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魔王岂是简单得了的，不止心黑手辣，而且脸皮也足够厚，阿罗虽然暗道糟糕，说出来的话依然是理直气壮：“和尚休得胡说，老子什么时候吞下你了？”
“什么，尊者不曾吞下贫僧？啊，是了，是贫僧妄言。尊者那叫与贫僧同修，不叫吞下，是贫僧妄语了。只不知尊者能否赐教，除了与贫僧同修外，尊者还修了什么苦行能使得尊者这样大慧根者都痛苦不堪？”和尚连连合十作揖赔礼，又忍不住好奇问道。
“老子哪有那么傻，哪会与你同修。”阿罗听和尚啰嗦没完，忍不住道。
“尊者难道不知？”和尚惊奇道。
“不知什么？”阿罗让和尚说得好奇，反问道。
“哦，贫僧明白了。尊者在小僧之前就已入定，当然不知小僧修的是销骨噬魂苦修，所以不知。尊者将贫僧吞下，啊，罪过，小僧妄语了，这就是与小僧合体同修销骨噬魂之苦行。只是贫僧不解的是，尊者为何会如此痛苦，而小僧却只是微感难受，尊者难道另有高明苦行不曾？”和尚望着阿罗的眼神都满是渴盼了。
“你说什么，难道销骨噬魂都不能算苦，那还有什么更苦之事，你嫌老子受的苦处还不够！”阿罗一听就冒火了。这说的是什么话，简直就是诅咒人自虐一般。
“什么，这能算苦！尊者难道有什么大神通？”和尚听着震惊了。
“狗屁大神通！这样苦还不算苦，那能算得什么，老子少吃一点，少喝一点就觉痛苦难堪，更何况销骨噬魂！”阿罗说着话，嘴里直吐凉气。怪不得刚才会如此痛苦，原来受的是销骨噬魂之苦，这和尚当真是个毒和尚，只是他也实在可恶，自己受苦也就罢了，还要拉着别人一起受苦。阿罗心里嘀咕着，看着和尚的目光都变了，既是怨恨又是害怕。
“这能不是大神通！尊者实在自谦了。小僧立誓吃尽所有苦处成佛，只是万年来，什么鞭打、油煎、销骨噬魂诸般苦处一一试过却越来越不觉苦，眼见再无苦行可修，而小僧离佛境依然遥远，这样下去如何能够修得功德圆满？小僧日夜惶惶，只觉佛海无边无筏可渡，正无策时不料得见尊者，闻听尊者一席话有如拨云见日之感，请尊者不吝赐教，点化愚顽，告知小僧如何才能使得少吃少喝也能成为痛苦，小僧不胜感激之至。”和尚说着，合十深深鞠躬。
“哈，原来又是个只知苦修的傻子，老子想个什么招哄得他让老子吃了才是。呸，老子怎么蠢了，刚才不是才把他吃下，怎么一下就忘了，这和尚是个毒和尚，不能吃。”阿罗肚子里想着坏主意，嘴里不动声色道：“和尚，你叫什么啊？”
“敢叫尊者得知，小僧法号苦度。”和尚闻听阿罗发问，恭敬答道。
“苦度，果然是个吃苦的。嘿嘿。”阿罗慢条斯理道。
“是，小僧本是想要吃尽苦处之后渡过枯竭苦海成为佛的，可是几万年来，小僧却越来越觉无苦可吃，这苦度之名当真是名不副实的了。”苦度和尚苦笑道。
“无苦可吃！笑话，这天底下能有吃得完的苦，好大的口气，你莫不是吹牛吧。”阿罗听着就觉不信，拿眼上下打量和尚。
“好叫尊者得知，小僧此话说得虽大，但当真不是吹牛的。小僧为了吃苦，在人世轮回转世千回，做过牛马畜生，做过乞丐饿鬼，做过潦倒病榻病夫，做过败家浪荡子，做过亡国国君，这才积攒够足够苦业上得佛界。小僧越是修行，越觉无苦可吃，越是修行越觉修行无门，实在不知，到底还有什么才能算是苦。小僧日日想，夜夜盼，想的就是吃苦之道，可越想就越是找不出苦道，眼看修行不能寸进，小僧却是无可奈何，这可如何是好。难道这就是苦道，小僧过了这关就能迈入佛境？”苦度说着，忽然有些痴了。
“呸，这算得什么苦道，倘若修行不得进境就算吃苦，那天底下谁不在吃苦，谁不能入佛境！”阿罗听得荒唐，狠狠啐道。
“呀，小僧确实想得歪了，这当真算不得苦，请尊者赐教，如何才能再吃上苦。”苦度猛地清醒，谦恭问道。
“呸，吃苦还不容易，重新下界投胎，做个饿死鬼不就得了。”阿罗大咧咧道。
“敢叫尊者得知，小僧做过十数次了，实在算不得苦。”苦度恭敬道。
“那，去当个魔王，多吃点魔头，吃到真气散了控制不住日日夜夜受着反噬之苦，然后下界重修，却给个傻瓜当了奴才做牛做马。这样苦处包你修得圆满。”阿罗正想一一列举种种人间之苦，却记起和尚已经罗列，当真无法说出新的苦处，想到自己遭遇，心里忍不住就是一酸，当下不假思索说出口，心下暗自得意，看这和尚做得到这点没有。如果这不算苦，天下还有什么算得是苦！
果然，话说完，和尚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半天没有说话。阿罗斜眼看着，心里暗自得意，心道：“你们这些算得什么狗屁苦修，跟老子比差得远了。试问天下，谁能以堂堂魔王之尊却受得这些苦处！要说苦行，老子才是天下第一，你们这些家伙算得什么，怪不得老子得到佛骨金身，看来老子实在是苦行修得圆满了，得成正果，这才来到佛界。这么说来，老子不但是魔王，还是佛尊，这魔皇除了老子还有谁能当得！”
正诉苦到得意之时，阿罗只听得苦度阿弥陀佛一声道：“尊者当真是法眼如炬，能查知过去未来，小僧的事什么都欺瞒不过。罪过，罪过。实话说与尊者，那些事情小僧却也曾经做过，实在也是算不得什么苦。”和尚说完，头深深低下不敢抬起，双手合十，惭愧得不停宣着佛号。
“做过？算不得苦！”和尚声音虽说细若蚊蚋，但阿罗听得和耳旁敲锣一般响亮，瞪着眼，张着嘴，一时说不出话。
“你当真做过，这都算不得苦！”半晌，阿罗方才声音干涩道。
“阿弥陀佛，罪过。小僧确实做过，实在是算不得苦。”和尚声音响亮了点，但仍然深深低着头，不敢抬头。
“胡说八道，这算不得苦还有什么算得了苦！”苦度的话实在伤了阿罗的自尊，阿罗忍不住破口大骂，“别以为你皮糙肉厚死猪不怕开水烫就什么都算不得苦了，老子告诉你，就你这副死人样，天底下再大的苦处到了你头上都算不得苦，到了老子身上，就算是从老子身上拔根毛那都是苦。别以为你不觉得苦了就没有苦了，老子告诉你，天底下人多着呢，这天下人的苦水都倒出来，就算你有百千万个苦海都装不下。”阿罗义愤填膺教训着，一副深知天下人苦的样子。
“是，尊者教训得是，小僧不该只想着自己。”苦度头垂得更低，讷讷连声道。
“阿弥陀佛！”苦度忽然在阿罗教训声中抬起头，眼里透着明亮的光，若有所悟道，“苦海本无海，只因天下受苦人多了，方才有了海。小僧以为只要吃尽我之苦，就能使苦海干涸，实在是我执了。苦海之水来自天下之人，岂因我之苦尽而涸。小僧惭愧，陷入我执一切唯我而不自知，如此念念不忘我，如何能入得佛境。我知道了。”苦度说着，眼里明亮的光变成大彻大悟后的清澈透亮。
“你知道什么了？”阿罗看着苦度表现，满心疑惑。
“小僧知道了，唯无我方能有佛，小僧从前种种都是错了。”
“无我方能有佛，我都没了，有佛有什么好。”阿罗心里念着，看着苦度和看着个傻子一样，但见苦度淡淡含笑看着，眼里光芒似乎看透一切，不敢造次，小心问道：“你既知道了，那要干些什么？”
“下界，度尽众生脱离苦海。”
“什么，你也要下界传教！老子告诉你，千万别干这事，现在下面那些传教的全是些乌龟王八蛋，没一个好东西，他们都是魔子魔孙，骗人下地狱的，千万别掺和进去，你要去了，不但度不到一人，还得把自己搭进去了。”阿罗听得大慌，只当和尚要插一杠子传教，急忙劝道。
“果真如此，人间果如此多难？”苦度看着阿罗皱着眉头道，“既然如此，我就到人间去，受所有人苦，解所有人难！”苦度忽然下决心道，转身要走。
“和尚你要干啥？”阿罗见苦度仍然要走，不放心道。
“小僧要重新投胎凡间，不解尽天下人之苦，誓不成佛。”苦度坚毅道。
“成佛有什么好，和尚这样何必。”阿罗不屑道。
苦度看着阿罗忽然一笑道：“施主本是极我极恶满盈之人，偏能有缘得到佛骨金身，点化小僧，众生皆有佛性果然不虚。施主既有此缘，何不猛回头由唯我之境直入无我之境，焉知不能立地成佛，何必如此冥顽不化。”
“极恶满盈，冥顽不化？和尚怎敢如此说老子！”阿罗重复着和尚的话，突然回过味，大怒吼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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