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越来越盛,渐渐压制住银色。隧洞外的大阵里,守护弟子露出焦急之色,一个个求援信号追着向外逸去。弥漫在阵中的黑烟悄无声息缠住阵内每个人,往鼻孔耳朵肌肤里渗。焦灼战斗的人们没有发现,黑暗的虚空竟然浸染进了躯体。人们的眼睛开始发红,面色开始发黑,渐渐黑得就和虚无的虚空一般。黑烟又从发黑的面上渗出,与外面的黑烟连成一体,整个守护法阵都为黑烟笼罩。
“好恨!”
黑暗里一声痛苦呼叫响起,守阵的人们感应到这叫声中的痛苦,不由自主跟着喊叫起来,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平息心里的紧张与不安。黑烟蒸腾着从呼喊的人们身上而起,相互融为一片,与外界再不分彼此。融在一处的人与烟操作着大阵,发狠向着金色射出一串银色光芒,压制住金色的光芒,然后突然离了大阵,消失在黑色虚空中。
“他们顶不住了,再给我打!”明光子哪里看不出对方是最后的竭力一击,恶狠狠回身一掌拍到老祖肩上,老祖闷哼一声,身上一阵嘎吱乱响,金色光芒陡然加强,穿出银芒的遮盖朝着前方黑色的深渊扫去。
轰隆声响连续传来,黑色的深渊沸腾激荡起来。无人守护的大阵再支持不住,在连续打击下炸开,爆发,然后归于虚无。幽幽浮动如蛛网一般的法力宛如狂风中的粉尘,一扫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重又回归到虚空的大海之中。
“去,一定要抢在那个孽障前面,不能让他进去了。”神秘而富于诱惑的召唤在心底隐隐响起,明光子感觉到了这股召唤。透过这召唤,他看得到,世界就在前面等候着,等候着他一手握住,肆意拿捏凌辱吞噬,一股无所约束为所欲为的自由快感吸引着,吸引着他往前方扑去。
巴斯军团的金色岛屿在明光子的催促下,义无反顾向着前方扑去。金色的小点穿过黑乎乎的洞口,投入前方更为广阔的一片黑暗。
“杜公子,快点走啊,再不走他们就跑到前面去了。”葛鲜仁看得着急,忘了是谁决定他们的去留,眼看金色向前去得远了,着急催促起来。还好怒破天的耐心并不比他好,老道话声刚落,像是听到了催促,一声好恨从葛鲜仁心底响起,黑色的烟团离了隐蔽之处,追着前面金光而去,穿过护阵的废墟之时,顺路一口将躲在一旁的黑烟吞掉,然后朝着前方黑暗扑去。
轰隆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黑烟出了迷阵,重又小心下来,悄悄隐在一边看着,等着。前方,巴斯神金色的岛屿犹如一艘金色的战舰,对着那扇空中的大门不停轰击。光芒打在门上,闪都不曾闪上一下,就消失在上面。葛鲜仁看到,呀了一声道:“这大门如此结实,如何能够进去?”
象是在回答他的疑问,老道话音刚落,大门有了动静。一直岿然不动的大门忽然晃动了。虽然金光打在大门之上就无声无息消失,似乎被吞噬了一般,但大门像是承受不住接踵而来的金光,一旦开始晃动就摇晃得越来越厉害。晃动的大门像是砖垒的墙,在来回的摇摆中开裂坍塌,哗啦响着垮塌下去。一阵昏黄光芒闪过,大门消失不见,一片星空出现在消失的门后。
“快来!”声音无遮无拦从星空中传出,穿透进每个人的心底。葛鲜仁听到,急得手舞足蹈,催着杜林丰快去。阿罗却一反常态,狐疑瞪着前方星空出神。
“啊,好恨,我来了!”怒破天的急切一点不亚于葛鲜仁,当声音如春潮绵绵而来时,再按捺不住,脱身而出,朝着那片神秘星空飞身而去。
“快回去!”阿罗却着急叫唤道。但怒破天哪里听得进他的声音,义无反顾向着前方冲去。黑烟一屁股撞开前面游弋的金色岛屿,着急向着星空扑去。
“回来,这是我的,还有你们都是我的,给我回来。”明光子看到黑烟闯到前面,着急且愤怒地伸出鬼爪朝前面的黑烟抓去。金色岛屿托着鬼爪,一起奋力向前追。
“快,再快点。”葛鲜仁也着急催着,要与这两大巨头势力比试。
“回去,赶快给我回去,疯了,他们全都疯了。”阿罗却着急喊着,叫着要回去。正着急之时,肩上一只手轻轻将他按住。阿罗转头看是杜林丰,见了救星般着急道:“大哥,危险,赶紧回去才是。”
“放心,我马上将你二人送出。”杜林丰拍着阿罗肩膀安慰道。阿罗眨巴眼睛看着,口中连声说着对。杜林丰看看金色和黑色位置,趁着金色追到另一侧之时,一手拎着一人,从黑烟中蹿出,隐在星空下的暗影里。黑色和金色忙着追逐,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小小变化,径自往前去了。
“快呀,杜公子,怎么不走了。”葛鲜仁正着慌前进,却突然发现自己离了追逐行列,忍不住催促道。
“呸,走什么,还不赶紧回去才是。”阿罗瞪一眼葛鲜仁斥道。
“什么,道兄,咱们一走,宝物岂不让他们平白得去,这……天下正道气运岂不受损!”葛鲜仁听闻要走,哪里愿意,他心里给宝物挠得痒痒的,怎能轻易放弃。
“得就让他们得去,我瞧这地方不对劲,还是赶紧离开才是。”阿罗狠狠教训一句。
“你二人还是赶紧回去吧。”杜林丰听着连连点头。
“那你呢?”葛鲜仁仍不甘心。
“我将你们送出,再回来看看,总不能让这些魔头得逞才是。”杜林丰望着前方追逐的两点,眉头拧得紧了。
“什么,你还回来干啥!”阿罗一听就有些不乐意了。这个苦力好不容易才回到手里,哪能轻易再放他走了。
“就是,既然你还回来,那山人坚决不走。降妖除魔乃吾辈分内之事,岂能一切都甩在杜公子肩上,山人无论如何都不走!”葛鲜仁听闻杜林丰还要回来,只当他要独吞宝物,当然不愿答应,一口义正词严拒绝了杜林丰提议。
“道兄,你说是不,咱们总不能将所有事情都甩给杜公子一人,是吧。”葛鲜仁转看向阿罗,有意将后面几字说得沉重,言下之意是不能让杜林丰一人把所有好处都捞了去,阿罗当然听着明白。
“这……”阿罗犹豫了。虽然那莫名的声音听起来熟悉得很,阿罗从心底感到有些害怕,但如今置身在大门之后,这片星空却平常得很,与他所想象的危险完全不同,阿罗有些犹豫了。
“道兄,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葛鲜仁催了一句。
“好吧,咱们不走。大哥,我们跟你走,降妖除魔正是吾辈所属,怎能临危退避,这一次无论如何兄弟都要跟着你一起干了!”阿罗终于下定决心,拍胸脯将一股英雄气振作起来。葛鲜仁看着长松一口气,连使眼色表示满意。
“这样……”杜林丰犹豫了。二人说得言辞恳切,杜林丰听得欣慰感动不已,不管阿罗从前表现如何,跟着他行走这段时日,多少还是受到了些感化,不管他心底实际如何想,起码说出来的话不再如从前那般匪气十足,至少有了些正气的样子了;只是前面路途危机重重,二人本事不济,前去不过徒劳送死,怎能随意让他们前往,将这两个好端端的正气苗子耽误了。
“你们还是走吧!”杜林丰终于下了决心。
“大哥!”
“杜公子!”
二人听了大失所望,哪里愿意。杜林丰却不理睬他们,一手抓住一个,强行往回飞。哪料刚一回头,身周的群星都动了,如同大海上掀起滔天巨浪,朝着三人扑天盖地压来。天仿佛塌了。这是天地的自然之威,绝不是任何人力所能抗衡,杜林丰立时觉得难以抗拒,眼看前方星的浪花扑打而来,只得掉头向后退。他这一掉头,汹涌的群星立刻平静下来,浪花消失了,星空平静仍如从前一般永恒深邃。
“怎么回事!”葛鲜仁震惊了,这时方才慌张叫了起来。
“完了,出不去了。”危机感重新在阿罗心底泛起。
“怎会如此,怎会出不去!杜公子,你再试试看。”葛鲜仁忘了刚才的坚决向前的请求,惊慌叫着让杜林丰重新试试。
“不用了,既然没有回头路,就向前闯个出路吧。”杜林丰镇静下来。他这时已探得明白,这片星空都为一处高明异常法阵所覆盖,一旦进来,就只能向前,如果回头,就将引动阵法,阵法的威力绝不是他所能抗衡或者逃避的。他们没有了回头之路。
“这,此地看着如此平常,怎却如此凶险,往前会不会更加危险!唉,杜公子,你怎不早点回头,看看如今失陷在此,你说这可如何是好!”葛鲜仁颤抖着声音问道。他已忘了刚才是谁在拍着胸脯要求向前。
“道长放心,既然只有回头才会引动阵法,那向前总该有个生路,咱们就向前闯他一个生路出来吧。”
“此话当真?”葛鲜仁不信道。杜林丰张口欲答,却不知如何回答,只得一手拉起一人,朝着前方追去。杜林丰的速度好生快捷,虽然耽搁了一下被前面金黑两点落下,但这一发力追逐,很快就又赶上。
前方的星辰密集了起来,越往前越堆得紧密,几乎密密麻麻聚成一堆。在群星汇聚的中心,一座殿堂突兀出现在群星环绕之中。黑点和金色看到,停下相互间打斗,赛着速度往殿堂奔去。
“那是何处?”葛鲜仁看到殿堂,忘了心里的不安,吃惊问道。“啊,那就是圣地,杜公子,快,别让他们跑到前面去了。”老道咯噔想起圣地的说法,心里神秘的声音突然响了,完全忘了其他,改为催着杜林丰赶紧向前。杜林丰的速度却慢了下来。黑点和金色一前一后消失在殿堂之中。
“杜公子,快走啊!”葛鲜仁着急催道。杜林丰却不理睬,依然谨慎保持着速度。三人速度虽慢,但殿堂仍然难以抗拒地高大了起来。等到了跟前,殿堂顶天立地矗立着,气势恢宏地立于天地之间。阿罗忘了恐惧,满肚子都是不服与震惊,仰头看着宏伟的建筑,心里既叹又妒,不住暗道:“这是哪个杂碎的殿堂,在这鬼地方都能建得如此高大,老子怎么从来不知!”建筑高大得难以形容,仅仅是一个大门就让葛鲜仁仰酸了脖子,依然难以看清全貌。
“呀,既到宝山,何不直入宝境,还在这里愣着干啥,总不至于又让杜公子抢了先去。”葛鲜仁扭着脖子,心里嘀咕一声,一言不发径往大门里闯了进去。阿罗见状,也不甘落后,跟着一起闯入。杜林丰欲待说个小心,见二人已经进入,自叹一声过于谨慎,既然要向前闯个出路,为何到了跟前反犹豫不前,追着闯了进去。
殿堂大门好生高大,杜林丰飞在大门里,只觉大门似乎没有穷尽一般,待飞进大门,眼前为之一宽一亮,只见大门里就是一个新的世界。远远的天边处,隐隐的巨大立柱将天托起,天空之下,山川河流遍布;大殿中心处,一根高大立柱山一般拔地而起,直插入苍穹。立柱尽头,虽然远远在苍穹之上,仍清晰看得见一副镶嵌满了日月星辰的巨大黄金座椅,座椅边上,一把权杖浮在一边,像是虚位以待即将到来的主人。
立柱下方,一团黑烟疯狂向着上面的座椅飞奔,紧跟着的一团金色在后面咬住不放。怒破天和明光子的目标都是立柱上方的黄金座椅和那根金灿灿权杖,他们想当然认为,那里就是这片圣地的中枢,谁到了那里掌握到了权杖,谁就获得圣地的控制权。
“他们在那,杜公子快追。”葛鲜仁惊呼一声,完全忘了那两人正是他要逃避的强大势力,雀跃着就想往上面奔,如果不是杜林丰拉着,说不定已经往上奔了去。阿罗跟着紧张了两下,忽然清醒过来,看着高高天际上的座椅,一时有些犹豫。杜林丰呆呆看着巨大座椅,脑子一时变得有些恍惚,只是双手牢牢抓住两人不放,目视着黑烟往座椅越来越近,直到一头扑了进去。
“好恨!”无边的空间随着黑烟的进入忽然冰寒黑暗下来,怒破天粗哑的声音在殿堂里四处传荡。金色不甘地追着往座椅上扑,也一头扎了进去。殿堂随着金色的投入,一时金光大作,黑暗瞬间退去一半,金色和黑色各占半边,殿堂里成了两色的世界。
金色的地位却不稳固,刚刚将黑色逐走一半,却又被黑色逼了回来,重新消失在殿堂之中。立柱的尽头,金色从黄金座椅上挣扎着,不甘地退了出来。“好恨!”殿堂里轰隆隆传来一声巨响,虽然说着好恨,但声音里分明带着的都是欢愉之意。
“不,这是我的,你是我的,一切都是我的!”明光子愤怒地咆哮着,在金光簇拥下重又往座椅上挤去。黑色的殿堂颤巍巍晃荡着,让金光挤了一片空间出来。但和前面一次一样,金光依然立足不稳,不过一下就又消退在黑色中。金光哪里服输,一次次被挤了出来,一次次又顽强地强行闯进。金色不断冲击着殿堂里的黑暗,黑暗却越来越浓重了。好恨的声音开始还不断响起,但越响声音越微弱,渐渐随着黑暗一起沉寂了下去。
“你来了。”呆呆看着殿堂里的明暗变化,杜林丰心底忽然响起一声微弱召唤。心猛一跳,似乎想起什么,脚步不由自主动了。杜林丰顺着脚下的路径走去。
“杜公子,你这是去哪?”葛鲜仁眼睁睁看着怒破天将高高立柱上的黄金座椅占据,黑暗屏蔽住了殿堂,心里极度不甘,但被杜林丰拉着挣脱不得,这时却被拽着往黑暗中走,心里怎会愿意,着急问着。杜林丰却不理他,信步走着。脚下的黄金道路变成了玉石道路,玉石道路又变成了青石路,青石路绵延着成为细沙路,沙路再走上一阵成了黄泥小路。
不时闪过的金色将周围照亮,明光子还在不懈地努力着。高大的立柱完全消失不见,黄泥小路两侧,尽是丛生的杂草,杂草高过人头,层层盖在头顶,将天顶遮住。葛鲜仁不时转头往立柱方向看,但除了密密草叶,哪里还看得到什么立柱权杖。老道心里失望,暗叹杜林丰不识货,好好的热闹地方不去,偏要往这旮旯角落里钻,但阿罗保持着沉默与服从,葛鲜仁只好无奈跟从。
泥径总算到了尽头。杂草堆里,一座小小茅屋孤单落在草里。杜林丰走到屋门跟前停下。“你来了!”声音明白无误从茅屋里传出,清晰传入心里。杜林丰放开老道,伸手推向屋门。房门咿呀一声轻轻开了,里面黑洞洞不见动静。
杜林丰站在门口停了一下,这才迈步走进。葛鲜仁还待抱怨不动,但见阿罗跟着进去,只留他一人在外,浑身打个寒战,慌忙跟了进去。金光不时射入,将黑暗逐散。茅屋里四壁空空,只在屋子正中放着一个蒲团,蒲团前一盏油灯。油灯里残余半盏灯油,黑乎乎没有点着。葛鲜仁看着,失望禁不住涌上心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