己浑身是血的主人,仿佛一个知错的孩子,只是眼底还残留着红色的血丝,仔细看才会发现那血丝竟然是会动的,它游动在蛛皇的眼底,仿佛在挣扎,想要逃脱乐声的控制。
北堂深雪摇头,暗道:这是巫蛊,不会被清心咒压制的。
墨九这边躺在地上长喘着气,望向七洛的眼神带着感激,还有劫后余生的欣慰。
忽的,那边传来尖锐的笛音,不成曲调却是高昂非常,一瞬间便压住了七洛的乐声,那笛音婉转几下,继而变成三长一短,刺耳极了。
七洛不由停止吹奏,捂住耳朵,“嘶”地倒吸冷气:“谁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吹什么笛子?这调也太难听了。”
只顾着埋怨的七洛忽视了听到笛音一瞬间便苍白了脸色墨九。
以及,在瞬间重新红了眼的蛛皇。
“七洛!”
北堂深雪一下跳跃,红裙飞扬,簌地落在七洛面前,一手将他推开,另一手长鞭卷起旁边巨石猛地扫过去。
巨石瞬间被蛛皇的前腿击碎,零落在众人的身上,而蛛皇的攻势则因着这一阻偏了准头,堪堪刺破北堂深雪的肩头。
七洛此时慌了神,笛音不断传来,扰得他头直疼,跌在地上无法思考。直到北堂深雪被刺伤,他才猛地惊醒,御起问途。
长啸一声,问途随着七洛冲天而起,化为一道蓝光,如同天边落下的闪电,朝着蛛皇狠狠劈下!
原本躺在地上的墨九被蛛皇一带,又一次腾空而起,这次他没有犹豫,十指快速捻动着,借着蛛皇向后翻起,那剩下的八根引线在空中发出渗人的光芒。
“啪啪啪啪啪”
连续几声丝线断裂声,在问途化为闪电当头刺下时,引线尽数断裂,墨九整个人如同一个破碎的娃娃失去支撑直直后翻坠落下去,喷洒的鲜血扫出一道弧线。
他落在地上,几乎要看不出人形,满是鲜血,他的十指,已经尽数断裂!
小小的身躯倒在血泊中,双眼紧闭,面色发白,只有胸口轻微的起伏在宣告着他还活着。
笛音戛然而止!
待安顿好墨九,天已经大亮了,那个小小的人儿换上干净的衣服,喝下了大夫开的汤药,脸色渐渐恢复过来,只是依旧沉沉睡着。
七洛走出房门,才发现飘了一夜的雪已经将龙涎筑染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大概是最后一场雪了吧。
昨夜狂欢留下的酒香顺着大道小路弥散在整个龙涎筑,被风打落的红色灯笼咕噜噜滚了过来,在撞到他脚尖后又咕噜噜滚了几丈远,落到了阴水沟里。
有点静了。
他顺着官道走过去,两边的宫殿依旧是大门敞开着,原本舞女跳舞的大鼓上铺了厚厚一层雪,宫殿里火盘的劈啪声显得尤为明显。
那些宾客竟然都没离去,一个个安安分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昨夜喧闹的大殿如今鸦雀无声,偶尔抬起头互相望一眼,又立刻移开,带着满眼的惊惧与无奈。只有林封坐在那里,老神在在的倒着酒,一杯接着一杯。
有人终于忍不住开口:“林丞相,您喝了一夜的酒了,要不我们改日再邀请丞相?”
林封抬起带了些迷离的眼看过去,举着酒杯的手遥遥一指,笑道:“着什么急啊?在座的各位真是有福之人,今日搭台唱戏,又有好酒相伴,人间一大美事啊!”
“林丞相啊,我我家中有急事,就不陪您了,先告辞了!”
有人从座位上站起来,拖着下摆便抬头跑,那些坐着的人见有人带头要走,便也骚动起来。
林封喝着酒的眼神一凛,那抬脚跨出门槛的男子登时不知被从何时飞来的大锤子砸中脑袋,瞬间瘪成一张纸的厚度,连一滴血也没流下来便哐当到底。
林封举着酒杯摇头叹息道:“我就说,别着急嘛。”
宫殿里瞬间安静下来,听得到烛火燃尽的劈啪声。
虽说在宫殿四周都听不到什么声响,可是七洛可以感觉到这附近有重兵把守,不同于之前的死人守城,这回,都是活生生的士兵!是烈国的士兵!
他匆匆离开,想赶回清院向白翼问个清楚。
白雪铺了一地,已经有凌乱的脚步痕迹落在上面,小道上有人爬着梯子在挂白色的灯笼,梯子下面一群的烧着纸钱嘤嘤哭着。
七洛正要上前问,那边便跑出一个女子,穿着新做的浅绿短袄,一张脸清丽秀气,此时却蓬头乱发素面朝天,只见她提起裙角,一下将那烧着纸钱的火盘踢翻,又转身将梯子踢倒,那在挂灯笼的男子便带着灯笼一起跌在地上。
“哎哟哎哟,画湘姐姐。”
画湘瞪着这群人,他们被自己吓得发抖,聚在一起耸拉着脸,她的怒气一下便升起来:“你们在什么?!明明是大喜事,谁让你们挂的白灯笼!”
有个约不过十四岁的少女怯生生应道:“姐姐你还不知道吗?城主昨夜被墨九大人那只怪蜘蛛打成重伤,退到万墨楼里,至今没有消息,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姐姐。”
“是啊,画湘姐姐,大夫们都说不行了,要准备后事呢,嘤嘤嘤。”
画湘一听,瞬间眼前发黑,指着眼前那群人气的直哆嗦:“你们,你们听谁嚼的舌根!”
那群人推推搡搡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却是一口咬定双瞳已经活不成了,画湘提起裙子,一脚便将他们踢到,瞬间,骂声,喊叫声,哭求声此起彼伏。
画湘不懂功夫,胡乱的打着踢着,衣服被他们挣扎时扯落在肩头,头发也尽数散了下来,男子一把将她推到,啐了一口:“小丫头片子,之前看你是城主身边的人给你几分面子,如今城主已经快不行了,以后谁当政还不知道呢,还在这里撒泼,谁给你的面子?”
几人爬起来,看着跌落在地狼狈非常的画湘骂了几句便匆匆跟着那男子走了。
画湘一下坐起,指着那几个的背影怒骂:“狼心狗肺的东西!城主不曾亏待过你们,如今有难就知道落井下石,真是比狗还不如!呸!”
骂了还不解气,她站起来,也不顾自己衣衫不整,将那白色的灯笼狠狠的踩扁踩烂,还有火盆里没烧完的纸,自言自语道:“谁说城主要死了?城主千秋万代,长命百岁,百毒不侵!你们这群没娘教的白眼狼!”
骂声渐渐落下去,随即扬起的是她低低的哭声。
七洛叹口气,带着疑惑与怜惜靠近她,脱下身上的披风,盖在她的肩头。
画湘抬头,带着某种强制克制的惊慌,此时看到七洛,忽然间便拽住他的衣袖跪了下去。
她的身子颤的厉害,强力忍住哭泣的冲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可以清楚的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七洛大人,七洛大人,求您救救城主吧。”
七洛被吓到,脸色一白,忙扯着画湘便要让她起身,他道:“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画湘死死拽住他的胳膊,几乎整个人挂在他的身上,她望向七洛,眼神突然燃起了一丝光亮:
“神官,神官大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