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洛与尹念然渐渐熟稔,下了学偶尔也会跟着木君迁一同去小阁楼玩耍。
对于木君迁来说,二楼依旧是噩梦一场,他没有再提那天他在那个小房间里看到了什么,也不再去二楼,仿佛那天的惊吓根本没出现过。
倒是七洛一直很在意,那天感受到的让人绝望的气息,趁着木君迁和尹念然在研究自己刚刚送给他们的纸船,七洛再次登上了二楼。
二楼的屋顶很低,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这窄小的尽头是一件小屋子,就算是白天,也遮的严严实实,门关不严,轻轻一推便“吱呀”一声打开。
屋子里一张大床,床上厚厚的棉被裹着一个小小的身躯,看起来比七洛还要小一些,从头到脚都用被子遮住,若不是鼓起一个包,根本无法察觉这里有一个人。
七洛好奇地打量,开口问道:“你,是谁?”
“……”
不过片刻,眼前的场景一下变换,阴暗潮湿的地面,带着腐朽和血腥味,是地牢!
在地牢的中间,一个小小的身影,四肢被铁链拴起,磨得血迹斑斑,七洛心里正奇怪,为何要将这么小的孩子关在这么幽暗的地牢中?
那孩子便回过头,眼神尖锐而冰冷,令七洛震惊的是他的眼睛,竟然是一只金色,一只紫黑色!
孩子的目光透过七洛看过去,是几个官兵,神色匆忙,朝着那孩子疾步走去。
“魔鬼!祭祀大典即将举行,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几人迅速将那孩子从铁链下解下,塞进并不大的铁盒之中。
“喂!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他还那么小?”
七洛伸手阻止,却从那些官兵的手臂中穿过,他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半晌才意识到,这只是那孩子的记忆。
只见那几个官兵将铁盒背起,穿过蜿蜒的小路,到了他所谓的祭祀之地。
空旷的广场此时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中间是一十字架,十字架旁边立着一穿着绣着仙鹤暗纹的男子,而他身后站着四位白头发白胡子的老者,分别穿着黑,灰,蓝,青四色的衣服,人群也以四色服饰为主,可看出派别。
“好了,开始吧。”
为首的男子挥挥手,那官兵得到了男子的命令,二话不说,将那孩子从铁盒子里揪出来,粗暴的将他绑在了十字架上。
穿着黑色长袍的老者双手抱在心口,朗声道:“一千年前,十老会唤醒魔,而如今魔力附着在这个孩子身上,使他生来便是魔鬼,让天火来惩罚肮脏的灵魂,让我们来救赎这个无辜的生命!”
人群涌动,整齐划一的呐喊道:“烧死他!烧死他!”
震耳欲聋,仿佛这个孩子曾经伤害了他们的家人,有着血海深仇一般。
七洛焦急的看向那孩子,却见他嘴角扯出一个弧度,仿佛在笑,但那双眼睛分明冷到骨子里。
老者抬手,黑色的雾气便凝在手心,只听他中气十足喊了一声,双手向上猛地一顶,登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狂风大作,火苗从那孩子脚下燃起,直至将他小小的身躯完全包裹!
所有人见到这一场景似乎都松了一口气般,可惜,那人形火团渐渐脱离十字架,一步一步向前走着,仿佛大火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老者一惊,高举的双手做了下劈的姿势,只见雷电愈发密集,狂雷隆隆而至,直直砸在那孩子身上,面对如此巨大可怖的力量,那孩子只是顿了顿脚步,还不等其他人反应,他便睁开了双眼,一双紫红色的眼睛如同修罗阎王!
那种黑暗的,绝望的气息升腾起来,弥漫在每个角落。
人群开始骚动,似乎所有人都看到了心底最害怕的场面,个个抱头尖叫,甚至挥刀自残,一片混乱,而四名老者也在瞬间愣了神,就在这一霎那,那被火团包住的孩子便出现在为首男子的面前,炽热的火焰和那充满杀气的眼神,男子只觉浑身一寒,脖子似乎被人掐住,登时便没了意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最后留下的,除了鲜血的味道,还有那孩子稚嫩又诡异的狂笑。
“你,是谁?”
这回发问的,是那裹的严严实实的孩子,七洛忽然从那景象中脱出,还带着些余悸,他深吸一口气,那从被子里冒出头来的孩子,一双眼睛,一只金色,一只紫黑色,竟是与那景象中的孩子一模一样,只是皮肤完好,并没有被烧伤的迹象。
那孩子声音沙哑,他坚持问道:“你是谁?”
“我,”七洛有点手足无措,磕磕巴巴答道:“我,我叫七洛。”
那孩子眼中充满了疑惑,他看着七洛,喃喃道:“没有人逃得掉,可你,却能看见我的内心,为什么?”
七洛挠挠头,道:“可能和我以前吃了一个奇怪的珠子有关吧。”
“……”
“念雪姐姐做了梅花酥,我来是想问问你,要不要出来和我们一起吃?”
望着七洛伸出来的手,那孩子眼神晃动了一下,却转过身,选择了沉默。
那是七洛最后一次见到那孩子,他什么时候消失离开的没有人知道,只是在某一天的下午,那间屋子的窗户打开了,阳光洒进,斑驳的影子在地上自行成画,可是里面空无一人。
一转眼便是十年,木长风交到七洛手中的清心诀已经快要翻烂了,可他依旧没有教七洛剑法,不过木君迁倒是信守承诺,日日将自身所学倾囊相授于七洛。
这日,二人又练了会剑,木君迁收剑,摆手道:“不练了,不练了,每天从早到晚的练习,还要被大师兄骂,日子真难捱。”
十年过去,木君迁也长成翩翩公子,修长匀称的身材煞是惹人羡慕,他此时看着依旧努力练习的七洛咋舌道:“哎呀,世界不公平啊,怎么什么好的都给了你呢?看你这模样,愈发俊俏,镇子里一半的姑娘都被你勾了魂,连练剑的天赋也比我高出这么多,要是当年我爹把你分给大师兄,他肯定不会指着你脑门骂,教你我都要少活二十年!”
见木君迁模仿大师兄那老成的模样,七洛也忍俊不禁,收起剑,擦擦额头的汗,笑道:“明明是你自己不用心,还怪老天不公平。”
木君迁皱起眉,一脸幽怨道:“过两日便是十剑会了,十位师兄各自挑选一位拔尖的小辈比试,说是切磋,可是这可是在我爹面前露脸的大好机会,我要是没能表现好,问途我也就别想了。”
“问途?”七洛挑眉道:“是师父背上那把浅蓝色的剑么?”
“是啊,其实只要是有天赋,修为过人的弟子,我爹都会送上一把好剑,大师兄的烈燃,二师兄的莫问都是我爹送的,问途是我们家族传下来的,我爹和我说如果我贪玩不好好练剑,在这次比试中落败,他就算把问途融了也不给我。”
木君迁无奈的叹口气,朝后一仰,躺在草丛中,道:“也不知为何,我爹对我越来越严厉。”
七洛略带同情的看着他,然而语气却有点羡慕般道:“还不是因为师父在意你才会对你严格吗?”
木君迁转头见地上摆着十几个状似海螺的小玩意,忍不住拿起来把玩,道:“咦?这是什么?看着怪新鲜的。”
“我想做一个能吹奏的梦螺给念然,可是怎么也做不好?”
木君迁拿起一个雕的精美的梦螺,一脸不可置信,问道:“这还不算好?街头那百年老店,老李头都没你这做得好,你想做出什么样的东西来啊?”
七洛也随手拿起一个打量,依旧是失望的叹气道:“这些要么就是花纹不端正,要么就是音律不够空灵优美,还得接着努力啊。”
木君迁将那梦螺放下,翻了个白眼道:“你也别背什么清心诀,别练什么剑了,以后啊,你就开个饰品店,保准赚大钱。”
七洛摇摇头,道:“别胡说了,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开那种店?”
木君迁眼珠子一转,突然凑近,一脸八卦的问道:“昨日我经过我爹的房间,听我爹在和你说十大门派的事情,说来听听呗。”
七洛奇怪地问道:“那些事难道你不清楚吗?”
“我哪知道?我爹从不和我说这些的,他管我越发的严厉了,现在连溜出去找念雪姐都难了。”
七洛摇头叹气,便将木长风告诉他关于十大门派的事情尽数告知木君迁。
十大门派,是一千年前在大陆上赫赫有名的几大家,分为四大前,分别为北堂,南漠,西麟,东华,此四家与帝权抗衡,是神权的代表门派,参与政治决断,四大中,分别为青木,估衣,云光寺,左江派,在江湖之中鲜有对手,大有名气,后二家,则是修罗宫与百鬼门,一个专门生产杀手,一个可以控制尸鬼,均是些自称为正义之士不屑的旁门左道,但因实在力量强大,也被收为十大门派之中。
木君迁听得津津有味,听到最后,眼神一亮,问道:“百鬼门可操纵尸鬼?
七洛点头,认真的回答:“恩,听师傅说百鬼门里修为高的人,可一人抵挡千军万马,控制各路阴灵,所以,百鬼门不定期出山一人,同用一个名字,千颜,而且这世上只能有一个千颜,除非上一个千颜死了或者回到门派,才会派下一个千颜出山。可惜一千年多年前,红河连家堡惨案,第一百二十五届千颜被咒法反噬,连杀一千多无辜百姓,血染红河,虽然最后被伏诛,但百鬼门就此被划为魔道,无数正义之士讨伐,于是世上再也没有千颜了。”
“太可惜了。”
木君迁表情略有些异样,七洛也没注意,只是他后来想起,才因今日自己的一番话而后悔不已。
突然从不远处传来悦耳的琴声,木君迁侧耳一听,笑道:“是念雪姐姐的琴音,快去看看。”
七洛震惊不已,道:“这你也能听出来?哎,你慢点,等等我。”
也就几十步,二人便见到了尹念雪,只见她一身浅蓝色长裙,宽大的袖边绣着点点红梅,乌黑的长发也用一支梅花状的木簪子挽起,十指纤纤,拨动着琴弦。
琴音悠悠然,仿佛沁入心间,多一分愁绪悲凉,少一分沉重轻薄,恰到好处,技艺非凡,正当二人在这琴音中如痴如醉之时,不知从何处又传来了清脆的笛音,与那琴声完美的融合,更是锦上添花。
尹念雪嘴角勾起淡淡的微笑,眼中温柔似乎要滴出水来。
“不对,这镇子里没有这么会吹笛子的人,这声音…”
木君迁感觉有几分不对劲,二人站在暗处半晌也不见那笛音的主人出现,细细听去,笛音仿佛被什么格挡,还有几分沉闷,直至尹念雪收琴下山,也不见有人出现。
木君迁若有所思的看向山顶,心中疑惑更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