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白翼，我们走，这回可以安全下山了吧。”

虽说七洛是咬着白翼的耳朵说话，但那领头人却敏锐的捕捉到了，猛一回头，看向七洛的眼神尖锐而凌冽，直把七洛看得冷汗直流，他眯起眼问道：“你，在和谁说话？”

领头人的眼神在七洛周围打转，异常警惕，七洛略带疑惑地看了白翼一眼，瞬间了悟，一般人竟是根本无法看见白翼，怪不得那樱花妖将白翼留在这里，安心的离开，七洛在心里暗骂一句，装模作样的也回头看，转过头来时却是满脸的泪痕，拽着领头人的袖子哭嚎：“啊啊啊，我的管家啊，刚刚还在我后面跟着，怎么突然就不见了啊！刚刚还在的！”

领头人打量了七洛几下，不耐的甩开他的手，冷言道：“在这山里，摔死冻死最是平常，你跟着我们下山，一路上老实些，若是让我发现你有一点歪念头，我就把你丢下山谷喂老鹰！”

七洛浑身一颤，似乎很害怕的模样，唯唯诺诺跟到了队伍后面。

此时有人从旁边凑上来，看着七洛的身影，在领头人耳边细细说：“头儿，我看这小子白白净净，不像落魄的，更不可能是亡命人，很有可能是哪家门派的公子哥，趁着这个机会狠狠宰他一笔。”

领头人眼神闪烁，也不知在想什么，没作声。

那人急急又开口：“头儿，给那帮人做事，脑袋天天别在裤腰带上，咱们原本一百来号兄弟现在就剩这十几个，完成任务还好，能有个十几二十天的好日子，若是没有，上一组兄弟的下场你也看到了，若是这回能狠狠宰那小子一笔，也许我们就不用再为那帮人做事了，虽说不能大富大贵，但是哪个不想安稳的过日子哦。”

领头人瞄了那人一眼，淡淡道：“这话你也敢说，胆子真大啊。”

那人见领头人似乎被说动，又凑近一点道：“头儿，万仞山上的神物越来越难找，那帮人心狠手辣，要求又一向高，早些做打算才是啊。”

领头人眯起眼睛看向七洛，道：“这一路上你看好他，别出什么岔子，等将东西交给接头人，再做打算吧。”

万仞山还和十年前一样，山势陡峭，飞雪漫天，这群人相比起齐爷那帮显然是训练有素，竟能翻过小峰爬到了山顶，个个虽然骨瘦嶙峋，但看得出都强健有力，似乎是专门组织的小队，和以前那些纯粹为了讨点饭吃来送命的穷苦人不大一样。

小峰是每组亡命人都会选择歇脚的地方，那是唯一一个有可以避风的场所，一所破庙，十年前齐爷与那黑衣男子大战虽然毁掉了一部分，但相比起露天还有里面不知会有何物的山洞还是好上许多了。

领头人带着那十几人也停在了破庙，众人也不说话，各自忙活着生火做饭铺被补漏风口，各司其职，不到半个时辰便整理的妥当，煮食物的汤水也沸腾起来。

很快，食物的香气便传过来，七洛闻的直咽口水，众人的表情却依旧不变，在布哈一声令下，齐齐跪下，双手上举，将头深深埋下，磕在冰冷的地面上，表情肃穆，嘴里也轻声念叨着什么，是七洛听不懂的语言。

“这群人不简单，你要小心。”

白翼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七洛不由翻了个白眼，心道：还不是因为你们我才进了这狼窝的？早知道还不如自己下山去了。

这奇怪的仪式没有持续很久，众人起身，规矩的排队领取食物，又各自安静的找了个角落吃东西休息，整个庙中寂静无声，七洛也给分到了一大碗，他抱着那碗汤水，感到僵麻的四肢又有了知觉，满足的长叹一声。

看了那汤水一眼，七洛将碗递给白翼，虽然白翼的脸几乎被那宽大的帽檐遮住，可是还是能看出他白的几乎透明的脸色，似乎冷的紧，七洛担忧道：“你没事吧？是不是太冷了？感觉你比在镇子里更虚弱了，喝点这个，虽然简单了点，起码能暖和。”

白翼看了七洛一眼，伸出手，将一只手指搁在了那碗的旁边，并没有丁点暖意传过来，他将手又收回了大袖子中，目光移开，冷淡道：“不用了。”

“喂，你在和谁说话？”

七洛正要再问，旁边有人奇怪的问道，转头看，正是在布哈耳边怂恿的那人。

七洛双手紧紧抱着碗，笑道：“我自小没什么朋友，就有了自己和自己说话的坏毛病，见谅见谅。”

那人捧着碗凑过来，道：“我叫多和，你呢？”

“七洛。”

“哦，那小兄弟你从哪儿来的啊？”

七洛咕嘟咕嘟将那碗里的汤水一口气喝了大半，吐出一口白雾，回答道：“明城，我小时候在那里。”

多和面色一喜，眼中贪婪之色明显，他的语气带着向往，道：“明城啊，那可真是个好地方，自从新城主上位后，明城就和桃花源一样，外有神兵把守，百姓根本不会受到战乱的影响，我真想知道安居乐业是一种什么感觉？”

“小兄弟你即在明城，又为何跑来万仞山这么危险的地方？”

七洛听着耳边凛冽的寒风，眼中透着无奈，道：“我也不想，可是师傅…唉，不说这个了，你们呢？看起来都是练家子，怎么也做起亡命人？”

多和挥挥手，叹气道：“万仞山上的灵物不剩多少，早就不是曾经那上山不过小峰便能拿到灵物的时候了，那些手无缚鸡之力，来碰运气的难民，上山来也是送命，这几年亡命人也愈发少了，怎么都是死，还不如饿死，得个全尸，总好过在这里摔死，做个孤魂野鬼的。”

“唉，可不是嘛，都为了生存，都不容易啊。”

多和心里暗想：这小子看起来不知民间疾苦，绝对是哪家门派的公子，这回可真是发达了，说不定还能进明城，摆脱这随时送命的日子了！”

这边二人各怀心事，门外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什么在雪中游动行走，布哈一下丢掉碗站了起来，侧着耳朵听。

只听那声响愈加强烈，好像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将这个破庙团团包围住。

众人均放下了手中的碗，齐刷刷拔出腰间的大刀，疲惫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异常紧张的氛围，七洛也不自觉将手放在了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问途上。

“簌”

一声轻响，窗户纸被不知何物戳破，一截细长的东西钻了进来。

“是人蛇！”

只见那东西长七尺，色如墨，蛇头，蛇尾，蛇身，尾长尺许，而人手人足，长三尺，吐着红色的信子，一双眼睛阴冷无情，对视便觉得浑身血液凝固。

还不等七洛打量完，破窗而入的人蛇便不计其数，它们稳稳的落在地上，有立有伏，齐声发出可怖的笑声，如同婴孩般清脆稚嫩，可配着这场景实在让人头皮发麻。

再看那些亡命人，已有一两个眼神涣散，手中大刀掉落在地，全身力气被抽空一般，那人蛇便双手双足环抱着他们，丝丝吐着红信，尖锐的牙咬破他们的皮肤。

只听耳边传来震耳欲聋的吼叫声，盖住那阴森的笑声，七洛觉得耳膜都要被穿破，他忙捂住耳朵回身看去，布哈怒目圆睁，大刀扬起，忽的划过，地上那密密麻麻的人蛇便有半数被拦腰砍断，笑声也小了一些，看起来这些人蛇的攻击力非常小，不过是靠笑声来迷惑人。

七洛松开压在问途身上的手，从腰间拔出小刀，一连砍断脚边十几条人蛇的脑袋。

布哈此时却将目光放在问途身上，虽然包裹的严密，但以他的直觉，那里面的东西不比罂草差，对七洛之前的话也更信了几分。

转开视线，与众人一同将手中的大刀挥舞的烈烈生风，人蛇惨叫连连，想要钻进地面逃走已是不可能，笑声早已烟消云散，只是可惜那些被迷惑住的几人却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唉，兄弟好走，梦里的日子一定比你醒来时候的要好多了，下辈子投胎去明城，吃饱穿暖，安居乐业，子孙满堂。”

多和将那几人摆好，合上他们的眼睛，用积雪盖住他们的身体，哀哀说道。

“遇到人蛇，可是不祥之兆。”

破庙里腥臭味愈发难闻，满地的人蛇尸体看的人心里直发怵，流淌了一地仿佛血脓一般的液体让七洛几乎要将刚吃下的汤水吐出来。窗外窸窸窣窣的声音渐远，似乎是知道庙里的人不好对付，都尽数褪去。

七洛长呼一口气，这种东西他从未见过，听那毛骨悚然的窸窣声远去，他好像死里逃生一般松口气，只是这一地狼藉却是再没地方可以安坐了。

可除了七洛，其他人的脸色却更加凝重，一点也没有缓和的迹象，布哈更是面色不善，眉毛皱的鼓起小山丘一般，只听他冽声道：

“收拾东西，出发！夜晚之前，务必下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