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完石块,羌然难寻一座完整房屋,哭喊之声仍从下方传来。阿罗意犹未尽,抱出酒桶打开桶盖向下泼洒。葛鲜仁心疼道:“道兄你疯了不成,好端端的酒不留着慢慢享用,都倒下去干什么。”阿罗冷冷笑道:“你要想用就来试试。”说着话,将个酒桶丢了过去。葛鲜仁慌忙抱住,打开桶盖,只见桶里满是黑乎乎不知名事物,哪里是他想象的美酒。葛鲜仁奇道:“这是何物?”阿罗撇嘴道:“还想不想喝,若不愿喝了,就一起给老子倒下去。”说着话,又将一个酒桶丢了过来。
葛鲜仁慌忙接住,学着阿罗的样,从东到西,从南到北犁地般将黑油倒在城里。二人足足倒下数千桶黑油。黑油落下,火焰高炽,羌然城里一片火海,除了火海的呜呜怪啸,再听不到人声。阿罗依然意犹未尽,暗日剑化成一条长龙,嘴里喷着火球,来回往城中吐。葛鲜仁忽然想起一事,慌道:“道兄够了,过了。”不及多说,往火海中一头钻进。阿罗猛地省起,收回火龙,随着葛鲜仁一起钻入火海。
黑油是泥婆大陆特产,燃烧极为迅烈,羌然城在黑油助燃下,不过一夜尽数毁于火海,就连城墙都被烧得倒塌。羌然经过一夜劫难,几乎夷为平地。日上三竿,火焰渐渐熄去,阿罗和葛鲜仁依然在硝烟瓦砾中忙碌。二人不辞辛苦钻进瓦砾丛里,双手五指艰难刨着,从焦炭中将一片片烧得化开流溢在焦土里的金银挖出。二人惦记羌然人的财物,将后半夜全都花在收集金银上了。
“唉,一时大意,以后应该先将财物捡净再来动手,省得如此辛苦。”葛鲜仁直起身,捶捶腰,胡子上满是炭黑。
“你也不早说。”阿罗满脸不快道。
“呵呵,以后记住了。道兄,还不看看收获如何。”葛鲜仁想起正事,丢开小小遗憾,催促阿罗道。二人忙了许久,先将羌然人捧成圣主宠儿,再将羌然毁灭,不过是借着这一起一落的巨大反差,制造羌然人的怨气愤怒,然后收获高品质的冤魂而已。不要为了错过星光而哭泣抹泪,那样会连月光一起错过。老道深知此理,赶紧提醒阿罗正事。
二人来到郊外,王老实的车子丢在路中,葛鲜仁看见,惊咦一声,四面查看一下,不见这一家人,想来是又回到城里去了。“义人啊。”葛鲜仁感叹一声,眼睛紧瞅着阿罗,看他将晶石从路边石崖上取下。
晶石墨黑没有一点光泽。阿罗掂在手上,葛鲜仁伸长脖子看着,黑黑的晶石似乎吞噬掉周围的光线,葛鲜仁一时觉得眼晕,脚下一晃,差点没有站稳。
“道兄,如何?”葛鲜仁眨眨眼,将视线避开晶石,这才恢复正常。
“还能怎样,不然老子岂不是白忙。”阿罗满意地嘎嘎笑着。
“那道兄还不快些。”葛鲜仁急道。
“快些什么,你是着急投胎还是什么。”阿罗不耐抢白一句。
“哎呀,道兄你又不是不知。道兄难道不想看看这么好的冤魂炼出的是什么品质剑灵?”葛鲜仁急得双手直搓。他从晶石的颜色就看出来,这些冤魂的品质远高于那些战场上收集来的。阿罗当然也看出这点,也着急想看看情况怎样,可就是不愿被葛鲜仁催,他大魔王哪里是让人家督促的。阿罗两只眼睛翻到天上,不理老道。葛鲜仁急过一阵,闭上嘴巴,只拿眼睛巴巴看着,满是乞求之情。阿罗这才满意哼了一声,动手将炼魂阵布上。
乌黑的魂魄啸叫着冲入阵中,四面撞到炼魂阵的紫黑光芒,然后回头相互撕咬起来。几缕白色魂魄茫然跟着进了阵中,似乎被疯狂撕咬的冤魂吓住,畏怯地缩在阵中一角。
“怎么还有这等不干净货色!”阿罗皱眉道。
“啊,这应该是王老实一家。这家人信那圣主虔诚得很,山人本想将他们送出,不料他们还是回来。道兄有麻烦吗?”
“有什么麻烦,这等没用货色用不着老子动手,待会就会撕得粉碎。只是老子辛苦那么久做的局,他们几个怎么就无动于衷。要是羌然人个个如此,老子岂不白费力气。”阿罗不在意道。听闻没有影响,葛鲜仁这才放心。
不过事情发展并不如阿罗所言。王老实一家魂魄虽然畏缩,但始终都在那,没被其他冤魂吞噬。也许他们过于弱小,过于无害,冤魂们只专注于周围的强大存在而忽略了他们。终于,当所有冤魂相互吞噬殆尽,冤魂王者诞生了。
“去,把他们几个一起吞掉。”阿罗欣喜难耐,命令道。
王者不满地瞪了一眼。葛鲜仁浑身一寒,忍不住打个寒战。冤魂王者这才瞪着暴虐的大眼,朝王老实一家逼去。阿罗满意地看着这一幕。葛鲜仁心生怜意,叹道:“义人啊,你们这是何苦呢!”白色的魂魄瑟缩地躲闪,王者大摇大摆逼近,伸出带钩的手指,戏谑地拨动那弱小的魂魄。然而,无论王者如何用力,白色的魂魄就是紧紧凝在一起无法分开。王者愤怒了,伸出大手一把握住。
白色的魂魄忽然不再畏缩,一起在王者手中往前挤去,似乎争抢着要首先面对这可怕的恶魔和恐怖的命运。冤魂王者咆哮一声,不满于这些卑微存在的无畏表现,举起大手,一口将白色魂魄吞到肚里。
“完了。”葛鲜仁默道。
事情却出乎意料没完。冤魂王者油黑如锦缎的皮肤忽然烟雾般缭绕动荡起来。王者嚎叫着,拍打着,然而,胸前的皮肤如同积雪融化般散开成为黑烟。微弱的白光穿过黑烟透出。黑烟越来越薄,白光越来越清晰。黑烟缭绕中,王老实一家的灵魂依然在那,紧紧抱在一团,不再畏缩,不再避让,而是坚定地面对不可一世的王者的暴怒。冤魂王者疯狂叫着,疯狂跳着,猛烈冲击炼魂阵的四壁。阿罗几乎控制不住,牙关紧咬,脸色惨白,死死守着不让炼魂阵破掉。但这不过都是徒劳的努力。
冤魂王者发疯般一头撞向上空,紫黑光线闪了几闪,阿罗胸口如中重锤,一口血憋不住吐了出来。紧接着噼啪连响,炼魂阵的阵基连着爆碎。天光穿过紫光射了进来。王者咆哮一声,挥拳乱击,紫黑光芒碎成无数碎片消散在天光下。炼魂阵崩溃了。冤魂王者嗷嗷叫着跳向半空,然后朝着葛鲜仁扑来。葛鲜仁吓得动弹不得。
眼看着恐怖的獠牙越来越近,老道无奈闭眼等死。然而嗷的一声惨叫,冤魂王者抛掉葛鲜仁,反又向上飞走。葛鲜仁睁眼看去,只见冤魂王者腹中白光越来越亮,将黑气一层层刺穿,将王者的身躯刺成无数黑烟。冤魂王者嗷嗷叫着失去形态,变成一团缭绕的黑烟,在白光中消散殆尽。几个白色魂魄挣脱最后几缕黑烟纠缠,直往青天而去。
“你这个蠢货,这么好的宝贝让你给毁了!”阿罗暴怒声音传来,葛鲜仁眼皮一跳,心疼起来。没错,这么好的宝贝,由于对王老实一家的疏忽,让他给毁了。
旁边传来砰砰声音,葛鲜仁转头看去,只见阿罗不住飞起,然后落下以头撞地,将地撞出一个大坑。蠢货的咆哮仍不住从嘴里传出。半天,阿罗方才睁着血红双眼平静下来。葛鲜仁看得心惊肉跳,强笑解释道:“道兄,这不能怪我,都怪那几个祸害。”
“杂碎!”阿罗咬着牙迸出俩字。葛鲜仁眼皮一跳,却没听见阿罗继续骂下去,心里微安。他哪里知道,阿罗这时心里翻江倒海,骂得比刚才还要厉害。
“喀留斯你这杂碎,你办圣主教原来为的就是这个。老子真是头猪,怎么早点没想到。什么狗屁冤魂,百万个千万个都不如一个王老实。这才是真正的力量!老子是猪,是头大蠢猪,白白糟蹋那么好宝贝。”
“义人啊!”一句感叹响亮回荡着。
葛鲜仁耳朵一跳,以为听错了,阿罗嘴里怎会蹦出这样的词来。他没有听错,阿罗嘴里确实赞着义人。在当了许久传教使者之后,阿罗总算知道喀留斯、玄帝办教传教的奥妙了。
拥有信仰的灵魂才是强大的灵魂,来自信仰的力量才是真正强大的力量。阿罗明白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