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一 天下仆（上）

冈特斯是关心则乱，把杜林丰为何能够夺回身体这样的重要事情丢到脑后，反抓耳挠腮着急大屋里的喜事，如果不是明光子在那边躲着，恐怕就要赶回去抢着当新郎了。

夜是安静的，也是黑暗的。杜林丰忽觉不对，冈特斯也心生警兆，将骚动的心按捺住，尽可能将身藏好，不舍地望眼大屋，小心往远处退走。大屋里，婚事按步就班进行。薛紫雾已无力抗议，只是幽幽哭泣着，木然随着衣云摆弄，和阿罗对拜几拜，完成了拜天地的大事。葛鲜仁笑呵呵兼任着司仪，心里却缠着几分别扭——如果不是阿罗抢在前面，他老道就可以站在新郎官的位置上了。平静的夜在嘤嘤的啜泣声中，一时多了几分幽怨，就连摇曳的红烛、大红的喜袍也不能冲淡。

“不能跑。”悄悄退走的冈特斯反转了回来。

“你找死啊，敢跟我抢。你打不过那个混蛋，你这是把我往火坑里送！”冈特斯恼火得大吼，但身体却不听他的，依然往回。元婴力量越来越多融入真气，杜林丰的力量也越来越强，对身体的掌控力也越来越强。他又一次夺回了身体。冈特斯不甘地咆哮着，抗议着，建议着，但杜林丰不理睬他，继续着冈特斯称为送死的行为。

夜越来越黑，空气中的幽怨之意越来越重，警兆也越来越明显。杜林丰心急如焚，生怕明光子这个恶贼干出什么恶事来不及制止，干脆飞向天空。

“完了。这简直就是送死！”冈特斯一声哀嚎。应着他的判断，明光子飞身而起射来。杜林丰转身就走，望着浓黑的夜空钻进。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向上蹿去。漆黑的夜空里，一股黑雾流泻而下，杜林丰躲避不及，迎头撞上，登时一个翻身，歪歪斜斜向下落。

流泄的黑云撞到头上，跟撞到墙上一般，杜林丰晕头转向落了下来。他这时方知警兆来自何处。落到半空，杜林丰控制住身形，正要飞走，迎面笑意盈盈飞来一人，扑鼻的香味远远就能闻到。杜林丰脑子一蒙，差点又是一个跟斗摔倒，急忙转身就走，临转身时还看到花榴娘含嗔带俏薄嗔了一下。刚一转身，只见眼前无数张牙舞爪恶鬼对着，还未辨出真假，一张大网四面围了上来，将杜林丰裹了个严严实实。嘉亚尔从恶鬼中穿出，拎起杜林丰朝上飞走。

“多管闲事！”冈特斯狠狠扇了杜林丰一巴掌，重新夺回身体，无可奈何接受了这被动局面。

明光子见状，转身欲逃，身后的黑暗中，一双大手陡然显形，一把将他拦腰抓住。明光子挣扎几下再动弹不得，猝不及防下竟一招落败，心里这时后悔不及。他在会场外发现嘉亚尔跟踪，害怕这人跟莫名的魔威有关，一路躲避到大屋附近藏起。冈特斯误会他是冲己而来，正准备悄悄逃走，杜林丰有意飞起让他发现，明光子一时贪念战胜恐惧，现身追赶，结果两人一起落入陷阱。

“我好恨！”黑暗的夜空中，传来一声低沉的嘶吼。

冰寒一闪而出，漆黑的夜空无数鬼哭突然隐现。夜空更黑了。一团黑雾蓦然从天坠下，对着大屋落下。几点剑光在远处射起，将黑暗刺穿。接着更多剑光飞起连成线，在天上巡游。聚缘星虽然初创，但毕竟是正气盟总部，刚才的打斗虽短，却已惊动无数高手。黑雾犹豫一下，重新卷起射向太空。漆黑的天空，几颗星星露出脸眨着眼，在黑幕上点出几点光亮。

“快点，把交杯酒喝了就结束了。”大屋里喜事进行到了尾声，衣云不耐催着。

“然后就入洞房吗？”阿罗赶紧把酒干了，巴巴瞅着衣云。葛鲜仁心里一阵泛酸，笑呵呵摸着长髯不语。

“我不进洞房！”薛紫雾听得洞房二字，浑身一紧，惊叫出来。

“着急叫什么，想进洞房还没那么便宜呢。快点把酒喝了，我要回去了。”衣云胡闹够了，这时已是意兴阑珊，无心再玩下去。

“不进洞房还叫拜什么天地！”阿罗不满咕哝道。

“要进洞房自己想办法。姑娘走了。”衣云打个哈欠，拎起薛紫雾飞出屋门，将兴致勃勃的新郎丢在新房。烛光中，阿罗大红袍子穿着，脸色一红一白失望得很。几人注意力都在拜天地上，闹腾许久，直到婚礼结束没人发现外面动静。外面，星空依旧灿烂。

“嗷，我好恨！”太空深处一个黑色角落的一处幽深洞府中，恶灵大王高踞在上，嘉亚尔、花榴娘侍立两旁，明光子血肉模糊滚在地上。恶灵大王每一出声，一条黑雾就抽在明光子身上。黑雾弹开，明光子身上随着飙起一簇血花。明光子在地上扭曲着，滚动着，但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开。

“恶灵大王，是你吗？”毒打间歇，明光子小心问道。问题刚出，明光子嗷地爆出一声惨叫，抱着脑袋缩成一团。他这一句问话，引来暴风骤雨一顿毒打。

“大王是怒破天大王。”嘉亚尔冷冷道。

“是你，我知道是你……大王，怒破天大王，你不能这样对我，是我创造了你。”明光子认定了怒破天就是恶灵大王，为了活命，忙着将创造者的身份道出。

“我好恨！”鞭打劈头盖脸而来，打得明光子只有苦苦呻吟，再难以开口。无数冤魂造就的恶灵大王，生来就是为了仇恨，即使有了生命，也还是仇恨，甚至怒意还要破天。

“大王不要再打了，我是你的迎奉者，是你的仆人，生来就是为了等候迎奉您的到来。你的鞭打倘若再持续下去，就会失去在这世上的第一个仆人。你是大王，大王要有仆人，要有很多很多仆人。”明光子暗骂愚蠢，这样一个用怨愤创造出的生命，怎么能以创造者自居，于是换了说法，在鞭打的间隙，重新求情——高傲的圣明教主也有如此谦卑的一面。

“啊，我好……”黑雾缓缓收回。明光子忍疼爬起，跪在怒破天脚下，叩首道：“大王，今后，我将用一生一世侍奉你，你是我永世的主人。”说完，连连亲吻怒破天脚下地面，然后抬头，用一双满是热诚和忠诚的灼灼眼睛热切盯着怒破天。

“仆人。很好。你要用忠诚侍奉我。啊，好恨。”怒破天平缓下恨意，空洞地叹着。他虽然已有生命，有着强大的力量，但除了满腔恨意和本能冲动外，意识上不过就是个出生不久的婴孩。

悄悄擦去手心的汗，明光子放下心，伸手指向杜林丰道：“大王，他是你的敌人，让我把他灭了，为你消气。”明光子的主意转得飞快，刚刚脱离险境，就想到了如何东山再起。只要吞噬了杜林丰身上的魔婴，拥有了魔婴的力量，他就能收服这个他创造出来的怒破天，到时，拥有两个恐怖家伙的力量，明光子就是世上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杀了他。”怒破天一眼瞪向杜林丰。

闻声，明光子立刻走去。冈特斯着急一动，杜林丰一急，意识中扑向冈特斯，又与他争起身体。冈特斯一怒，与杜林丰争夺起来，丢下一副身躯僵卧地上。杜林丰知道冈特斯要干什么，他宁死也不愿象明光子那样，向这些恶魔低头，求饶的话当然更无法说出口。“你混蛋，你是送死。”冈特斯知道杜林丰激动的原因，一面痛殴，一面大骂，无奈杜林丰就是固执地与他僵持，不愿低头。明光子到了跟前抓起杜林丰，笑意上脸——辛苦追寻这么长时间，还以为再没机会了，不料得来全不费工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