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零 巴斯奴

“什么人，谁动的手？”逍遥子惊魂不定躲过一击，看着明光子往悬崖下跌落，心有不甘，就想追过去捡回。但攻击并不止这一下，随着第一道光球落下，接二连三的打击持续从天而落。身上金光暗闪，保护山门的命令压制住吞掉食物的冲动，逍遥子不舍地看着明光子掉落山间，转身加入护山的巴斯神中。

头顶轰隆响声接连传来，风呼呼从耳边吹过，明光子惊骇不已，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向着山谷下方飞速坠去。落到半山腰，一阵山风呼啸而过，将他往山壁猛推过去，明光子一头撞到山石之上，天地一瞬间转动起来。悬崖也围着旋转，但停止了向上，明光子明白，自己挂在了山腰上。身上伤处隐隐作痛，那是被天外的袭击所伤，明光子暗道倒霉，抱怨老天为何对他如此不公，心里气苦，恨不得差点就要大哭出声。

“天啊，你为何如此不公，我不服！”明光子抑制住要哭的冲动，转而诅咒起来。

也许是老天听到了他的诉苦，在洗苦水的忙碌中抽闲动了一手指头，明光子双手忽然举起恶狠狠指向苍天：“我诅咒你，可恶的天，可憎的世道，你们全都在欺负我。”苍天肃然没有反应，只有点点火光在山头闪亮。老天大概又接着忙着洗头去了，没有时间理睬明光子的抱怨。

“咦。”明光子轻咦一声，安静下来，不再指责老天。他这时方才发现，手脚可以动弹了。伤处依然疼痛，明光子转念明白过来，身上刚才那一下也不是白挨的，虽然受了不轻的伤，但那一下攻击也微微松动了禁制，他的手脚从山上掉落下来时就已经能动了。

“该死的天，为何不将禁制完全解开，让我挂在这里活受罪！”明光子安静一下，开口却又是一阵谩骂。正竖着耳朵等待听感谢的老天想必脑袋上又生生挨了一桶苦水，不得不重新换水来过。“轰隆。”一声巨响从山头传下，天上黑压压掉下东西。一块脱落的石头撞着山壁往下砸落，眼看正对着落来，明光子慌忙停下谩骂，挣扎着往边上挤，但依然不能逃脱。石头往明光子屁股上狠狠一撞，砸断不知多少骨头，这才又重新呼啸着向下弹落。

“我怎么这么命蹇！”明光子又是一阵叫苦谩骂，但看着天上不断有东西落下，不敢再停留下去。转头四面看看，下方有个凹处似乎可以躲避上方落下的攻击，明光子转动身子，就想往下。这一动身子，浑身都疼了起来，一口凉气进肚，明光子差点又要开骂。但眼看上方坠落之物益多，时间耽搁不得，顾不得多骂，明光子咬牙忍住疼痛，双手抓住石缝往下爬。

下方果然别有一方天地。探头出去，明光子只见下面山壁处黑乎乎的，就算不是个山洞，起码也是个可以藏身的凹处。眼见手臂再支撑不住，明光子奋力最后向里爬上一截，然后放手向下坠落。倘若下面不是他想象中的藏身之所，索性就掉到山底下再找地方藏身吧。明光子打定主意，下坠的速度还没快上几分，就重重摔落在地。翻滚一下又要往外落，明光子急忙伸手乱抓，抓住地上一块凸起石尖方才止住外滚之势。

“什么人，护山！”

明光子刚要开口再骂，忽然听到暴雷般声音传来，吓得急忙住口。那声音很熟，明光子马上将痛苦不满之色从脸上驱走，换上一副笑脸。只是清洁工作做得比较匆忙，脸上边角处这儿那儿还留着些晦气残渣，但明光子顾不得这么多了。

“老祖是你啊，老朋友来拜访了，难道不欢迎吗。”明光子的语气甜得可以揩下蜜，但肚里却不住叫着可惜：“要是没事，这时将这可恨叛徒制住该多好。可惜了，我怎么这么命苦，这会只好委屈些了。”

“你是谁，给我滚，护山。”老祖的声音隆隆从洞里传出。

“我是你的合伙人，你的老朋友。怎么我的老朋友，你怎么了，需要我的帮忙吗？”明光子从老祖话语里听出几分异样。

“护山，滚！”老祖依然咆哮着，但始终没有露面。

“没有问题，老朋友，我给你护山，你不用担心。老朋友，让我见见你的面再走，这才是待客之道。”明光子挣扎着站起身，屁股上的疼痛让他的腰一弯，差点又摔倒下去，但他还是强行支撑住，一瘸一拐往里走。

“我只要见你一面就走，老朋友，你不知我有多想你。”明光子咬着牙，好奇老祖的异状，决心冒险赌上一把。

“见面，啊，不行，主人不允许，你，滚。”

“主人不允许！谁说主人不允许，我就是你的主人，你这个长了反骨的下贱东西！”明光子听及老祖讲到主人，恼怒没来由冒了出来。

“你给我滚，护山！”老祖忽又暴躁地吼了起来，洞窟给这一声怒吼震得嗡嗡抖动。

“啊，是护山。老朋友，没问题，你的麻烦就是我的麻烦，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护山。”明光子给吼声吓了一跳，急忙换个口气，又客气起来，往山洞里继续走进。

山洞虽然幽暗，但老祖的身影可以模糊看到。巴斯老祖后背对着洞口，面向石壁坐着。

“我的老朋友，为什么不转过身来坐着，这样让我如何才能见到你的面。”明光子见着老祖背影，好奇心越来越强烈。

“不，那样不行，主人不允许。你是谁，为何来此！”巴斯老祖不安道。

“我是你的主人，你难道忘了，现在，我命令你，给我转过身。”

“你不是主人。主人不允许我转身。护山。”巴斯老祖依然是这几句话。

“老朋友，你难道只会这几句话吗，让我看看，你到底怎么了。”明光子胆子越来越大，一瘸一瘸地往老祖身上摸去。

“走开，不许碰我，否则……”巴斯老祖浑身一震，一股罡气击出将明光子的手弹开。

“啊，老朋友，你怎么这样对我，难道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明光子尖叫一声，想起两人现下实力对比，方才有了些恐惧。

“待客之道？走开，护山。”老祖却没有继续攻击。

“难道你的主人没有教你如何待客？对待客人要有礼，哪能这么粗鲁。”明光子甩甩手，站在老祖背后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待客之道？不许站在我的面前，护山！”

“你的主人难道没有教过客人来了应当如何吗？”明光子继续试探道。

“不许站在面前！”老祖单调回道。

“那站在面前却又如何？”明光子追问道。

“站在面前的那是主人，你不是主人，你没有站在面前，走开。”巴斯老祖忽然不安起来。天修子的命令在身上发作了，老祖本能感到不安。但天修子的命令是绝不允许任何其他人站到老祖面前，如果换做普通人，这条命令就已足够，如果谁想站在面前，直接消灭就是。可是老祖不行。老祖不过一个傀儡，只能完全照着命令行事。这时，他正着急寻找，如果有人试图站在面前他该如何行事的命令，但是，身上却没有这样的命令。老祖不安着急起来，但也仅仅如此而已。

“为什么，为什么站在面前的是主人，你难道忘了，我才是你的主人，你这个，啊，我的老朋友！”明光子听着老祖的话，立刻激动起来，正想骂他是个下贱胚子，见到老祖颤抖的肩头，一下清醒，又改了口。

“你不是主人，站在面前的才是主人，不许任何人站在面前。”老祖颤动一阵，只能找到这两条命令，只得又安静下来。

“是吗，站在面前的才是主人，那我要是站在你的面前，你还认识我吗！”明光子有些恼怒，也有些明白了。

“站在面前就是主人，你不许站在面前。”巴斯老祖机械回道。

“那我就站在你的面前，你这个下贱坯子，你这个奴才，我要站在你的面前，你难道就会想起你的奴才身份！”明光子一恼，忘记其他，迈开步子往老祖身前走。

“啊，不许，不许任何人站在面前！”老祖紧张地抖动起来。但是没有命令告诉他，如果有人要站在面前他该如何，老祖只得将脸向前紧紧贴在石壁上。

“转过头来看看，我就是你的主人。”明光子挤到老祖身边，伸脸往老祖脸前挤。但老祖的脸紧紧贴着石壁，明光子把脸挤成一张面饼依然不能挤进去。“你给我回头，看着我！”明光子怒了，伸手抱住老祖脑袋，想强行将他的脸面扳转过来，但他法力被禁，哪里能够扳转得动。

“该死的，你就是这么见不得人！”明光子无奈，重又将脸贴了过去，紧紧靠在老祖一侧脸上，恼怒地低吼。

“不许站在我的面前！”老祖几乎将鼻子都压得扁了，正脸紧紧对着石壁。

“你混蛋，我命令你转过身来！”明光子再按捺不住，挥拳对着老祖狠打。打了一阵，他还嫌不够解恨，张嘴朝老祖猛咬。老祖疼得厉声嚎叫，但就是不知该如何处置。

正在这时，一阵地动山摇，山洞剧烈晃动，明光子抱住老祖，两人被这一阵晃动震得前后乱晃。老祖立时紧张起来，张开双臂往晃动的石壁上抱去。但石壁被这一阵晃动震得松了，往前倒塌下来，老祖抱着面石板直直向后倒在地上。但震动却还没结束。石板在地上随着晃动的山洞抖动不已，一寸寸断裂碎开，散成无数碎块掉落在地。老祖那张高贵脸庞在碎石堆中露了出来。

“哈哈，我看到你了，我就在你的面前，现在，我的仆人，服从你的主人！”明光子哪肯错过机会，一翻身扑到老祖身上，脸对脸紧紧抱住老祖。

“不，你不是主人，不许站在我的面前。”老祖有些手足无措了。这个局面实在太复杂，天修子没有命令他，如果他摔倒在地该怎么办，老祖一时懵了。

“你，你敢不认主人！”明光子听着老祖的话，一时有些悲愤难言，为什么这个下贱坯子偏偏不认他这么伟大的主人。

“面对石壁，不许面对任何人！”老祖嘴里慌乱念着，浑身疼痛起来。他这时倒在地上，违犯了命令，主人的意志开始惩罚他了。“不，别这样，我没有违背主人的命令，我一直都遵守着主人的命令。”巴斯老祖慌忙跳起，带着明光子站起，往石壁前扑去，明光子的双脚跟着不由自主挂在地上，勉强算是站住了。

“你是谁？啊，站在面前的，我的主人！”老祖身上暗金色光芒一闪，认主的条件符合，认主命令发作，巴斯老祖顺从地跪到地上，带着挂在身前的明光子一起倒在地上。

“狗奴才，现在知道错了知道谁才是你的主人了！”明光子乍然一喜，抱在老祖脖子上又敲又打又咬，一时喜笑，一时怒斥，过了好一阵方才平静下来。

“过来，让我看看，你为何要背叛我，告诉我，你知道错了吗！”明光子对着老祖大声呵斥。老祖顺从地跪在脚下。明光子从老祖脖子上下来，瞪着两只眼睛上下打量，看了半晌恍然大悟道：“该死的东西，这是谁做的手脚，谁把你弄成这样。不过这样也好，你就老老实实当我的奴才吧，现在，给我把禁制解开，咱们离开这儿。”山洞这时晃得益发厉害，尘土随着飞扬而起。巴斯老祖解开明光子身上禁制，抱起明光子出了洞口。

山洞外已乱成一团，护山大阵在持续不断打击下接近崩溃。杜林丰轻而易举钻进法阵，往下飞落寻找天修子师兄弟。但一路行来，只见下面来来往往之人一点不像松华门弟子，反倒是巴斯神做派十足，他越看越是生疑。

“都不许乱，所有人各就各位，按照主人命令守好山门。”一个道装之人大声命令着，将下面慌乱的人组织起来。但天上的打击越来越猛烈，哗啦一声巨响，山峰一阵剧烈颤动，护山法阵彻底崩溃，天上的攻击无遮无拦打下，一下下直接打在山上，山头火花四溅，灰尘扬起，剥落的岩石不停下落，山峰在打击下开始垮塌。

“你们和我一起还击。”命令之人大声吆喝着，扬手一道嗡嗡响声向天外攻去。

“死神的愤怒！”杜林丰心里一动，看了出来，那大声吆喝指挥的人正是巴斯神中的死神，而那些在他指挥下开始聚在一起向外还击的不正是巴斯军团吗。“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在这？”杜林丰脑子嗡一声乱了，洪天师最后时刻的情景闯进脑海。“他们为何不和道长一起，为何跑到这里？”杜林丰越想越乱，脑子里模模糊糊觉得，他们是该在这里，可为何有这样的记忆，却一点也想不明白。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在这，为什么他们没和洪道长一起，倘若他们与道长一起，道长怎会遇难！”杜林丰想着，洪天师遇难时的情景越来越清晰，血色涌上眼，眼睛立时红了。

“下面的人听着，你们已被包围，停下无谓的抵抗，向正气盟投降。”天上的打击忽然停下，漆黑的夜空闪烁几下亮了。亮光中，两个巨大身影出现在天空。

杜林丰向上看去，天空一片血色，血色的天空下，两个人影虽跟染了层鲜血般暗红，但依然辨别得出形貌。当先那人满脸畏缩，正是他前来寻找的天修子，其后那人满脸正色却是一元宗陶师正。一看到陶师正身影，心里怒火就往上冒，杜林丰竭力压抑住怒火，黑烟却悄悄从身上冒出。

“为什么，为什么天修子不在山门里，却带着人前来攻打松华门？”杜林丰奇怪想着，但脑子里满是洪天师的身影和仇恨的火焰，哪里还想得清楚当中关节。

“全都给我打！”逍遥子却不理睬天上的喊话，疯狂下着还击的命令。一阵攻击从山间射出，朝光影中的人形射去。光影闪亮起来，将下面的攻击挡住。

“贤侄，他们怎么不听话，怎么还在抵抗，你是不是还在欺骗老夫。”光影后，陶师正森森盯着天修子，脸上满是不满愤怒之色。

“不，师叔，他们听话的，只要有了巴斯老祖，这些巴斯神就是最好的奴才，绝对不会反抗。师叔要是不信，师侄帮你把他们叫上来，师侄诚心诚意将老祖献给师叔，绝对没有二心。”天修子让陶师正看得浑身发寒，拼命做着辩护。

“好，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陶师正轻轻挥手道。

“你们都听着，全都不许反抗，叫老祖上来。”天修子对着下面威严喊道。光影中天修子的身形猛然高大起来，声音也轰轰隆隆震天动地响了。下面的反抗突然平息。天修子转身，谄媚地对着陶师正一笑，道：“师叔，他们已停止抵抗，巴斯老祖过会就到，您老放心就是。”

“哦，但愿一切如你所述。”陶师正凌空坐在太师椅上，指尖轻轻点击膝盖，无所谓道，但目光却抑制不住，从垂着的眼睑下悄悄向下期待地望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