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七 另一界（上）

农田村落开始出现在田野上。不时出现的红墙碧瓦将原野隔断，墙里屋脊层叠，与外面世界大户人家的庄园相差不多。这里看样是个相当开化的所在。田里劳作的农人不时直起腰，杜林丰估摸农人身材与自己相差无几，倒不似阿图人一般高大。

沿着道路向前，一座城郭在前方现出身影，杜林丰快步向前进了城。城市相当繁华，到处都是行人。杜林丰一路走来，行人无不侧目，进了城更是惹起一片热闹。所过之处，人们对他指指点点。杜林丰见周围人穿着长相，与他所处世界并无二致。一群顽童跟在身后，嘴里喊着快来看野人啊，跟群苍蝇般追着不放。杜林丰这才明白，他身上裹着的熊皮引起误会了。

多走了几步，杜林丰发现与他一样裹着一身兽皮的猎人在人堆里不时也能看见，不知为何却未能引起人们注意围观。围在身旁的渐渐不光是顽童了。几个流里流气的混混加入追逐的顽童，不住往杜林丰身边靠。杜林丰加快脚步甩掉这帮人，却又撞进另一帮人的包围之中。一群衣着光鲜阔少迎面走来，看见杜林丰立时直了眼围了上来。

“快看，哪里来的野人！”

“哇呀，这野人婆娘当真迷死人，世上怎有如此漂亮女子！”

“呸，什么野人婆娘，你看小娘子细皮嫩肉，哪里会是野人。我看八成是这野人抢了谁家女子。本少爷最是怜香惜玉，碰到这样事情绝对不能不管。”

一群阔少七嘴八舌将杜林丰围住，杜林丰只得停下。他这时方知，不是他这个野人吸引人的注意，人家围观的不是他，而是他背后背着的人。

“小娘子，少爷一见就知和你有缘。你知不知，少爷有多少次在梦里见过你，今日不曾想却能相见，看来咱们的缘分是前世注定。你就是我的心肝。宝贝，怎么不理我，害羞了是不，别怕，快睁眼看看，少爷前世早就与你有缘，今世又寻你来了。”

一帮阔少只当杜林丰不存在一般，围着浣星甜言蜜语。浣星将眼闭上，头紧紧靠在杜林丰肩上。

“喂，你这汉子，老实交代，这小娘子是不是你抢来的。识相的把人留下，少爷放你离去，不然小心少爷送你见官。”这时方才有人注意到杜林丰，粗着喉咙让他把浣星放下。这帮无聊阔少虽然信口胡诌，却多少说到了点边。不那么严格说来，杜林丰倒也是将浣星抢来的。

让一群仗着家世的霸王围住，杜林丰不愿生事，正要解释几句，只觉浣星两只手臂抱得紧了，一只手手指掐在皮肉上微微生疼。他猛地醒悟过来，对这帮人有什么好解释的，趁早离去才是。他忽然一转肩膀，对着前面阔少撞去。当先两人哎呦一声倒地，杜林丰从缺口中钻出，一溜烟去了。一帮阔少着急喊着抓住他，却哪里追得上。

钻进一个僻静巷子，杜林丰忽觉浣星在背后拍他肩膀，急忙转过头。浣星两眼看着，似有话说。杜林丰知她有事，忙将她从身上解开放下。浣星从怀里拿出一张熊皮扎到头上，将头面遮住，然后静静等着。杜林丰加工的熊皮虽然是件异宝，但是戴在头上确实不好看，从天峰下来，浣星就将熊皮取下收好，这会却又重新取出戴上。

等了一会不见动静，杜林丰回头，见浣星一身熊皮裹着，正静静看着等着，忙将浣星重新背上。前路依然漫长，杜林丰就想寻家车马行买辆大车上路。走出僻静巷子，重新来到街上，果然再无人围着取闹。寻到一家车行，问明车子价钱，最便宜的都要上百两银子，再加上马匹，总要二三百两才能买得起一架车马。杜林丰身上哪里有银两，琢磨来去，身上穿的熊皮估计能值几个钱，于是寻到一家皮货行来碰碰运气。

刚进店门，店里掌柜的抬头看见，眼睛一亮，随又低下头记账，只不时拿眼偷瞟一下。杜林丰走到跟前，掌柜这才抬头道：“客官何事啊？”掌柜两只眼睛上下不住往杜林丰身上那件熊皮瞟。

“掌柜的，你看看这熊皮怎么卖？”

“这个啊，十两银子。”

杜林丰听得掌柜如此一说，转身就走。他可不是不识货的。身上这件熊皮来自天峰雪熊，绝对是个稀罕之物，掌柜的只出十两银子，摆明是在欺负人。

“等等，二十两，五十两，客官请回，咱们有话慢慢说。”掌柜的急忙上前拉住杜林丰，吩咐伙计看茶看座。杜林丰小心将浣星解下，抱在座椅之上。

“那客官你说，你要多少银子肯卖。”掌柜的小心探着杜林丰的意向。

“三百两。”这是车马一起的价格，杜林丰不知皮毛此处行市如何，只将自己所需银两报出。

“客官说笑了吧，这样一张毛皮哪能值得这许多银子。你可知三百两是个什么概念，普通人家过一辈子都绰绰有余了。我看你是个实在人，我也不欺你，你这熊皮确实是个好东西，但也值不得你说的价。要不这样，你两张熊皮一起卖给我，我出三百两银子如何？”掌柜的目光灼灼看向浣星身上那张熊皮。

浣星头脸都用熊皮盖住，只一只手伸在外面紧紧拽着身上熊皮。掌柜眼里只有皮毛，却没注意到里面的人。熊皮是杜林丰在天峰为浣星御寒所猎，如今离天峰已远，气候温和，熊皮已无多大用处。杜林丰听得掌柜的两张熊皮一起出三百两，心里有些意动，犹豫看着浣星。

“怎么样，客官倘若愿意，咱们就成交。说句实在话，你的熊皮虽好，但此地温暖，却也用不上它，两张一起三百两已经是照顾你了。”掌柜盯紧杜林丰道。

杜林丰看着浣星喉咙动了动，却没出声。

“掌柜的莫要欺人，比这熊皮差上一等的前面城镇随便也能卖个七八百两银子，这张熊皮三百两银子一两不能少，你若不要，我们这就走。”浣星忽然开口。杜林丰闻言，上前抱起浣星往身上背。掌柜的急忙上前按住，嘴里说着好商量，杜林丰这才重新将浣星放下。

“客官怎么这么着急，有话好商量不是。”掌柜的满脸堆着笑容。

“掌柜的你不是听到，这样熊皮起码可以值七八百两银子，你两张熊皮才出三百两，还有什么好谈的。”杜林丰知道一些行市，说出来的话底气足得多了。

“客官想必是不了解现下的行市了。你娘子所说都是从前的价。现在不比从前，如今不兴皮毛，这几年皮毛价格都不如从前，以前七八百两银子的皮毛，如今不到百两就能买到。还有你娘子说的价钱，那是店家的销价，进价可到不了这个价。”掌柜的连着说了两个你娘子，杜林丰臊得脸红到耳根。浣星也不再吭气。

停了一会，杜林丰平复下心情方才道：“就算如今不时兴皮毛，但这等稀罕之物仍旧稀奇，掌柜的可曾见到过这样好的皮毛。”杜林丰脱下身上熊皮展开。那张熊皮好大，只是撕破了一处。

“可惜了，你这熊皮倘若是完整的，在下咬咬牙三百两银子就收下了，但有了这处破损，就值不得这许多了。”掌柜的指着熊皮上的破口叹道。那破口是杜林丰为浣星制头巾所撕，如今熊皮正盖在浣星头上。

浣星的手忽然一甩，一杯茶水往熊皮上倒去。茶水倒在熊皮上并不四散浸走，只是一团聚在一起，像是浮动在毛上一样。茶水晃了一下，找到方向，顺着熊皮滑落地上。熊皮上干爽如常。雪熊皮本就防水，上面还有杜林丰的防护符咒，沾不住水这点奇处压根不算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