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六 现世（上）

白骨继续交击着发出刺耳声音，白骨中的眼睛放肆朝着一边扫去，嘎吱的声响跟着目光一起向着血海中的金龙扫荡，激起几波血浪朝金龙攻去。金龙愤怒地瞪大眼睛，躬身朝前吐气，将浪头和声音推开阻挡在外。金龙中的眼睛不满皱起，白骨的激荡轻微了些。金龙中的眼睛这才重新舒展，与白骨中的眼睛四目相对。四只眼睛似乎能交谈，白骨中的眼睛充满不屑，金龙中的眼睛却似乎含着心事，不时忧虑往下看上一眼。目光虽然不似白骨中眼神那么傲慢，但扫过身上时，杜林丰分明觉得其中的深不可测威压远远大过白骨中张狂的傲慢。

“这是谁，难道是天帝，曼努斯在哪，他们会不会是为曼努斯来的？”杜林丰看着漫天的血海和天上的两双眼睛，一时弄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睛对视一阵，似乎在交流着什么，却没有交流出结果。白骨中的眼睛时不时向上翻一下，露出不屑的姿态。这时，禅唱的声音益发响亮，最后一团漩涡中的黑暗不断跳着，向上挣扎着，然而就是无法突破黑暗的最后一层天窗。四只已经露脸的眼睛不约而同朝着那团跳动的黑暗看去，带着下界的人一起关注着最后一个漩涡。

平稳的禅音这时起了波澜，不再单调如同古井之水，一忽儿高一忽儿低地响起。漩涡伴着禅音的起伏，当禅唱高亢起来时向上突然跃起，像是得了歌唱的鼓劲，将黑暗高高捅起。但这劲力却始终差上了一分，当禅音退潮低落下去，黑暗也跟着落下，等待着下一波的重新崛起。两双眼睛看着禅唱徒劳地挣扎，眉头一起皱了起来。

无奈地挣扎过几次，黑暗始终牢牢守住阵线，封锁着不让里面的东西出来，禅音一时低落下去。

“难道，难道佛尊撒手去了！”智勇健看着心里一个猛跳，恐惧追着失望往心上猛蹿。

当恐惧越过失望跳到心尖上时，低落得微不可闻的禅音突然如蓄积够了足够能量的海浪急骤响起，黑暗重新从漩涡中跃起，高高跃到血海之上，高度超过了之前任何一次。一团小小的圆形平台在黑暗里跳动着呼之欲出，就在这将出未出的刹那，禅音一个低落，平台被黑暗拉着无可奈何往下落，随着禅音一起消沉下去。

“呀，魔氛难道如此猖獗，就连佛尊也难以得出！”智勇健的恐惧从心尖跳到了喉咙口，只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了。

就在禅音和平台一起无奈低落下去时，笃笃的木鱼声从禅唱中穿出，消落的黑暗受到木鱼声响刺激，重又向上升起，高高顶了出来。禅唱低落消沉下去，然而木鱼的敲击却越来越急骤，声音也越来越响亮，顶着凸起的黑暗不住颤动，变得越来越薄。终于，黑暗像是顶不住木鱼的攻击，一点小小口子在尖上破开，一点槌子尖露了出来。两双关注的目光看见，这才移了开去，白骨中的眼睛不屑向上翻着，金龙中的眼睛心事重重向下垂着。

槌子刚露个尖出来就急忙收了回去，圆形的平台接替槌尖挤上。不过平台上来得着急了一些，黑色露出的一点小小口子并不足以让它拱出头，黑暗眼看着收拢回去，要将那点破口重新弥合。平台这才着急了，一点尖尖从下顶起，顶着一点肮脏的黄色将黑暗上的破口撑开，向两边划裂开去，平台上的凸起这才退缩回去，圆形的平台拱动着，从破开的口子当中露脸出来，将血浪阻挡在外，将口子固定。平台原来是个脏兮兮的蒲团。蒲团占好位置，正中闪了一闪，一双眼睛从中显现，两簇眉毛不见头尾吊在眼角边上。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终于显形了！”智勇健看见蒲团上的眼睛，恐惧轰然从喉咙口坠落，掉落到心底深处。一阵无量寿佛的呼号声跟着这声佛号响起，智勇健听着虽然无奈，但也是无可奈何。

最后显形出来的眼睛不紧不慢往下扫了一圈。杜林丰满怀希望看着，目光扫近身边，犹豫停下，似乎有些恐惧厌恶，顿了一下方才从杜林丰身上扫过。目光过后，忽然又转回，狐疑看了几下，这才收回天上。

另两只眼睛像是已经等得急了，见到蒲团上眼睛目光收回，一起向着这边扫来。白骨中的眼睛激烈闪动着，白骨跟着目光闪动发着刺耳的嘎吱声。金龙中的眼睛满是深沉的悲哀，在白骨动荡的间隙，向着蒲团上的眼睛倾述着深沉的哀意。蒲团上的眼睛静静看着那两对目光，距离渐渐收紧了一些，像是皱起了眉头。

白骨的嘎吱声忽然响亮，像是对着另两只眼睛暴怒吼叫。金龙上的眼睛和蒲团上的眼睛一起转视向白骨上的眼睛。嘎吱声猛响一阵，声音小了下去，白骨往漩涡中陷进，一会就消失在漩涡之中，血色的浪花追逐过来，将漩涡吞没。天上只留下两双眼睛。两双眼睛对望一下，眨了一眨，像是谈定了什么，一起对着下面的世界看来。

禅音嗡嗡着重新响起。智勇健听到这声音，浑身都暖了。蒲团上的眼睛温和扫过，智勇健舒服得几乎打个寒战。众人在这目光之中，都觉身上一片温暖，什么魔皇魔氛都给丢到了脑后，似乎世界已是一片祥和。

“魔皇问世，毁天灭地！”冷冰冰的声音突然从禅唱中生硬地传出，击打在心扉之上，刚才还觉暖意融融的众人，听到这声音犹如当头浇了一瓢凉水，一下从头冷到了脚。应着这冰冷声音，两道目光从眼睛中射出，相互交织在一起在血海中散布开。杜林丰的形象在光影中显现，衬着后面起伏的血海不断变得高大，在血雨中一会就变得鲜血淋漓，满脸的血污。

杜林丰惊讶看着这幕，不知为何会是这样的情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