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零 难了（上）

天空恢复了正常，湛蓝平静就象天劫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看着天上飘过的一朵白云，杜林丰欣慰的心情急转，孤独感突然上了心头：“他们都走了，往自己的归宿去了，我呢？”茫然感在心头不过一闪就释然了。“我的归宿岂不早就定好，却为何为此惆怅？”杜林丰不觉哑然失笑，但笑容很快变得沉甸甸的，魔皇现世的谶言在耳边响起。“管那么多做什么，我自去将错误纠正再回去守着兄弟们，他们怎么说，由得他们去吧。”将一切考虑得清楚，杜林丰但觉心头包袱丢掉，也不去想自己这想法是否行得通，一路往外行去。

蓝天下，风筝轻盈地飘动。一阵风来过，牵扯着风筝的线断了，风筝挣断束缚，自由地在空中飞荡。小溪边上，一片落叶脱了树枝的牵挂，飘飘落入水中，自由欢快地向着远方游去。风筝自由地飞入风中，落叶自由地落入流水，摆脱了命运的桎梏，扑向向往已久的自由怀抱。风和流水带着自由的风筝和落叶，按照命运约束的轨迹扑入自由的宿命。谁知风筝的断线、落叶的脱离本身不就是宿命的一环？

不知不觉来到明湾星外，杜林丰远远看着那颗暗色的星，一点心事露头。对于这来自家乡的门派，他始终有亲切之感。他与天云宗的关系，就像阆原上的天云山门，看似有缘，却不过擦肩而过。“道长是苍松子前辈的关门弟子，他虽被逐离师门，但终究师徒一场，我看前辈对道长关爱有加，道长既然飞升入仙界，这样大事总该通报一声才是。还有，那日入剑魂洞行窃之人是明光子，我既已查明，不管人家相信不相信，总该将事情真相告知。”杜林丰想得明白，决定将事情交代清楚，于是掉转方向往明湾星飞去。

龙腾山脉依然静静卧着，将一方风水宝地守护。杜林丰小心下到山下，正犹豫不知如何进山，只见山下原本一尘不染的石径如尘土半掩。“天云宗这是怎么了？”不祥感上了心，天云山里尘封的山洞从脑中浮过。杜林丰天天在修真界里走过，不经意间还掀起了滔天巨浪，可他与修真界到底还是隔膜得厉害，天云宗覆灭的消息却是一点不知。

小心踩在尘土覆盖的石径上，杜林丰四处打量着。龙腾山脉草木葱茏，鸟鸣阵阵，一派生机盎然。可这盎然的生机下，死气却怎么都无法掩盖住，没错，这里没有一丝人的迹象。杜林丰丢开小心，快速向山里行去。天云宗又一次人去山空。

雷声突然激荡，骤雨从天而降。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小半个时辰就停了。四面天空云开雾散，露出碧蓝的天，只山的正上方一片灰蒙蒙的，看似蒙上一层永远散不去的云雾。悠长的啸声在山里响起回荡。啸声激昂，激昂中带着悲愤，悲愤中含着伤感失落。杜林丰听得清楚，啸声来自剑魂洞方向，拔足往铸剑谷走去。

剑魂洞依然张着深邃的洞口。风过，洞口发出呜呜的低咽，咽声在谷中回荡盘旋，转为激昂高亢，但怎么都掩不去其下的呜咽之意。杜林丰向洞口走去。丝丝冷风从洞中吹出，带着拒人的凉意打在面上，但守护洞口的法力却已不在，洞只能不欢迎而又无可奈何地看着不速之客走入。

除了黑暗和不平的呜咽，山洞里一无所有。杜林丰一路走到洞底，听着耳边呜呜低鸣，看着空荡荡山洞，心里空落落和这山洞一般。这是怎么了，天云宗到底怎么了？杜林丰想知道，却又不知道。难道天云宗又一次抛弃了山门？杜林丰弯腰捡起地上一块黑乎乎石头，拿在手上怔怔看着前方黑暗发呆。

石头冰凉没有生气，杜林丰觉得凉意似乎渗过手臂，直往心上钻，真气不自觉流出，往石头周围团去。凉意却突然变了，一瞬转变得火热，一团火球呼啦一声在手上爆开，杜林丰急忙松手放开。一条火龙呼啸着从手中飞走，盘旋一圈掉头吐着火焰朝杜林丰攻来。杜林丰挥手，一汪清水拦在火龙前面。火龙入水，一阵吱吱声响过，火焰在水中消失得无影无踪。通红的火龙在水花中颜色迅速淡去，淡得似乎溶在了水中，但水却剧烈动荡了。

水花剧烈激荡，掀起一波波浪花朝着杜林丰冲击而来。咆哮的水花奔到近前，哗啦一声响，一条通体透明的水龙从水花中穿出，张嘴咬来。杜林丰已有准备，等着的就是这一下。水花突然止住了前进，似乎凝固在了空中。水花周围颜色渐渐深了，灰白的岩石从空气中显形，将刚才还在肆虐的水浪禁锢其中。无声的岩石忽然响了，发出沉闷的敲打撞击声，伴着声音传出，一道裂缝在石上卡啦一声响迸裂开，一把通体乌黑巨大长剑从石中射出。岩石裂为两半，翻落一旁消失不见。黑色影子一闪，长剑到了身前，对着杜林丰胸口深深一剑捅了进去，剑尖穿过身体，远远在后背一方露头出来，杜林丰两眼无神看着停在胸口的剑把。

一只手从侧方伸出，抓住剑把。剑不甘地蠕动挣扎，将一团残影搅得粉碎，两只无神的眼睛跟着尘起的光影一起消失在黑暗之中。杜林丰的身影从一侧显出形，一只手稳稳抓着剑把，两眼紧紧盯着手上的剑。

剑挣扎着，一会化成游鱼，一会化成飞鸟，一会化成虚无一团，但杜林丰的手始终稳稳抓着不放。剑停下徒劳挣扎，露出黑乎乎剑身，不平地发着呜咽之声。杜林丰看着呜咽的剑道：“你就是所谓的兵中之王吧。”剑却不理他，自顾呜咽有声。杜林丰忽然弯腰将剑放回地上，喟然叹道：“你既不愿入我手，就在这里留下吧。”乌黑长剑一缩，重新变回石子模样，呜咽声音停歇了。

看着地上静静躺着的石头，杜林丰的心忽然抽得紧了。他虽然不知，但也想象得到，什么样的命运降临到了天云宗，只是感情却阻止着理智挖掘事实的真相。

“也许他们走得匆忙，遗漏了吧。”杜林丰自语一声，转过身，正欲向外，却停下了。前方的黑暗中，静静站着一个身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