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房间,窗户都被木板钉死,厚重的窗帘遮住所有的光亮,使得房间一直处于黑暗之中,打开了第一道门,在床的前方有一横穿房间的铁栅栏,上面仔细看有细细密密的刮痕,那不是用利器刻出来的,而是被关在里面的人用指甲和牙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刮出来的,还带了血迹。
窝在床脚的是一名男子,约摸而立之年,穿着好看的丝绸长袍,袖边都是精致的绣纹,头发也被梳的一丝不苟,他环抱着双膝,垂着眼帘,安静的坐着,就好像一尊雕塑,没有生命。
那红衣女子便站在铁栅栏外,淡淡的看着。
“大小姐,二老爷刚刚喝完药,好不容易才安静下来。”
旁边穿着浅色长裙的侍女捧着个空碗,碗里还有剩余的渣滓,她恭敬的将碗递给那女子看。
女子点点头,看向男子的眼神更加空洞迷惘,她淡淡道:“二叔,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弃?难道你的眼里除了权力再无其他了吗?”
男子闻言依旧不动,仿佛没听见一般,垂着眼沉默,女子苦笑一声,目光移开,叹息一般的说道:“二叔你看见了吗?天塔建成了,我们北堂家这回可能,真的完了。”
男子突然睁开眼,眼神锐利而凶狠,扫向那红衣女子,只一瞬,那双眸子便又沉寂下去,仿佛陷入了一个梦,无法清醒。
女子从那阴郁的房间走出,刺目的光亮让她的瞳孔一下缩小,她抬头看了看盛开的海棠花,眼里愁绪不减,暗自感叹道:“年复一年,这海棠还是开的这么好。”
“大小姐。”
此时身后传来安年的声音,女子也不回头,依旧看着那海棠花,淡然问道:“那人如何了?”
“回大小姐,属下放出消息,说那人是您派去的杀手,那群余党果然把他们抓起来了。”
女子听言回头,蹙眉问道:“他们?”
“是,一共有两个人,都是十五六岁,一个白衣白袍,看起来苍白虚弱,另一个长得很是俊俏,背着一把剑,都被二老爷的余党给捆了,估计活不过今晚。”
安年不明白为何大小姐如此在意这两个外来人,他们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本事,也不像是北堂家的敌对,他小心开口问道:“大小姐,他们…”
“你是说,里面有一个白衣白袍的少年?”
话还没说完,便被那女子打断,看自己大小姐难得露出紧张的情绪,安年也不敢怠慢,正色道:“是,只是他好像得了重病似的,连站都要站不稳。”
女子抬起头,眼神中升起阵阵绝望,低声喃喃道:“是他,是他,难得真的是北堂的命数?”
“大小姐?”
“呵,命数?我就不信!”女子回头看向安年,冷声吩咐道:“派人将那白袍少年带回来。”
“是!那,另外那个?”
“不必管他,落在那群人的手里,还省了我们的力气。”
七洛睁眼的时候只觉得头晕脑胀,浑身没有一处不疼的,两只胳膊更是酸麻,他正要抬起手活动活动,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动不了,低头一看,自己正被人五花大绑,绑在一根碗口粗的大木桩上,睡意一下烟消云散。
“哎哟,怎么回事?谁把我绑在这儿了?”
“闭嘴!”
耳边传来男子粗犷不耐烦的声音,七洛抬头,便看见一穿着粗布短衣的大汉,手中握着一把鞭子,下巴颏高高抬着,一双眼睛望着七洛是满满的不屑与厌恶。
“你是谁?为什么要把我绑在这儿?”
那大汉冷哼一声,道:“你还敢问我是谁?呵呵,你是那娘儿们的走狗,我们可不会让你死的那么痛快。”
七洛叫苦不迭,完全是飞来横祸,他们口里说的那娘儿们是谁他都不知道,也不明白这群人怎么就一口咬定他就是敌人,把他绑在这里,一口水一粒米也没有,这日头正毒,不仅晒得他口干舌燥,连地面也晒得干巴巴,裂了缝,也不知多久没下雨了。
“这位大哥,你们弄错了,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啊,我只是路过,纯粹路过啊!”
那大汉举起桌上大碗的米酒咕嘟咕嘟喝下,一抹嘴,长鞭一甩,打在地上“啪啪”作响,七洛顿时噤声,他侧头,这才发现白翼也被绑在木桩子上,垂着头,单薄的身子仿佛这绳索再粗一些就要被勒断了,他惊呼一声,大叫道:“哎哎哎,快把他放下来,你们知道他是谁嘛?这样绑着他会死人的!”
大汉冷笑一声,眼珠子在白翼和七洛身上转了转,举起长鞭,不耐道:“你这小子真是聒噪,把你们绑在这里就是要活生生晒死你们,除非天降甘露,否则就算是天帝的儿子,也死定了!”
长鞭应声落下,直抽在七洛的肩头,将他抽的血肉模糊,他痛呼一声不敢再开口,心里奇怪着,白翼不是不会被人看见的吗?难道在镜子里他们的术法都失去效用了?连问途也是完全无法感应。
也不知被绑了多久,双手双腿都早已经麻木,肚子咕噜咕噜的抗议,嘴唇也干裂出血,那大汉的晚餐很丰富,有酒有肉。
“哈哈哈,今天怎么是你这个小丫头来送饭,你娘亲呢?”
站在大汉面前的是一个约摸五岁的小女孩,扎着小辫子,穿着小裙子,圆嘟嘟的脸蛋可爱极了,连那暴躁的大汉见了她,声音也柔和了不少,只听她奶声奶气的说道:“娘今天要绣花,就让我来给叔叔送饭。”
“哎,我们寻儿真乖,来,吃口肉。”
那大汉将那小女孩抱在腿上,自己喝着酒吃着菜,偶尔夹起一两片肉喂给那小女孩。
“叔叔,那两个哥哥为什么被绑在那里,他们吃饭了吗?”
那大汉瞥了七洛二人一眼,看向那小女孩时又是温和柔软,他回答道:“这两个人犯了错误,天神要惩罚他们,罚他们不许吃饭。”
“就像之前的王叔叔一样吗?”
“没错。”
七洛看着吃的欢快的大汉,咽了咽口水,叹息一声,哎,没想到,穿到镜子里就是为了被饿死,也是够丢脸的了。
夜幕渐渐沉下来,那大汉喝多了酒,趴在桌子上打鼾,那个小女孩从草丛中折返回来,站在七洛脚边,抬起头打量他,道:“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七洛无力回答,扯了下嘴角,却也扯不出微笑的弧度。
那小女孩打开要到她胸口的食盒,取了杯酒递到七洛的嘴边,笑道:“哥哥快喝吧,我觉得哥哥是个好人,不会有坏人长得像哥哥那么好看。”
七洛眼睛一亮,低头便将那杯里的酒喝得干净,又吃了两块糕点才恢复了一点力气,他看着那小女孩望向他亮晶晶的眼睛,无奈的笑了:“谢谢你,小姑娘。”
小女孩笑的甜甜的,一双眼睛弯成月牙,可爱极了,七洛看了绑在身边一动不动,仿佛晕过去了的白翼一眼,问那小女孩:“你可不可以也给旁边那哥哥一杯酒?”
小女孩侧头仔细打量起白翼,坚决的摇摇头。
“为什么?”
小女孩指着白翼,说道:“那个哥哥身上都是死气,他已经死了,喝不下酒的。”
七洛愣了一下,苦笑了一下。
小女孩收拾好食盒,费劲的把它放在胳膊上,她笑起来露出两个小酒窝,甜甜道:“我觉得王叔也不是坏人,可是叔叔们还是把他绑在这个木桩子上不给他吃饭也不给他喝水,后来他就变得特别瘦特别瘦,叔叔说如果下雪就说明天神不让这个人死,就会把他从木桩子上解下来,可是王叔被绑在木桩上六十多天也没下雪,希望这回能早点下雪,哥哥就能早点从木桩子上下来。”
七洛哀嚎一声,看那海棠开的那么好,这可是春天,怎么可能飘雪啊,看来他也要在这个木桩子上变得很瘦很瘦了。
“哥哥,我要走了,我会每天祈祷,希望第二天就下雪。”
走了几步,那小女孩又回头道:“哥哥要是从木桩子上下来了来我家吃饭吧,我娘做的东西可好吃了。”
望着小女孩蹦蹦跳跳走远的身影,七洛暗自叹息一声:怕是没机会了。
“看来有一张好看的脸还真是到哪儿都饿不着。”
白翼阴测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七洛吓得一哆嗦,骂道:“吓我一跳,你诈尸啊!突然说话,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七洛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为什么这里的人能看到你,还有我的问途为什么完全没反应了,还有,那群人为什么抓着我们不放?”
“因为有人在控制三世镜,我们的攻击力受到镜子的压制。”
“啊?刚来就有人要至我们于死地,这回完了。”
“北堂家的人最是信奉天神,如果明天下雪,你就不用死了。”
白翼依旧垂着头,单薄的身子似乎下一秒就要坚持不住,七洛担忧的看他一眼,又无奈的望向夜空,道:“怎么可能会下雪?难道让我们进到这面镜子就是为了让我感受一下饿死渴死的滋味吗?哎,早知道这么没用,就不自动请缨出镇了。”
白翼终于抬起头,苍白的脸看的七洛心惊,他哑着声音道:“你不会死的,只要你想,你就能活下去。”
七洛摇摇头,心里疑惑,刚要开口问,草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每次听到这种声音都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七洛下意识的精神紧张,冷汗直流。
只见草丛中窜出数个黑衣蒙面大汉,均手握大刀,眼露杀气,他们瞄了一眼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大汉,彼此交换了下眼神,其中一个大汉举刀朝着那名熟睡的大汉砍去,顿时血溅三尺。
可怜那名大汉,死也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
杀了那名大汉后,那几名黑衣蒙面人又看向七洛与白翼,在二人之间扫了几圈后,冲着白翼奔了过去。
“喂!我们无冤无仇的,你们别伤害他!我们真的是路过…哎?你们,你们把我也解开啊。”
七洛发现这群人不是来杀他们的,倒像是来救他们的,只见他们干净利落的解开了白翼身上的绳索,将他像个破布兜一样背在背上,而白翼则如同一具尸体一般毫无生气,一动不动,那几名大汉,解开白翼后,收起大刀,几下起落便消失在夜幕中,独留七洛一人在木桩子上凄厉的大喊:
“喂!还有我!你们别抛下我啊!要救就彻底些,把我也捎上啊!喂!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