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修子,你还要狡辩到何时!”陶师正厉声打破沉寂,摇头不满道。
“师叔,此话怎讲,晚辈说的字字是实,何曾有一分半分虚妄之处。师叔何必如此在意这些巴斯族人,倘若大伙都不放心,晚辈回去禀明家师,将这些人交给正气盟处置如何?”天修子让陶师正说得心里乱跳,只觉心事被看穿了一般。
“如果这样倒也不错,咱们就请燕前辈将巴斯裔交出可好。”堂中众人听得此说,颇有不少人跟着附议。
陶师正的头却一直摇着,没有停下的意思。“咱们哪里寻得到燕前辈的人!”陶师正叹道。
“师叔不必担心,晚辈知道如何寻到师父,请师叔放开晚辈,在下这就联系家师。”天修子闻言急忙道。
“你还要瞒到何时!你这孩子实在辜负了我的希望。唉,看着你如此走上邪路,老夫实在痛心,对不起你师父啊。”陶师正含着两眼悲戚看着天修子。朴华之听出他话中有话,神色一动,转看向陶师正。
“师叔何出此言,晚辈一直谨奉家师教导,何曾走上邪路还请师叔明鉴。倘若家师教导有误,晚辈这就回去请教他老人家。”天修子露出一脸无辜之色。
“你到哪里请教燕前辈?你还要瞒到何时!前辈他老人家飞升天界这样重要消息都不见你通报一声,你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陶师正说着,眼里悲痛之色愈浓。
“什么,燕霞客飞升了!”堂中一下炸了锅般热闹起来。众人都觉背上的芒刺被消息一下拔掉,再没人觉得脊背发凉了。
“燕前辈飞升了,陶掌门何时知道的消息?”朴华之闻言一震,急忙问道。
“天修子,你说,你师父是如何帮你收服这些巴斯魔头的?”陶师正却不回答朴华之,接着向天修子逼问。
“师叔原来已知家师飞升消息。”天修子一阵浑身发抖,强自镇静下来,继续道,“师父这人不爱张扬,专门叮嘱弟子保密,所以弟子才不曾将消息告知各位。既然师叔知道了,弟子就将这事通告大家,好让大家得知,家师半年前游历之中安全渡劫,已飞升仙界去了。”
“你啊,实在也是怪老夫有失管教之责,你这孩子怎么变得这样,竟如此不老实了。燕前辈在我正气盟成立前就已飞升仙界,如何到了你的嘴里,偏又到了半年之前。你到底想隐瞒什么!”陶师正一字字将天修子谎言戳穿。
“师叔啊,请师叔为我观玄宗作主。松华门勾结巴斯魔头为祸天下正道,请师叔治罪。”贾士奇哪听不出陶师正话中之意,立时跪下,头磕在大堂地上砰砰响着。这回倒没人劝阻阻拦,任由他跪在地上嚎啕哭泣。
“唉,实在想不到,燕前辈飞升之后,少了前辈约束管教,你竟会堕落至此,亏你松华门还担任正气盟执事,你是如何对待朴盟主信任的,你对得起朴盟主的栽培吗!天修子,你勾结巴斯魔头为祸天下正道,你可知罪!”陶师正语气突然转为严厉,对着下面大声呵斥。
“师叔,我是冤枉的,我从来没有勾结巴斯裔,他们是我收服的,师叔倘若不信,我就将巴斯族人献上。”天修子这时哪里还有半分镇静,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眼看陶师正板着脸不理,心里急了。
“哈,师叔,盟主英明,请盟主下令杀了这勾结魔头的罪人,消灭为祸正道的巴斯魔头,为我观玄宗复仇!”贾士奇停下磕头,满脸带泪指着天修子,似乎观玄宗的灭亡完全是因为天修子勾结魔头所致。
陶师正冷笑着看着堂中众人动静,忽然出声打破喧闹道:“诸位可知老夫举办这场婚礼的原因何在?老夫自停职离开正气盟,盟中一应大小事务都由天云宗和松华门这两个败类垄断,致使天下魔孽横行,老夫虽有心匡复,却无力制止,只得出此下策,以毒攻毒,借松华门巴斯魔头之手消灭天云宗魔孽,再以婚礼之名诱出天修子这个祸害将其拿下,只是可怜了小徒的名节!可叹啊,可悲,维护正气之途,竟是如此坎坷。天幸的是,魔孽终于落网,正气又有了重见天日之时。”
“陶盟主英明,陶盟主挽救了正气盟,请陶盟主复出主持正气盟大计。”一干一元宗交好的门派哪里不知陶师正此话之意,乱哄哄叫嚷起来。
“诸位,切莫高兴太早。魔首虽然就擒,但那些巴斯魔头依然逍遥,咱们还应一鼓作气拿下才是。”陶师正打断众人道。
堂中听及巴斯众神,一下安静下来,过了一会方才有人道:“请问陶盟主,如何能够拿下这些巴斯魔头,请盟主示下。”
“各位放心,魔头虽然势大,但只要我正气盟团结一气,又岂是我正道对手。如今我正气盟消灭了内乱,大伙励志同心正是振作之机。老夫借婚事将众位同道齐聚于此,也是为了消灭魔头所为。咱们现下就出发消灭魔头,诸位以为如何。”陶师正从太师椅上站起道。
“好,一切听盟主的!”众人轰然而喏。
“盟主英明啊!”贾士奇这时激动得只能说出这句话了。
“呀,老夫一时冲动,差点坏了规矩。”眼看着众人情绪被挑动起来,陶师正忽然平静下来。众人不知他何意,惊讶望着。
“朴盟主,你看这事这样办如何,老夫已经停职,事关正气盟全盟的大事,还是应由盟主作主才是。”陶师正看着朴华之歉然道。场中众人这时似乎方才发现,正气盟还有一个叫朴华之的盟主在场。
“哎呀,陶盟主还如此客气干啥,你的命令还不就是正气盟的命令,大伙有谁敢不服从。正气盟哪里缺得了你老人家。你老人家不在盟里,看看正气盟都烂成什么样了,你老人家何必如此谦逊。”马上就有人嚷起来。
“老兄说得不对,咱们正气盟是讲规矩的,既然陶盟主停职,正气盟的行动理应由朴盟主主持才是。”和剑一阁相好的门派马上就不答应了,但反对的声音却是如此微弱无力。堂中汹汹而起的是对陶师正的吹捧和隐隐对朴华之的指责。听着议论,朴华之沉默着,陶师正微微笑着。
“在下惭愧了!朴某察人不明主事不当,有负天下正道所望,特请辞去盟主一职请陶盟主主持正气盟。”朴华之忽然打破沉默道。
“好啊,请陶盟主主持正气盟。”陶师正还待谦辞,但被一阵叫好之声打断,只得免了这道手续,连连摆手示意众人安静。过了好一阵子,堂中众人方才安静下来。
“既然大伙厚望,当此正气盟危难之际,老夫也就不再客气俗套,将这副重担挑上。一旦正气得以匡复,天下太平安定,老夫再将这副挑子撂下,到时各位再另选贤能来当这个盟主吧。为了避免正气盟重蹈覆辙,老夫有些提议请诸位通过:为了保证正气盟高效有力,盟主应该改为一人,盟中事务由盟主负责;为了保证正气盟团结有力,所有人对盟主的命令必须高度服从。这两条意见你们觉得如何。”陶师正微微笑着看着众人反应。
“行,我们拥护陶盟主。”虽然有人反对,但一股强大声音将所有反对声音压了下去。朴华之看着堂中众人表现,不动声色举起手,加入拥护的人中。那些看着他行动的人见到如此,不得不一起加入拥护支持的人群中。陶师正的提议竟是得到一致同意通过。
阿罗听着事态进展,初还得意兴奋于天修子的倒运,但听着听着,见着陶师正借用天云宗和天修子之事一步步将朴华之逼下台,将正气盟重新收于手中,不由得有些目瞪口呆。“这小子好深的心机,好厉害的手段!老子两条消息让他用得兵不血刃干下这许多大事,当真是个狠角色。老子管这些干啥,他小子越得意,老子岂不越好捞好处。你还不赶紧宣布把婚事继续办下去,老子接着当新郎,这岂不十全十美。”阿罗一拍脑子,想回正事,跳着脚,重又蹦着往里张望。
大概是隔得远了,没能听到阿罗心声,陶师正没有接受阿罗的十全十美的建议,将婚事丢到脑后,一帮贺客也完全忘了是来参加婚礼的。“众位同道,咱们这就前往消灭魔头。”陶师正一声高呼,众人一起跟着呼喊一声,随着陶师正向外走。
人群朝向跟着堂中动静一起变了。门口众人转头向外冲。阿罗正着急跳着,脑袋正好撞向转向的人群,又是一鼻子酸水滚倒地上。眼看不知多少大脚朝着身上踏来,阿罗反应甚是了得,急忙一个懒驴打滚,翻身躲了出去。浩浩荡荡人潮理也不理阿罗向着一元宗外涌。
“哎,这么着急干什么,怎么不把婚事办完再走。”阿罗从地上爬起,眼见陶师正走到了前面,急忙对着那边喊叫。听到阿罗叫唤的斜眼白眼看上一眼,心里骂句白痴,头也不回向前走了。不知挨了多少白眼阿罗方才醒悟,他还没下文书提亲,人家凭什么给他办婚事。懊悔地扇一巴掌耳光,阿罗想想这样也好,反正薛紫雾已嫁给他,虽然不是公开的,只要没了天修子这个抢老婆的,一切不必着急,以后慢慢补办一个就是。
“他们是去灭松华门了,这个热闹老子得去瞧瞧。哼哼,臭要饭的,敢对老子下手,活腻了你是,老子这就灭你满门!”想起燕霞客的杀意,阿罗丢掉满脑袋绮念,换上一肚子杀气腾腾恶念,跟在正气盟后面往松华门而去。
和寥落的门人弟子不相匹配,松华门所占地方相当广阔,一大片茫茫群山所在尽皆在护山大阵控制之下。单看这布局格局,倒是一个大派应有之象,但大阵之内的山头却大多荒败,只在山间留下几处建筑残址,护山大阵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到处留有破绽,和大阵内的荒败景象倒是一致。杜林丰来到松华门,看着下面茫茫群山,想起燕霞客所述,不由摇了摇头。看山间荒废景象,燕霞客从来就不曾将什么门派振兴放在心上,不过是听之任之得过且过由着下去,否则有他这个长期逗留人间不去的天下第一人在,无论什么样的门派都能成长为大门派了。
心念将下面大阵布局查看一遍,杜林丰顺着阵法间的漏洞钻进山。下面许多荒山还留有残余阵法波动,但法阵的威力却已荡然无存。杜林丰初还小心提防戒备,走了一阵哑然失笑,想起燕霞客扮作乞丐的惫懒样,这些阵法他哪会有闲工夫修补,干脆不再理睬什么阵法,直接向山里飞进。
群山后面的一个不起眼角落,几座山头之间阵法依然完整,保持着护山的功能。看着山上若隐若现的屋顶,杜林丰心道这里应该就是地方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都难以相信享誉天下的第一人竟然只在门派中这么个不起眼之处。想起燕霞客所述门派秘辛,杜林丰确认了燕霞客所述之事。看来他当年确实是松华门中进境最慢的弟子,以老丐在门中地位也只能居于如此偏狭之处。但谁能料到世事变幻无常至此,不可一世的天下第一门派衰落了,而这个衰落了的门派里最不成器弟子反成了天下第一人。
感应到护山阵下的隐藏守卫之人,杜林丰放弃进去一探的念头。燕霞客留给他的掌门印信还在手上没来得及交给天修子,但以眼下情形和杜林丰在修真界中的尴尬处境,现在进山见天修子不过徒找麻烦,既给他自己找麻烦,也给天修子找麻烦。“还是先办妥老哥交代的事再说吧。”杜林丰自语一句,绕过松华门,往山后飞去。
挨着前面的护山阵,群山间的凹处一片水波粼粼,一个湖泊出现在下方。杜林丰前后看看方位,确认无误,心道就是这里了,从空中下到湖边。湖泊所处甚是背阴,杜林丰刚下到湖边,就觉群山间的阴风似乎都在往这边流动汇聚,湖边阴沉沉的觉着好不凄恻。杜林丰看着偌大湖面,一时犯起难,这样大地方如何才能寻到那只藕心。杜林丰重又飞起,在湖面上遍寻查看。
湖泊虽然地处背阴死地,但湖面之上却是生机盎然,布满层层叠叠荷叶。杜林丰看得直皱眉头,这样让他如何才能寻到东西。在湖上兜了两圈,杜林丰心里忽然一动,有了发现。湖泊四面凉风吹来,到了湖上相互撞击旋转,湖面上的风向变幻不定,搅得湖水起伏没有定数,荷叶在湖水推动之下,也是起起伏伏没个准,偏偏在湖心一处水面荷叶稳定地一起一落,保持着均匀节奏,不似其他地方那般凌乱。
来到这边荷叶之上,风在这里果然不再杂乱没有方向,而是轻柔地旋成一个漩涡,绕着沉降到湖水之中。杜林丰跟着风来到水面,伸手探探,水是微微温的,比其他处水面温度要高上一些。顺着风向,杜林丰一头钻进水里,往下面潜去。下面的水温比湖面还要高一些,微温的水从湖底漾起,轻柔地将人往上推。杜林丰心知有门,往水来处游去。
湖底处,一截粗大的莲藕外,随着水波翻动,一只发着淡黄光芒的小小玉藕挂在莲藕外,随着水波轻轻摆动。游到近处,杜林丰伸手向那只玉藕探去。玉藕像是知道害怕,轻轻滑离手指,随着水流躲到莲藕另外一侧。杜林丰一喜,知道找对了地方,心里默念别怕,又伸手抓去。但玉藕又躲到了一边。
“你老是躲闪,我如何送你回家?”杜林丰见玉藕害怕,故作不快道。听到回家两字,玉藕像是明白什么,一点点靠了过来。杜林丰心里笑笑伸手过去。玉藕却又停下,似乎犹豫了。杜林丰张手在外不动,耐心等着。过了一会,像是顶不住回家的诱惑,玉藕犹豫着靠了过来,终于靠到了手上。
指尖触及玉藕,杜林丰感觉得到上面微微发烫的温度,怪不得这一片水域水温会高于他处。“好了,想好没有,如果想回去,我就带你走了;如果不愿回去,你就继续留在这里。不过我马上就要离开,以后也不一定有空回来。你若想好了,就做个决定吧,我最后再等你一会。”杜林丰把玉藕当作能交流对象说着话,将是否离开的选择权交到了玉藕身上。
不知是听懂了话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水波一阵翻动,将玉藕送到了手心。杜林丰伸手握住,将玉藕摘下握在手中。一道七彩虹光从手中射出,传出湖水,直射向天际。粗大的莲藕旁边湖水一阵晃动,射出些微光芒,坠星谷的图景出现在水中晃动的光线内。随着湖水晃动,图景停留片刻散成一线,变作岩陇星坠星谷几个字,然后方才消失。
“老哥做事倒是细心。”杜林丰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收起玉藕往水上游去。
“教主,要不要下去看看。”水面上忽然传来说话声音,杜林丰急忙停下。
“不了,还是正事要紧,先别管这里。咱们走。”明光子话声从上面传来。杜林丰闻声大怒,心道他又要干什么坏事,可不能再让他继续下去。待上面人离开,杜林丰悄悄离得湖水,尾随在后跟了过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