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七洛再次醒过来时,天已经大亮,枯草盖在身上,带着点暖意,昨夜那头颅滚落,血溅三尺的可怖情形突然在脑海中划过,七洛低头看手中握着的那颗珠子,圆滚滚地不带一丝瑕疵,淡蓝色的光在珠子里起起伏伏,一看就是不同凡响的灵物。
七洛仔仔细细将珠子擦拭干净,放在怀中,突然头顶上方有人在扒拉枯草,七洛缩起身子,吓得瑟瑟发抖,动弹不得。
“七洛,你怎么在这儿?”
原来是王叔,七洛松了口气,伸出双手任由王叔将自己抱起。
“别乱跑了,要是找不到你,你可得自己留在这地方活活冻死了!”
七洛抱着王叔的脖子,听着王叔略带宠溺的责骂,乖乖的点头。
众人此时也都已经收拾好行装,有那么一两个没能从睡梦中醒过来的,便用积雪盖住算是葬了。齐爷看了看抱着七洛归队的王叔,微微点头,便招呼起大家动身。
“今天必须到达小峰,那里有一处破庙,晚上便在那里休息。走吧!”
依旧是王叔开路,只是似乎害怕七洛再次走丢,这次王叔直接抱着他往上走,窝在王叔的怀里,七洛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梦中似乎有人一直在耳边说话。
“云梦珠,把云梦珠交出来,否则,你们都得死!”
“保护好云梦珠,就算牺牲一切,也不能让云梦珠落在他们的手上!”
“我在此起誓,就算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也必保护好云梦珠!”
一路都睡得不安稳,七洛揉揉眼睛,睁开眼,才发现大家竟然已经到达了小峰,只是队伍已经少了一半,王叔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果然,越往上越难走,不知到达山顶还能剩下几个人。
倒是齐爷,脸不红气不喘地又生火做饭,开始骂人了。
王叔体力不支,也累得趴下了,齐爷瞪了他一眼,骂道:“没用的东西,才几步路就要死要活,活该都饿死!”
好在小峰有一座破庙,里面供着的是弥勒佛,虽说浑身金珀已落,沾了尘土,却还是笑吟吟的,不知为何,那眯起的眼里好似带了悲悯。
有了四面墙还有屋顶遮蔽,大家都更加放松起来,火堆在中间噼噼啪啪响着,将一点点温暖带给每个人,可是干粮已经不够了,每个人能分到的面糊越来越少,可是离山顶还有一段距离,如果明天不能到达山顶,那么所有人都得饿死在这座山上,大家不再说笑,心里的弦已经绷到了最紧,庙里安静的可怕。
“一个个摆着个臭脸给谁看啊?不想活直接跳下去多快啊!”
齐爷又骂起来,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约摸十几个人,齐爷一下噤声,转过头去,门口立着一个深色长袍的男子,手中飞轮闪着金光,七洛一下认出来人,缩在王叔身后不敢出声。
那男子目光扫过庙中每一个人,直把人看的毛骨悚然,最后目光落在齐爷身上,眼神一闪,挑眉冷笑,道:“哟,我道是谁,这不是天虚第一大叛徒未齐大师吗?怎么?日子太清闲,来万仞山散心?”
齐爷听到叛徒二字,抓着木棍的手一紧,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他面色一寒,不答话。
男子挥挥手,踱步走近道:“我追着辞书到这个地方,云梦珠却突然凭空消失,现在这么巧,碰到您。呵,你我也师徒多年,虽说你不仁,可我不能不义啊,我就劝您一句,把云梦珠交出来,你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难民们还得死的好看一些。”
听到辞书的名字,齐爷终于忍不住问道:“辞书?你把他怎么样了?”
“呵呵,怎么样了?我把他撕碎了,天虚第一大高手也不过如此,一点毒就不堪一击,我看天虚也支撑不了多久了,你们要是再不交出云梦珠,我就把你们一个一个一个地,撕碎。”
听着男子得意阴狠的话语,齐爷的身体颤抖起来,指着男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七洛也是惊惧交加,他的小手缓缓地探进怀里,摸到了那个小小的珠子,小心翼翼地送到嘴边。
“先含在嘴里,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身后突然有人猛地跪下,一把将七洛推开,喊得撕心裂肺:“不要杀我!我不想死,不想死!”
七洛被这一推,含在嘴里的珠子“咕嘟”一下滚进了肚子,他吓得又咳又吐,趴在地上,眼泪鼻涕一顿流,而那些流民,似乎瞬间崩溃了一般,开始四处逃窜,尖叫,场面一下不可控制起来。
男子带来的随从们,拔出大刀,便是一场屠杀,毫无招架之力的流民只觉得心口一凉便没了呼吸,鲜血流到七洛脚边,他吓得哇哇哭出声。
齐爷终于反应过来,将木棍往地上狠狠一敲,双眼通红,怒骂道:“孽障!”
只见齐爷身上发出剧烈的红光,随着他木棍的敲击朝着四面八方散去,那些随从们手上的刀便陆陆续续地掉落在地上,浑身酥软,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哀鸣。
男子举起飞轮,横在胸前,骂了句:“没用的东西!”
齐爷将木棍平举起,红光越加刺眼,木棍缓缓升起,在空中旋转起来,男子也将飞轮掷向空中,与那木棍猛地撞击在一起,破庙瞬间被击碎,两件灵器的光芒均弱了几分,齐爷与那男子的身子均一抖,但即刻便又站稳。
男子冷笑一声,道:“您的修为在被逐出天云门时便尽数散去,看来您这几年也没闲着啊,可惜,不够,还是不够啊。”
齐爷骂道:“孽障,一身阴邪,不知悔改,真是自寻死路!”
男子突然怒气冲天,道:“若不是因为你执意要将我逐出师门,我会是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吗?自小你就偏心辞书,不把我放在眼里,师父,现在,你知道该重视的人是我了吧?”
齐爷啐道:“呸,你心术不正,贪慕虚荣,勾结十老会,败我门风,还有脸与辞书相比?!若是再来一回,我定在你未成人时便杀了你!”
男子脸色发青,突然大笑,道:“好,好,好,未齐,既然你如此偏爱辞书,你们便一同下地狱做一对好师徒吧!”
飞轮突然金光大盛,在空中冲天而起,旋转片刻,忽的变大数倍,从齐爷头顶疾打下来,齐爷本就褴褛的袍子飞扬起来,周围更是劲风大作,
只见齐爷收回木棍,横在头顶,顿时红光一片,隔在飞轮之下,说时迟那时快,在男子的怒吼声中,飞轮重重击在那片红光之上,齐爷瞬间双腿瞬间没入积雪之中,而飞轮也被弹开,男子后翻几下跪在地上,拖出三尺痕迹,右手则稳稳抓住飞轮。
这一击作用并不大,齐爷从雪中腾起,握住木棍一端,直直朝着男子打去,眼见着木棍就要打中他的脑门,男子眼睛一眯,他身前的积雪募得腾起,如同木板一般挡在他身前,被齐爷的木棍一打便又散开,却化开了那充满杀意的力道,男子不停,举着飞轮便跃起。
此时齐爷却转过头,对着王叔吼道:“还不快走!”
王叔抓了雪糊了把脸,一把抱起早已呆若木鸡的七洛,冲进了雪地中。
雪还在飘着,一片白茫茫,认不清方向,王叔的速度快了不少,可还是举步维艰,那些尖锐无处下脚的岩石一次一次阻挡着去路,七洛挂在王叔的脖子上,王叔则手脚并用向上攀爬着。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追击的脚步声,和男子狠狠的声音:“搜!给我搜!一个都不能留下,都给我杀!杀!”
王叔的双手已经淌满了鲜血,七洛听着背后的声音,哇的哭出声:“齐爷,齐爷,呜呜呜,齐爷呜呜,被他们呜呜呜。”
王叔放下七洛,眼睛也是湿漉漉的,那群人能追上来,说明齐爷也被他们杀了,这一整个队伍,竟然只剩下他与这个男娃儿,他摸摸七洛的脑袋,将最后那点干粮塞进七洛的怀里,轻声道:“小心点,往回走。”
七洛拽住王叔的衣角,睁着大眼睛摇头:“不要,王叔,不要走。”
王叔抱了抱小小的七洛,安慰道:“没事的,你先下山,王叔过会儿就来找你,好不好?”
身后的脚步声和搜查声越来越近,王叔狠下心甩开七洛抓着他的手,冲进雪地中,以最快的速度往上爬着。
“在那里,快,追!”
耳边除了呼啸的风声,还有越行越远的脚步声,七洛咬着小拳头,眼泪流出来都冻在脸上,风一吹,生疼生疼,这座山似乎只剩下了自己。
躲在岩石后面已经第三天了,七洛不敢出来,雪还在不间断的下着,积雪没过了膝盖却不自知。
怀里王叔给的那点干粮已经被吃完了,手脚也冻得几乎失去了知觉,可是王叔还是没有回来。也许因为冷,饿的感觉倒是不那么清晰,只觉得困,一闭眼似乎就回到了明城热闹的大街,那是他被王叔捡到的地方,虽然会被人打,但是运气好的时候也能捡到带着肉馅的大包子吃,那里还有着他渴望的糖葫芦和五颜六色的糖人,香香甜甜的。
不自觉的便一步一步往前走去,那香喷喷刚出炉的大包子就在手边了,只要再走一步,再走一步,啊,拿到了。
身体好轻,好像飞起来了。
这一步,便是万丈深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