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地方?
为什么四周都是白茫茫一片?
这是谁的脚印?谁在呼救?
不远处出现正在狂奔的身影,是王叔!
只见他的身上不断滴落着鲜血,手中用来协助支撑的树枝早就断裂,尽管已经拼尽全力,但速度却越来越慢,而他身后穷追不舍的几人却是将距离越拉越小。
眼前没有路了,再往前半步便是悬崖,身后男子狠诀的笑脸那么近那么近。
还没来得及反应,便直直坠落下去。
“王叔——!!”
七洛猛地睁开眼,眼前一张大脸几乎要贴上自己,他吓得尖叫一声,一把推开。
“哎哟,摔死我了!”
七洛抬眼看过去,被他推倒龇牙咧嘴的只是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孩童,只见他头发完全束起在脑后,穿着精致缩小版的蓝色道服,小小的却精神极了,七洛看看自己,还穿着那不合身的棉袄,头发乱糟糟的,活脱脱一个小乞儿,不由得垂下头。
那孩童似乎看穿了七洛的心思,也不在意被推倒,爬起来笑嘻嘻地取了衣服递给七洛,道:“你睡了好几天,再不醒过来,我都打算把你埋了,这个给你,一会儿你换上了,我带你去见我爹。”
七洛红着脸接过衣服,打量起这个房间,一点点檀木香味似有若无,镂空的木质屏风隔开床,一张花梨木大案立在房间中央,文房四宝尽全,身下是柔软的大床,绣着红梅,温暖极了。
孩童见他打量,咯咯笑出声,道:“以后这里就是你的房间了,我就住在你隔壁,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找我。”
“我的房间?那王叔呢?”
孩童一愣,道:“什么王叔?只有你一个人从天上掉下来,当时我们正在祭祀呢,你就哐当一下掉在我们的祭台上,吓得师兄脸都白了,哈哈哈哈哈。”
七洛想起在万仞山上的种种,眼眶不由得红了。
孩童见他要哭,吓得后退两步,连连摆手,道:“你别哭呀,被我爹看见了以为我欺负你。”
七洛抹抹眼睛,问道:“这是哪儿啊?”
“这是青木镇,周围都是我爹还有师兄设的结界,听说你是近一千年来第一个外面进来的人,我爹说你的到来必定是有道理的,就决定把你留下来了。哎,对了,我叫木君迁,你呢,叫什么名字?”
“我叫七洛。”
木君迁小小的手小大人般摸了摸下巴,道:“七洛,七洛,这个名字有点,有点娘呀。”
七洛听言,瞪大眼睛怒视木君迁,他赶紧给自己圆场,道:“可是好听,好听。”
七洛从床下下来,几下换好衣服,又有侍女来帮忙梳洗了一番,和木君迁一样,头发尽数用布条束起来,有模有样的,木君迁绕着他打量了许久,赞叹道:“你长的也太好看了,这个世界真是不公平。”
因着木君迁与自己年龄相仿,又逗趣可爱,心里的防备之心瞬间卸了干净,悲痛的心情也减了许多,跟着木君迁笑出声来。
木君迁见他开心,心里也松口气,领着他往外走,介绍着:“这里是厨房,不过要是偷吃被发现了,会挨板子,那边是浴池,不论春夏秋冬,每晚我们都要沐浴,否则不能回房睡觉,还有这里,是练功的地方,师兄们都在里面,咱们就先不进去了。”
从房间出来是一个回廊,一目了然十几间屋子,大约是门生住的地方,抬头看,一座雪山立在远处,看着十分普通,与万仞山相距甚远。
“你在看什么?那座山吗?我爹说那座山是神山,会保佑我们的。”
听着木君迁的介绍,七洛对青木镇约摸有了了解,如今的门主也就是木君迁的父亲,名为木长风,门下有约二百名弟子,青木镇从前是大陆十大门派之一,主修剑法,后来微垣大帝为了抗衡神权,和十老会一同唤醒了魔,那一场大战,十大门派几乎被毁灭殆尽,青木镇的先祖为了保住最后一点分支,便设了结界,不许后人再离开了,每隔十年,门主便会加固一次,至今已经一千年了。
木君迁问道:“你从外面来的,外面到底是什么样子?”
七洛摇摇头道:“常年战争,吃不饱穿不暖,到处都是流民,不知何时才是头。”
木君迁长叹一声,安慰似的拍拍七洛的肩膀,道:“你别难过,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七洛感激的点头。
大致给七洛介绍了一番后,木君迁便带着他到了主殿,主殿装饰简单雅致,四面挂满书画,倒像是个读书人的房间一般。
只是殿中左右各坐着五位年纪不等的男弟子,穿着与木君迁相同的衣服,头发也是尽数束起,中间一张檀木大椅,坐着一位中年男子,仙风道骨,穿着蓝白相间的道服,一双眼睛显得睿智又慈祥,此人便是门主,木君迁的父亲,木长风。
木君迁朝着木长风等人行礼,恭声道:“爹,各位师兄,我将七洛带来了。”
木长风打量了七洛一番,七洛哪见过这阵仗,十一双眼睛齐刷刷盯着自己,不由得冷汗直流,木长风却突然笑起来,语气温和道:“外面连年征战,七洛你年纪尚幼,又与我青木镇有缘,不如拜在我门下,留在此处,你意下如何?”
七洛木愣愣的,心里当然愿意,只是一下呆住不知如何回复。
木君迁更是着急,拿手肘不停的顶着七洛,低声提醒:“快跪下,磕头,拜师啊。”
七洛反应过来,立刻跪下,半点不含糊“咚咚咚”磕了三个头,将额头磕的红红的,坐在一旁的青年忍不住道:“哎哟,这孩子,真实心眼。”
木长风点头,也不由笑起来,道:“行了,君迁,七洛睡了这么久,你带他下去吃点东西吧。”
“是。”
待两个孩子走远,坐在木长风身边的男子开口道:“师父,这孩子来路不明,莫名其妙在祭祀大典上掉下来,怕是不详,您怎么还收他入门呢?”
听言坐在对面的另一位男子道:“大师兄此言差矣,七洛不过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对我们青木镇也构不起威胁,你这一顶不详的帽子扣上去,怕是不妥吧?”
“木宁,你这话什么意思?青木镇一千年来从未有外人进出,就算他只是五六岁,我们也该有所警觉才是。”
木长风听着弟子们你一句我一句的争吵,只觉得头疼,他挥挥手道:“行了,都别吵了,木宁说的没错,我也知道木止是为了青木镇的安全,只是七洛,我非留下他不可,而且还要倾尽全力护他周全。”
木止疑惑,道:“这是为何?”
“因为云梦珠。”
木止一愣,问道:“云梦珠?我门失散多年的灵物?”
木宁紧接着问道:“难道在那孩子身上?”
木长风沉吟:“那孩子一出现,我便感应到了云梦珠,只是在他身上并未寻得,我猜,那云梦珠已与七洛合为一体,分不开了。”
“什么?当年先祖都没能融合云梦珠,这个孩子竟然…”
木长风点头道:“是啊,先祖为了避开追杀,将云梦珠交于旧友保管,没想到,一千年了,它终究是回来了,不管是吉是凶,这都是我们青木一族的命数啊。”
几人感叹了一会,木宁问道:“师父,那您打算将七洛交予我们谁教导呢?”
“让他和君迁一起读书,至于剑,你们谁都不许教他!”
这边木君迁领着七洛喝了点小米粥,便又听从木长风的指令带着他去见了夫子。
“你可得小心点,夫子虽然看起来儒雅,可是脾气真的超级不好,三天一小罚,五天一大罚的,抄书更是家常便饭,唉,不知何时是个头啊。”
七洛看着木君迁仰天长叹的模样笑出声,道:“是不是因为你不听话?我以前听王叔说,夫子是除了医师以外,这个世上最伟大的人,怎么会胡乱惩罚你呢?”
木君迁斜眼瞪了七洛一眼,瘪嘴道:“算了算了,到时候你别后悔,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七洛哈哈笑,打趣道:“你这个五岁的小老头,我听就是了。”
学堂位于青木镇的北方,距离住的地方约摸一公里,二人仔仔细细检查了全身,确定仪表端正毫无失礼之处才进门去。
大红门后便是一个宽大的院子,四周种着四季常青的松柏,长松落落,卉木蒙蒙,有侍女在仔细剪着它的枯枝,沿着石子铺成的路走去便是读书的地方了,这里很奇特,教书的地方就设立在藏书阁,被堆满各种书籍的书架包围着,莫名的也有了些肃穆。
大约有十张桌子,端端正正,文房四宝也都放在几近相同的位置,每一个人都坐的腰板挺直,就算七洛二人走近也目不斜视。
站在最前方的便是木君迁口中可怖的夫子了,只见他身着深色袍服,虽不华丽却干净整洁,年纪约摸半百,此时正席地而坐,认真阅读着手中的书,书卷气息极浓。
木君迁不敢说话,垂着手立在一旁,一双眼睛却是不老实,滴溜溜地转着,七洛也只好跟着老老实实站着,不知这样站了多久,他只觉得从脖子到腰都开始酸痛,忍不住轻轻转动头颅。
此时那夫子开口了,声音醇厚好听,他问道:“院中所种为何?”
七洛一愣,脱口答道:“是松柏。”
“那你可知,为何要种松柏?”
木君迁抢先回答道:“古诗有云,寒暑不能移,岁月不能败者,唯松柏也。夫子希望我们能和松柏一般,有骨气有节气,不为世俗万物影响,不被时间腐蚀,朝着自己的目标去努力。”
夫子放下书,将目光移向呆住的七洛,道:“你觉得呢?”
七洛诺诺开口道:“回夫子,诗人歌颂在悬崖峭壁依旧屹立不倒的松柏,夫子却将它种在院子里,每日细心照料,我听王叔和我说过,松柏落落盘踞虽得地,冥冥孤高多烈风,我想夫子应该是即希望我们如同松柏一般顽强,也希望我们能好好生活,就算不出人头地,也能安稳一世。”
夫子听言回头深深看了七洛几眼,问道:“你叫什么?”
“弟子七洛。”
夫子点头道:“今日课程已经学完,门主将你交于我来教导,我也不会有所偏袒,你来的晚些,有问题可以问君迁或者直接找我,明日寅时早课,不要迟到。”
“是。”
七洛二人应下便退了出来。
木君迁拍着胸脯道:“哎呀,好险,我刚来的时候也没问我松啊柏啊的,不过你的回答真是与众不同。”
七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可能总是流浪,就希望自己能安稳下来,所以看到什么都往那边想了。“
木君迁道:“还好你聪明,我都担心你答不上来,我们两个人一起受罚挨板子。”
七洛笑道:“以前虽然吃不上饱饭,但是王叔会教我习字背诗,他说人可以饿死可以冻死,但是不能笨死。”
木君迁咬着手指,道:“看来你那个王叔对你是真的好,好在你已经习字了,否则不能和我一起上课,多可惜多无趣啊。”
七洛点头,悲伤又涌上来,道:“要不是王叔,我早就在街头被打死了。”
木君迁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难过,以后我们也会对你那样好的,而且你还能吃饱能穿暖能读书,我想,你的王叔知道了一定会很欣慰。”
七洛握紧拳头,道:“恩!我一定会努力,让王叔在天上看到也能为我骄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