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四 黄雀黄雀（下）

“是，主人，您会更深刻地认识到我的忠心，儿子对父亲的忠心。”巴斯老祖回答得更加谦卑。

“嘿嘿，你还是没有认识到我的忠心——巴斯老祖儿子的忠心，不过，你很快就有机会认识到了。啊，可恨的忠心，可恨的诅咒，你为什么时时刻刻折磨着我，你难道不知我的忠心究竟为何。再忍忍，别老是纠缠住我不放，我的忠心就要来了，等着吧，我的主人，圣明教主，明光子你这个下贱胚子，巴斯老祖的忠诚就要展现给你了。”巴斯老祖含糊不清地咕哝着，谁都听不清他嘴里说着什么，只是他的表情从低眉顺眼的柔顺变成了满脸狰狞。巴斯老祖背着身，远远离开。明光子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也将永远无法听到看到巴斯老祖忠诚的表白了。

“兄弟，还不醒来！”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杜林丰蓦地睁开眼，洪天师熟悉苍老的面容出现在眼前。杜林丰翻身而起，声音里带些哽咽道：“道长……”

“不用多说，兄弟。老夫今日为你，也为天道教千万教民讨个公道。”洪天师伸手止住杜林丰。

“就是你把我的人劫走的。”洪天师猛然抬头，对着碧落子一帮人身后的冈特斯肃声道。

“是又怎样，上道的趁早投入本大王麾下。本大王瞧你是个人才，倒是可以抬举你一二。”冈特斯眼光老辣，瞧出洪天师一身修为已臻人间顶峰，生出垂涎之心。他见洪天师只有一人，欺他人少，驱着碧落子这些人在前，反将洪天师围住。

“海神阁下，他们是老祖的人，你无权和我们争抢。”战神看出便宜，也率领人逼了过来。

“好，我不争抢，咱们合作，你们上吧。”冈特斯眼珠一转，让出一片空域给战神。洪天师的本事，他到底没有把握，既然有了垫背的，魔王冈特斯当然不会放过。战神哪里知道冈特斯的主意，不知死活地领人冲到了前面。

“都出来吧，不然，人家还以为咱们天道教是好欺负的。”洪天师忽然哈哈大笑，放声对周围道。应着召唤，无数剑光从四面八方闪现，剑光闪闪，将这片空域完全包围住。杜林丰看到方才放下心，原来洪天师已做好准备。冈特斯有意泄露行踪，吸引洪天师前来他好浑水摸鱼，但没想到洪天师行动如此之快，陷阱还没来得及布置他就先落入了洪天师的包围。

流动的剑光法度森严，杜林丰看得出，正是天已阵的章法。冈特斯心里暗恼，如果不是看到有人渡劫急忙跑来想捡便宜，哪里会落个眼下的困难局面。他的眼光闪烁，四下乱瞟，不复从前得意样。战神那伙人发现深陷重围，聚在一堆再不敢向前。冈特斯见他们仍和自己保持距离，怒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分什么彼此，还不过来一块！”战神犹豫一下，接受了冈特斯的指挥。海神积威甚重，在面对共同敌人时，巴斯神自觉地选择共同对外。冈特斯不客气将这些人排到最前线。

“好了，该我们了。通知老祖，我们一动手，他就封锁住周围，然后过来支援。”另一边，明光子拍拍手掌，风帅低头弯腰退了下去。

“上天有好生之德，老夫亦不是记仇好杀之人，倘若你迷途知返，归还老夫手下，老夫既往不咎。我天道教也欢迎你的加盟。”大局已定，洪天师不忘收服海神，尝试着和平解决。

“都愣着干什么，集中往一个方向冲！”冈特斯却不理会洪天师好意，吼叫一声，指挥战神带头突围。

“你走不了。”洪天师弹指打出手诀，一点电光直上云霄。闪闪的剑光流动起来，剑光包围的空间里，风起云涌。翻滚的风云卷成无数巨龙，将冈特斯一行人困住。四面八方剑光飞流而来，将包围圈缩小。

正在这时，天空轰隆一声巨响，一股浓黑的乌云从天而降，往下面的剑阵倾泻而来。伴随乌云而来的是凄厉的阴风，阴风中无数凄惨呼声响起，天地随之变色，天空阴沉下来。乌云一层层压将下来。剑光触到乌云，搅起一层层黑烟，黑烟弥漫，将剑光团团围住。剑光流动让乌云一滞，迟缓下来。

“放弃敌人，收缩剑阵，全力防守。”洪天师脸色凝重，改变命令，带着杜林丰往剑光射去。

“是恶灵大王！”

“不错，今日之事麻烦了。”洪天师一掌击开弥漫的黑雾，闯入剑阵之中。

“哈哈，这是谁干的好事！”冈特斯贪婪地吸进一口黑雾，从风云的包围中闯了出来。失去剑阵支持，风云几下就被冲散，不复巨龙的威风。

“海神阁下，老祖来了，请阁下和我们同去觐见老祖。”战神拦在冈特斯的身前。

“什么狗屁老祖。这是魔鬼，来自九幽深处的真正魔鬼，你们要想活着，就跟我一起跑吧。”冈特斯嘴里说着跑，神情却是副恋恋不舍的样子。

“阁下，这确实是老祖……”战神的话没说完就止住了。黑烟中传来无数凄厉呼声，声音阴惨瘆人，似乎来自九幽深处。

“听到没有，这是真正的恶魔的呼声，是那个狗屁老祖吗！还不快走！”冈特斯狠狠骂着，又享受地吸进一口黑雾。

“这……”战神还有些犹豫。

“啰嗦什么，快走。”冈特斯不由分说发令道。战神身不由己冲到前面往外飞。浓黑的雾中，金光一闪停滞下来，战神一队人悬在空中，犹如沾到蛛网上的虫子抖动不已。

“该死，是谁把空间诅咒了！换个方向看看。”冈特斯当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丢下战神不管，急忙换了个方向。

到处都是黑雾，而且越来越浓，鬼哭声也越来越响。剑阵试了几个方向都被禁锢的空间挡回，洪天师的眉头越锁越紧。

“洪天师，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好好享受你的最后时光吧。”鬼泣声中，传来一个幽幽声音。黑雾浓密如油，旋转翻腾间盘旋出大大小小无数幽怨的眼睛瞪着，怨毒的眼神无所不在，看得人心里又凉又怕。

“兄弟，你来。”耳边传来招呼，杜林丰顺着声音来处飞去。眼前黑雾潮涌般起伏，幽幽鬼哭瞬间都转成兄弟你来的呼声。杜林丰正要朝黑雾中飞去，猛然警醒停了下来，手心冷汗泉涌而出，不知是否让黑雾迷了心窍。

“这里。”一只温暖的手伸出，拉住杜林丰。

“道长，真的是你，我还以为被迷了心窍了呢。”拉住他的人是洪天师，杜林丰放下心。

“是我喊你。我且问你，外面的陷阱你能出去？”

“道长何事？我绝不独自逃走！”

“不错，是洪某人的好兄弟。兄弟，如果老兄猜的不错，外面的封锁应该难你不住，你有办法出去，是吧。”

杜林丰迟疑地点点头。

“这样就好。你先出去……”杜林丰正要反对，洪天师加重几分语气将他打断，“事关重大，大伙的安全都着落在你身上，你安静听着。拿着这些玉符出去在封锁中放入，然后在外面做好埋伏。假如我们坚持不住需要突围，就用玉符炸开通道。这事只有你能办，不要推脱，大伙的身家性命都看你了。”

一把玉符塞到手上，没等杜林丰开口，洛本因上前牵住将他送往空间壁障处，重重在肩上拍了一记，然后将他推入浓密的黑雾中。杜林丰一个翻身，游鱼般往壁障里游走，消失在黑雾中。

黑雾沉沉，如同压顶的乌云，然而暴雨迟迟不至。

弥漫的黑雾下，危机临头的却不止洪天师一个，即便是始作俑者如今也不安起来。浓雾深处，明光子再维持不住气定神闲的上位者的气度，变得暴跳如雷。“巴斯族的怎么还不来，难道没有接到我的命令！巴斯老祖是如何办事的，他们要是再不来，谁控制招魂幡，如何控制恶灵大王，我的九幽夺魂阵怎么才能启动！他们难道死绝了。去，给我找到那个该死的家伙，告诉他，我很愤怒，我的耐心有限，要是他的动作再不快点，我就让他见识见识什么是主子的愤怒！还愣着干什么，滚！”明光子一脚踢飞风帅。风帅从惊恐中惊醒，一溜烟消失不见。

没过多久，风帅满脸惊恐跑回道：“教主，不好了！我出不去，咱们的后路也给封上了。”

“什么！”明光子震惊地后退一步，“我明白了。这就是你的忠心，儿子对老子就是这样忠心的。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后悔的！”明光子两眼刹时充满血，英俊的面容扭曲得可怕，手指紧捏一起，根根青筋浮现。

“哎呦！我的心怎么疼起来了。誓言啊，不要如此待我，难道我不是如约，如儿子般忠诚地对待我的伟大主人的吗？啊，你怎么还在折磨我，你的表现太让我失望了。噢，是他，我知道了，是他在用强加于身的枷锁考验我的忠诚。痛苦怎能改变我对你，誓言的忠诚呢。啊，我受不了了，让我再躲远些吧。”黑雾外，巴斯老祖猛一弯腰捧住心口，跌跌撞撞远离黑雾弥漫的空间，往更远处飞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