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零 螳螂黄雀（下）

光线均匀洒落在身上，透过肌肤、毛发浸入身体。杜林丰身上的真气久旱逢甘霖般雀跃涌上，拥抱吞噬浸入体内的金光。然而饕餮贪嘴的食客拥有的却只是一条狭窄的食道，真气刚刚吞下几口金光，就噎住般止住了吞噬。金光源源而入，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占领，将浑身真气染成黄金色。随着金光入体，杜林丰心里没来由现出一股根深蒂固的恐惧感——对海神的恐惧和绝对的服从。心灵深处，最后一点神智依然挣扎着，藐视着，反抗着，要将恐惧和服从逐出，但一切努力都是徒劳，金光占据的身体毫不留情将所有反抗的杂念消灭。

在至上的海神前，只有服从。金光笼罩下，天帝的使者们丢弃掉天帝的信仰，转而跪伏在海神脚下。

金球喷发完最后的光线，消失在洞窟中，金色的罩子渐渐暗淡下去。逍遥子等得心焦，可大王一直没有动手。他不敢催促，也不敢乱动。人群中碧落子对着死神跪伏下去。逍遥子看着碧落子，心里的恨意压抑不住熊熊烧起，恨不能将他食骨寝皮。看着跪伏下去的碧落子，快意忽然在逍遥子心里萌生。跪吧，你的跪拜对象就要是我了，看到时怎么折磨你。想到痛快处，逍遥子忘了恐惧，禁不住手舞足蹈，雀跃着出了藏身的缝隙。

冰冷的感觉忽然在身上泛起，逍遥子止不住打个寒战，脑子清醒过来。死神——那具他选中的躯壳正睁着双眼，冷冷盯着他。逍遥子急忙往缝隙里钻，但却为时已晚。一团金光将他包围。逍遥子撞到金光上，又弹了回来。金光牢笼般关住小人，越过跪伏的众人，往死神面前送来。逍遥子急得四面乱撞，却被金光无情地挡回。

“原来是你这个小东西。不错，刚来就捡到你这个补品。”死神冷冷说着，金光圈着逍遥子往嘴里送。逍遥子绝望地瘫倒，再也无力挣扎。

“哈，你们，所有的人，不管天上地下，都是蝼蚁，都得跪伏在我海神牧巴菲的脚下！”海神忽然站起身，伸双臂向上，仰头大吼了一声。

“你怎么了？”死神停下动作，看向海神。

“我怎么了？”海神低下头，满脸扭曲，看向死神的目光狂躁凶狠。“我怎么了！我就是你们的主宰，你也一样不能例外，和他们一样，你也得给我跪伏在地！”金光在海神眼里闪了一下，突然射出，没入死神身体。死神浑身一抖，手一松，同其他人一起，跪伏在海神脚下。光球掉到地上，带着逍遥子弹了两弹，方才滚到一边静下来。

“主宰！”杜林丰嘴里突然情不自禁冒出两字，接着头狠狠撞到地上。一洞窟的人对着海神咚咚磕头。头颅撞击地面的声音响成一片。地上的尘土被头颅带起，灰尘弥漫在洞中。洞窟里一时乌烟瘴气。

“对，主宰！”海神在污浊的空气中傲然挺立，仰头长笑，“哈哈……”笑声刚出，声音就断了。海神保持着姿势，仰头张嘴，呆呆站立。一洞人不知何事，依然自顾忙着磕头臣服，浑然不知也不顾海神发生了什么。

“我才是你的主宰！”缝隙里，小人儿冈特斯不屑地说了一句，小小身体倏忽射入海神双眼。

“不，天上地下，只有我才是唯一的主宰，你是什么东西！”识海里，海神对着冈特斯愤怒地嘶吼，“你是什么东西，我要将你烟消云散化掉，永生永世再不得见天日！”怒火从海神眼里喷出，直射向冈特斯。“你中了我的心魔，就是我的心魔。消灭我就是消灭你自己。消停去吧。”冈特斯一挥手，拨开飞来的怒火，“回到我的身边来。”

“不！”海神不甘地嘶吼，但面貌却越来越模糊，这儿那儿不时冒出一丝黑烟。海神极力挣扎，但越挣扎黑烟释出的速度就越快，渐渐完全变成了一团黑烟。

“回来！”冈特斯冷冷一招手。黑烟犹豫一下，缓缓飞到冈特斯头上。冈特斯抬头享受地吸了口气，将黑烟吸入。“现在，让我看看这具躯壳是否让人满意吧。”

金光从头到脚闪了一下，僵立的海神忽然动了。“废物！没用的废物！”海神突然跳起来，翻过身，头下脚上脑袋对着地面狠撞。“什么狗屁血脉，不能长进，再高贵的血脉又有个屁用！完了，老子完了，老子这样怎能回去！不行，老子不要你！”海神停下撞击，站直身，对着一群磕头的人瞪眼巡视，看到杜林丰时，眼里露出一丝喜色，然后又不满地摇摇头道：“不行，都太弱了！”呆了一阵，方才接着道，“先这样将就着用，以后再说吧。”说完，目光不怀好意扫了一眼杜林丰。杜林丰浑身一凉，加力对着海神磕头。

“大王，是你吗？”一个细细声音在地上响起。海神低下头，看着光球里的逍遥子，傲然道：“不是我还能是谁！”逍遥子一个翻身跳起，跪在地上道：“恭喜……”“少啰嗦！”海神打断道。“大王，我怎么办？”逍遥子小心道。“还不快去。”海神不耐地一脚踢向光球。光球给踢得飞起，撞到洞壁上，来回弹了几弹方才破裂。逍遥子从破碎的光球里钻出，顾不得多说，身形一闪，射入跪伏在地的死神鼻腔。死神跪在地上，后背一震，欲待挣扎。海神轻轻嗯了一声。死神面露痛苦之色，却丝毫不敢动弹。

良久，死神脸上痛苦方才消失，露出欣喜之色。死神对着海神谄媚一笑，然后站起身，刚刚起身却又不由自主跪了回去。死神跪在地上，转过身，找到碧落子，面上露出凶狠之色。碧落子还在兀自叩头。死神眼里凶光闪动伸手虚抓，碧落子身不由己飞落近前。死神咽口唾沫，刚欲有所动作，浑身忽然僵住。

“他们，还有你，都是属于我的。”海神的声音不紧不慢送入耳里。死神脸上神色一阵变幻，最后露出一副笑脸，回身叩首道：“是，大王。”接着跪伏在地，再没其他动作。

碧落子莫名其妙到了死神身前，服从的念头驱使着只是磕头。一洞的人除了海神外都在磕头。海神挥手射出一道金光，从岩壁上切下一块巨石，切割成巨大座椅，然后靠坐在座椅上，享受着洞中人的膜拜，不知过了多久，方才道：“行了，都起来吧。”

洞中人这才直起身。杜林丰站直身，试试功力，封神仪式灌进来的金光比从前的真气强大许多。蒙荒气修成的真气被金光改造成了金色。举手投足间，除了一处真气有些阻滞外，杜林丰觉得自己较之从前强大了许多。洞中不时传来一两声惊呼，那是发现功力突破后的惊喜呼声。顾不得计较那处阻滞的真气，杜林丰和众人一起，将热切的目光看向册封他们为神的主宰海神身上，却都不知，他们的主宰海神不知不觉间变成了来路不明的魔王冈特斯。

“洪天师？先从洪天师手下夺走人手封神，再用这些人手消灭老祖，夺回巴斯神那些糊涂虫，然后称霸修真界。嗯，就这点出息。”冈特斯半眯着眼，翻着海神脑中的记忆，“不过我都要了。嘿嘿，称霸修真界，这不够，老子还要回到魔界，要当大魔王，天上地下，唯我独尊，这，还差不离。”冈特斯对着杜林丰若有若无又扫了一眼。杜林丰激灵一个冷战，阻滞的真气打开一个口子。针尖大小的一点真气褪去金色，又朝着周围真气咬去。一点怀疑在绝对服从的心里悄悄萌生。杜林丰那随时都想弯下的膝盖也硬挺了许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