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阵强光带来的眩晕让七洛感觉自己仿佛悬在半空中,不知过了多久才重新感受到双脚站在踏实的大地上的感觉,他揉揉眼睛,自己还在那片山谷中,巨大的西府海棠依旧盘根错节,郁郁葱葱,海棠花如同春雨一般落下,飘落在他的头发上,衣服上,带着丝丝香气。
那层浓郁的雾气消失了,七洛抬头,湛蓝的天空一览无余,清凉的微风吹过,直把人心底最后一点阴郁也带走。
这一切都很美好,如果不是那株海棠树上瞬间被绑满了红色的许愿布条的话,七洛还会觉得刚刚那阵强光不过一场梦。
“白翼,如果我没记错,刚刚这树上并没有这些布条,对吧?”
白翼侧头看那株海棠,似乎陷入了沉思,半晌,才开口:“这地方是…”
“哒哒哒”
不远处传来马蹄声,盖住了白翼的声音。
“大小姐,神树已经拜祭完,您早些启程回府吧。”
“……”
七洛听声探出头去,只见山丘另一边是一条干净的小路,路边零零散散开着不知名的小花,很是宜人,路上有一大约二十人的队伍,他们都穿着交领长袖,袖宽口平直,收腰明显,左右衣身与袖相接处均有绯色绢条,腰间别着小刀,背后背了宽剑,骑着骏马,个个精神抖擞,看起来像是训练有素的军队。
领头的是一名女子,她也坐在马上,只是马的前方有一侍卫牵着,她的头发很长,一半用红布条束起来,一半披散着,身着血红色长裙,不带一点绣纹和配饰,只几条流苏从腰间长到脚踝,与其他人不同,她的背后别着带倒勾的红色鞭子,此时她微微低头看向那名说话的侍卫,才看见她的脸被别在发髻中的红色薄纱遮住大半,只能看到一双眼睛,很大却没什么神采,带了点忧愁与无谓。
那女子就那样盯着那名侍卫,也不答话,那侍卫猛地跪下。
“大小姐,二老爷的疯病又犯了,他身边侍候的不知是否需要加大药剂,大小姐,早些回府吧,这里曾是二老爷的总部,总会留下些余党,不安全。”
那女子将目光移开,看向远方,眯起那双好看的眼睛,轻轻道:“安年,看到了吗?天塔,建起来了。”
侍卫清秀的脸上闪过一丝疑虑,仿佛是不知为何自己的主子会突然提起天塔,但还是恭敬道:“是,开阳大帝花了那么多年的时间,终于建成了,相信不过三日,请帖就会发到府上。”
女子眼里涌动出不知名的情绪,但语气还是淡淡的:“是啊,那么多年了,你说,那么多年都没建成,为何偏偏在今日建成呢?”
名唤安年的侍卫愣住,一时答不上话来。
七洛窝在草丛后面听着,待听到天塔时一惊,抬起头顺着那女子的目光看过去,果然,是天塔。
和梦里的一样,如同白色的瀑布从云层中倾泻下来,连接着天与地,也不知到底有多高,似乎真的升到了天宫,塔身折射着阳光,闪耀着金色的光芒,星星点点,仿佛也随着微风轻轻浮动,壮观非常。
他们所在的地方离天塔还有不小的距离,却也能毫不费劲的看到,在这个大陆上,无论你在哪个角落,都能以天塔作为方向的指标,那是一个王朝的骄傲,一代繁华的标志。
“天哪,真的是天塔!”
七洛不自觉惊呼出声,刚刚探出一个头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压了下去。
“回府吧。”
那女子终于开口,马蹄声随之渐行渐远,就在转口处,那红衣的女子回过头,朝着七洛所在的方向深深的看了一眼。
“喂,你干嘛啊?”
七洛终于睁开那股力量,蹦起来,指着那远处的天塔喊道:“你看到了吗?天塔!那是天塔!和我梦里的一模一样!”
白翼收回手,淡淡回道:“和一千年前也一模一样。”
“什么?!”七洛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不是说天塔被推了吗?怎么,怎么…”
“如果我没猜错,我们现在所在的,便是一千年前的北堂家。”
“一千年前?你,是说,我们,穿越了?!”
西府海棠稳稳立着,就好像一个看尽世间百态的老者一般,白翼看着那棵树,摇头道:“这是神树,听闻只要在这棵树上许愿便能实现,我曾经也在这里许过一个愿望。”
“你许了什么愿?”
白翼低头轻笑,嘴角扯起,眼里却冰冷,他伸手摸了摸那棵树,道:“愿北堂家能逃过追杀,安稳度日。”
七洛皱起眉头,眼中满是疑惑,问道:“我,不明白。”
“我们不是穿越,这是神树在回应我,那时候也许因为某个契机,三世镜被打开了,它将北堂家一千余口人的灵魂传入了北堂家神物三世镜,保得他们逃过十老会的追杀。”
七洛努力集中注意力,将那些零碎的信息整合:“也就是说,我们被那面镜子吸进来了,现在这个地方是神树为了回应你的愿望,让被打开的镜子建造的一个虚假的世界,也就是一千年前的北堂家?而北堂家以前与口人的灵魂被活生生扯进了镜子之中?”
“是。”
“那,他们是死是活?”
“算不上死了,也算不得活着,毕竟他们的躯体已经在现实的世界中化为尘土了。呵,也不知那个愿望对于北堂家来说究竟是福还是祸。”
七洛低眸想了想,突然抓住白翼的袖子,急切道:“那我们怎么出去?我不能一直被困在这里,我得去救木君迁,我得去找微垣,我,我,我还得回青木镇。”
白翼轻轻一拂,七洛只觉本握得紧紧的手便松了开来,怎么也握不紧了,白翼再轻轻一扫,手便离开了他的身体。
七洛奇怪的举起手在眼前握紧又松开,那症状又消失了,他偷偷瞄了白翼一眼,心想:每次都这样,这是什么奇怪的法术?
突然微风吹过,七洛不觉得冷却打了一个寒颤,那种毛骨悚然,渗入骨髓的寒意,是杀气!
七洛面色一冽,手按住背后问途,望着山谷深处,全神戒备。
不一会,走出几个三尺高的大汉,身上穿着简单的粗布麻衣,头发乱糟糟,胡乱绑在一起,带头的那人手中提着长枪,后面几人则是大刀,木棍等,看起来好像山间野寇。
七洛眉头更紧,若是普通的野寇怎么可能会有这么重的杀气,而且好像是专门针对他们来的,明明自己与白翼是刚刚进入到这个世界,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敌人,得弄清情况才行。
七洛松开按住问途的手,摆出了一张笑脸,道:“各位英雄,小弟初到贵宝地,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求各位高抬贵手,放小弟过去。”
领头的大汉眯起眼,突然举起手中的长枪对着七洛,瞪大眼睛,怒吼道:“他就是那个臭娘们派来的人,给我杀!”
七洛不由暗骂一声,来不及解释,长枪尖锐的枪头便刺到了眼前,七洛一跃而起,包裹紧密的问途瞬间出鞘,可是却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蓝光,七洛一把握住问途,来不及奇怪打量,后面几个大汉的木棍与大刀又砸向了他的胸腹。
七洛无法,只好甩起手中问途,撞得长枪大刀叮叮当当直响,将一众武器荡了开去,他身子一晃,便晃出了那几个大汉的攻击包围圈。
七洛拍拍那完全没有反应,与普通铁剑毫无差别的问途,暗骂一声,抬头对着那群大汉连连摆手道:“喂,你们弄错了,我们没有恶意,我们不是那,那,哎呀,什么人派来的,我们真是路过啊!”
那大汉见到七洛手中的问途,眼睛一冷,问道:“这剑你从何而来?”
七洛忙道:“这是我师傅给我的。”
大汉冷言又问道:“你师傅又是何人?”
“在下师傅名唤木长风。”
大汉冷笑一声,骂道:“胡言乱语,此剑乃青木门神物,而青木门根本没有木长风这号人物,我看是你这小贼偷来的,那娘儿们的手下果然无耻,今日你到我秦爷爷的地盘,算你倒霉!”
只见那大汉举枪攻来,七洛暗自懊恼:我这脑子,这是一千年前,师傅的师傅都还没出生呢。
无奈,七洛只好举剑迎上去,问途的光芒尽消,而那大汉的攻击惊人,刺,挑均招招要害,只见他一枪刺过去,身子一斜,七洛问途便从他手臂堪堪划过,七洛不敢停顿,擦着枪往外一拉,又顺着枪杆滑下,发出“呲”一声,刺耳的声音。
那大汉后退数步,握住抢尾,猛地一甩枪杆又朝着七洛一抽,七洛无奈,脚尖点地,后退数尺,躲过这一击,地上划过长长的痕迹,好不容易站定,那大汉又持枪劈来,七洛只好不停躲闪,偶尔拿问途格挡,完全处在劣势。
而此时,无暇顾及其他的七洛,自然也没注意到他的身后饶过一名大汉,正举着木棍朝他脖颈狠狠砍去。
手一软,问途“哐当”掉落在地上。
在闭眼的瞬间,他看到白翼竟也被人拿绳子捆了起来,不由绝望:这回完了。
然后便是无尽的黑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