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雪下了好多天,直将整个明城银装素裹。
七洛像个孩子一样兴冲冲将北堂深雪拉到那日发现的小院子里。
“那里有一株好几人高的梅花树,开的正好呢。”
“梅花?是什么花?”
“哎?你以前没见过的么?那太好了,这回你可有眼福了。”
那铺面而来的小雪与沁人心脾的清香让北堂深雪也是一愣,几人环抱的大树上一片绿叶也没有,却密密麻麻立满苍古清秀的红色花朵,如同一簇簇火苗在枝头燃烧,而那树枝也是苍劲有力,在飘雪中显得意气风发,蓬勃坚毅。
北堂深雪惊奇的伸出手,一朵被雪打下的红色梅花便落在手心里,她将花朵凑近鼻尖,那清幽淡雅的香气便流窜在体内,仿佛把每个毛孔都打开了。
“真美。”
而七洛侧头看向北堂深雪,她依旧是一身红裙,额前的碎发遮住她低垂的眼眸,长长的睫毛沾了片雪花,巍巍颤颤,红色的面纱遮住她大半张脸,此时捧着那小花儿如同捧着什么珍宝,修长白皙的脖颈微微弯曲,看的七洛愣了神。
一身红衣的北堂深雪站在这雪景中,也如同那梅花,好像燃烧起来,如此的亮眼绚烂。
“是啊,真美。”
“啊?”北堂深雪侧头。
七洛收回目光,有点慌乱的看向那棵梅树,道:“我,我说这梅花,真美,真美。”
北堂深雪轻笑道:“北堂家没有梅花,外面的世界果然很不一样啊。”
“在青木镇可是从街的这头到街的那头都是梅花,到了这个时候就算是在家里也能闻到梅花的香气。”
北堂深雪听得新奇,问道:“真的吗?”
七洛得意的拍拍胸脯道:“当然,等这些事都解决了,我就带你回青木镇看看。”
北堂深雪垂下眼眸,嘴角不自觉勾起,心里满满的愉悦与幸福。
而此时万墨楼下的地牢里,依旧是高的不能忍受的温度,祈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铁片,他脚边是不知数目的废剑,横七竖八的铺了一地。
因为长期在这封闭高温的火炉旁生活,他的眼睛早已变为混沌的灰色,他听到身后的响动,放下手中的锤子,,声音带了无奈:“你不应该再来。”
那人站在阴影里,看不清脸,他的声音倒是温和好听:“他说,若是婚礼时你还不能铸出他要的剑来,你就没有用了。”
祈似乎累极了,颓然坐下,将废剑一把一把丢进铸剑炉,看着他们融化,突然笑道:“放心吧,很快了。”
那人深吸一口气,好似在压制着心中强烈的情绪,道:“都怪我有眼无珠,救了这样一个小魔头,才会害得你…”
“这是我自愿,你无须自责,更何况,你,唉,已经自挖了双目,已经够了。”
“不!不够!”那人情绪突然激烈,语气加重,拔高声音:“大哥,你代我受的罪绝不能白受,我一定会救你出去,也一定会为族人报仇。”
“好了,别说了,你赶紧走吧,这里不安全。”
突然白光一闪,头顶便传来七洛的痛呼:“哎哟,谁呀,跑这么快,撞死我了。”
那人脸色一变,消失在黑暗中。
雪越下越大,七洛与北堂深雪撑着伞也没能躲开大雪的攻击,裙角,袖口都沾湿了,凉飕飕的直往骨头里钻。
这才想着到万墨楼躲躲,刚迈进万墨楼,便有人迎面撞了上来,直把七洛撞翻在地,而那人却也不回头,逃一般的跑进雪地中,七洛拍拍摔疼的地方,皱眉道:“哎,怎么回事啊?这么着急?”
北堂深雪看了那人背影一眼,道:“那人好像是之前接我们来龙涎筑的人。”
七洛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张似笑非笑,俊秀非常的脸,不满道:“哦~是他啊,之前还觉得挺深不可测的一个人,怎么也这么鲁莽,可撞死我了。”
“这就是万墨楼,大陆上最大的藏书阁?”
北堂深雪好奇的四处探看,一层连着一层高高的书架,带着墨香厚重的书籍,二楼通为一间,楼下分为六间,取“天一生水,地六承之”,意在防火。看万墨楼的高度,想来脚下也是别有洞天吧,只是不知会是什么。
北堂深雪随手拿出一本书,还没来得及翻看,那边便从这缝隙中射过来一根细针,来势汹汹,力大惊人,她心一紧,点脚跃起,那根细针便从脚下飞过,钉在书架上。
那边七洛听到声音赶来:“发生什么事?”
不过一句话的时间,四面八方已经被蓝色的荧火包围,那萤火中的人脸瞅着二人好像在看着自己的晚餐,带着兴奋与残忍。
七洛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下一秒,他便看到木君迁从书架后走出,依旧是好似关节不灵活,走起路来一顿一卡的,歪着脑袋,双目无神,看着二人不带一丝情感,只挥了下左手,机械的发声:“杀,杀了他,杀了他。”
荧火得到命令,“吱”一声,兴奋的朝二人冲来。
七洛右手捏诀,问途呼啸出鞘,蓝光大盛,只见问途在二人头顶盘旋,洒下耀眼的光芒,凌厉的剑气将冲来的荧火尽数消融,万墨楼充斥着可怖的惨叫声。
而北堂深雪则抽出腰间的长鞭,飞身而起,朝着木君迁便抽过去,鞭影叠叠,他竟一时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愣在原地,生生挨了这一下,直把他抽的踉跄了两步。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七洛拉住还要上前攻击的北堂深雪,急急出声:“君迁,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七洛,你清醒过来啊!”
北堂深雪听言诧异的看了七洛一眼又看了木君迁一眼,轻声道:“怎么会?真的是傀儡术?”
“什么?”
北堂深雪正色,道:“木君迁用的是傀儡术,而木君迁本身也是一个傀儡,他背后的那个人得多么强大才能做到?”
那边木君迁看向自己被长鞭抽的血肉翻起的手臂,眉一皱,似乎生气了,抬头长啸一声,青色的光芒在他身后亮起,几乎要将他的身影吞没。
“蹭”
一声脆响,木君迁身后的铁剑应声而出,青光源源不断散去,而那些荧火则愈加兴奋,就好像送死一般扑过来,又在蓝光中尖叫消失。
“不好。”
门口此时传来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七洛转头看去,脸色瞬间发白。
只见门口出现数百位穿着士兵服饰的人,腰间配着一模一样的大刀,均是垂着头,举手抬脚动作一致,只是略显僵硬。
木君迁一声令下,那些人便抬起头,一张张青色到几乎透明的脸被头盔包裹,毫无焦距的目光停在七洛身上,看得他毛骨悚然,就好像有无数蚂蚁在啃噬一般。
这些人,居然都是死人!
“死,死,杀了他,杀了他。”
木君迁只不断地重复这几个字,手一挥,那些死人便“哗啦”拔出腰间的大刀,朝着七洛砍过去。
红色的长鞭又一次扬起,哗啦啦打在那些大刀上,可他们却只晃了晃,手依旧紧紧握住大刀,北堂深雪眉头一皱,心道不好,这群人不简单。
容不得二人晃神,七洛飞天而起,一个空翻,跃到了这群人身后,问途在空中划出一道宽阔的蓝色弧线,在七洛落地的一瞬,那蓝色弧线便朝着那群死人罩去,在触碰到盔甲的一瞬间便爆裂,“噼里啪啦”,瞬间便是一地狼藉。
可那群人却仿若不觉,就算是断了手也依旧往前冲,北堂深雪长鞭在空中“啪”的一声脆响,分为无数条,紧紧缠绕出那群死人,可那群人的力量却是意外的大,她咬紧牙关几欲松手。
七洛见状,祭出问途,蓝色的剑气登然大盛,化为无数道蓝色冰箭朝着这群死人射去,射中心脏,手臂,大腿,在每个人身上都留下了不可忽视的大窟窿,可是一点鲜血也没流下来。
他们晃晃身子,站稳了,不会痛也不会后退,大刀已经挥到眼前,他只好唤回问途,在身前一转,将那些大刀荡开,可是这一波被荡开,下一波紧接着又来,七洛手忙脚乱,无力应对。
而北堂深雪的长鞭抽在那些人身上毫无作用,她看着七洛疲于应对,脸色苍白,只好飞起,将长鞭卷在七洛腰上,将他甩出包围圈。
七洛大惊,看向代替他站在包围圈里的北堂深雪,伸出的手却越离越远,失声:“深雪!”
可那些人见七洛被丢了出去,竟也不攻击北堂深雪,尽数转身又接着砍七洛,七洛刚落地便连连后退,摇头苦笑:“哎,看来又是朝着我来的。”
无数的蓝色荧火又一次在木君迁身边聚集,尖叫着朝七洛冲去,有擦肩而过的,肩头直接便被烧掉了一层皮,很快,七洛的脸上,手上,背上便都是伤口,鲜血渗出,染红了他的短袄,而北堂深雪也没好到那里去,大刀砍中了她的手臂,宽袖已经断裂,露出白皙的手臂,渗人的大口子,可以看到森森白骨。
突然,一把巨大的黑伞打着旋儿飞来,笼罩过的地方,那些蓝色荧火均瞬间消弭,连惨叫都听不见,而剩下的则似乎怕极了,聚在一起,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那黑伞转了一圈,回到了立在大鼎上微微笑着的男子手里,只见他面容俊秀,身材修长,一身黑色劲装,背后一把长剑,手中撑着黑伞,挑眉一乐,盯着北堂深雪:
“哟,你还活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