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一 戍边（下）

“停止前进，所有人原地待命。”铁英挥手叫停部队，“三山，小郑，你们俩跟我到前面看看。薛伍、陆凡，你们带着部队。”铁英安排好部队，带着王三山和郑平，三人往中军方向拍马跑去。异样的沉静，已经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

本该是战场的原野，如今空空荡荡。铁英拍马往蓝伽军阵方向跑去，远远就看到，原野上，这儿那儿躺倒无数人。点缀在原野上的尸身，几乎穿着的都是蓝伽军服。

“完了。小郑，快看看有没有大帅。”王三山语无伦次喊着。郑平铁青着脸，跟着铁英往前跑去，却不去寻找大帅的尸身。遍地死尸，如何寻找大帅尸身？“小郑，你怎么……”王三山抬头看见两人走远，急忙追了过去。

往前赶了三里路，一路都是蓝伽士兵的尸体。蓝伽军队显然是大败退走了。

“三山，去把他们叫过来，咱们追追看，但愿还来得及。”

“对对，无论如何，都要把大帅救出来。”王三山打马往回。风声中，他只听铁英恨恨骂道：“这个该死东西，怎么连一天都无法多坚持下来。”“是啊，这个该死……大帅怎么不多坚持一天呢。假如他多坚持一天，这大胜仗岂不就是我们的，可惜可惜。”王三山想着心事，一路拍马走了。从战场情形看，蓝伽军的败退不过就在一两天前，假如蓝伽军能多坚持一天，胜负就将是个截然不同的结果了。

沿途的尸身越来越少，再往前就是西固要塞，但是布鲁军队依然不见踪影。铁英越来越急，难道西固也丢失了不成？

西固是蓝伽对抗布鲁的重要军镇。两国之间是一片宽阔的草原，由于无险可守，双方都未派兵占领，只有一些零星牧人集聚的村镇散落其间。两国之间的战斗，大多发生在中间这片草原上。当蓝伽国势衰落时，草原就处于布鲁控制之下，两国国界就在蓝伽的西固一线。反之亦然。西固是蓝伽对抗布鲁的最重要军镇，倘若西固丢失，不但大草原这个两国间的缓冲区完全落入布鲁掌控，而且蓝伽的大门就等于对布鲁完全敞开。

“铁将军，布鲁军到现在都不见踪影，难道西固已经丢失不成？”郑平沉不住气，忍不住问出声来。铁英铁青着脸不说一句话。西固几百年间从未陷落，倘若真的丢失，那将是他们这一代戍边军人的最大耻辱，也将是蓝伽王国灾难的开始。

“停止前进。”铁英忽然举手示意，一跃站到战马背上，朝前方瞭望。前方一里外是一片树林，穿过树林，再走二十里就是西固要塞。这条路几十天前出发的时候，他们就曾走过。树林上，飞鸟盘旋在枝头不肯落下。

“有埋伏，全体后撤！”铁英突然大吼一声，从马鞍上落下，坐回马背。“铁将军，咱们走了，西固怎么办？”郑平有些迟疑。“西固没事，敌人已经撤军，咱们只管逃得性命就是。”铁英大声吼着，催动战马，指挥部队掉头就走。前方树林上方烟尘飙起，一支骑队驰出树林，朝这边追来。

“大哥，后面也有敌人，咱们被围住了。”陆凡冲着铁英大喊。杂沓的马蹄声中，铁英紧绷着脸，也不知听到没有。但前方扬起的烟尘却清楚落到每个人眼里。两股烟尘相距几里夹着这股小小人马，烟尘飞快向一起聚拢。铁英突然一转马头，伸手指向北面。

“将军有令，全体转向北方！”铁英身边十几个亲兵齐声高喝。声音穿过杂乱的马蹄声，传进周围人耳中。“将军有令，全体转向北方！”接到命令的骑士掉转马头，同时嘴里跟着高喝。急速奔跑的马队掉转方向，划出一个小小弧线，一起转向北面狂奔。铁英勒马，看着所有人掉头转向北面，这才一抖马缰，带着亲卫朝前方骑队追去。不过短短一刻，骑队两次改变方向，却无一人掉队。

三股烟尘在原野上扬起。两边的烟尘迅速往中间汇聚，中间的烟尘在两旁烟尘合拢前穿了出去。前后两道烟尘撞到一处，停上片刻，汇成一道，转向朝前面那股烟尘追去。

“绝不能放跑他们！这帮该死家伙，敢毁我军粮，这一仗全让他们毁了。”格尔将军看着远去的骑队，狠狠说了一句。蓝伽中军大溃败，格尔趁势追杀，眼看西固在望，但夺自蓝伽军队的军粮耗尽，格尔不得不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指挥军队从西固城下撤回。迎面撞上的这股烧粮部队破坏了他的整个作战计划，格尔绝不愿意轻易放过。

“大哥，咱们怎么这么倒霉。西固是不是丢了，大帅是不是完了，咱们该怎么办？”奔跑中，王三山策马来到铁英身边问道。

“咱们只管逃得性命就是，其他不用管那么多，西固没事，大帅应该也没事。咱们大概凑巧碰到他们撤军。”

“奶奶的，怎么这么巧。”王三山嘴里骂着，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下，随即又提了起来，“大哥，咱们怎生才能逃得出去，后面几万大军可不是吃素的。”

一丝笑意不易察觉地在铁英脸上闪过。“告诉弟兄们不用担心，到时老天自会帮忙。”铁英莫测高深说了一句。

“老天帮忙？”王三山疑惑道。

“不错，就是老天帮忙。”铁英挥了一下马鞭，迎着风领头向前奔去。马队穿进草丛，又往草原跑去。

“全体下马休息。”铁英忽然颁下号令。奔跑半天的骑队立刻停下，翻身倒入草丛。郑平拍马跑过来道：“铁将军，敌人还在后面跟着，现在就休息，是不是太早了，我看还是再跑一阵拉开点距离才是。”

“不跑了！我就要在这里跟他们决一死战。”铁英一头睡到地上。

“什么，决一死战！”郑平眉毛都竖了起来。

“小郑，是不是怕了？”铁英转头，隔着几根草叶，带着满脸笑意看着郑平。

“我郑家没有怕死的人！”郑平脸都涨得红了。

“既不怕死，那快点休息，待会多杀几个敌人。”铁英说完，闭眼睡去。

“待会让你看看，我郑家有没有怕死的人！”郑平气呼呼跟着睡到地上。

大地微微在颤抖，追兵近了。郑平看一眼铁英，铁英依然一动不动躺在地上，郑平赌气，又将眼闭上，将一边耳朵伏在地上。越来越强烈的震撼搅得他心神不安。郑平觉得再等不下去，猛地睁开眼，正准备提醒铁英时，只见铁英一个翻身跳起，大吼一声道：“好了，一群懒家伙，都给我起来，上马。”早就憋不住的一帮人闻令一跃而起，跳到马背上。

铁英满意地看着，笑道：“怎么样，睡好了没有？待会谁要是少砍一人，别跟我找借口说没有睡够。”哄笑声在草原上响起。布鲁追兵的身影这时渐渐清晰。铁英大吼一声：“都将火折子拿出来。”五千人拿出引火之物，排成一线。

“点火！”铁英大吼一声。所有人将手中纸媒点燃，丢入脚下草丛。干枯的草叶噼啪燃了起来。战马被火一惊，不安地向后退了两步。

草原上，一线火焰高高蹿起。北风带着大火迅速向南面滚去。布鲁前锋疾驰而来迎面撞上火头，战马惊得人立而起，将马上骑士掀翻在地。后面的骑士急忙掉头，往来路飞奔，躲避滚滚的烈火，却与仍然继续向前的追兵撞到一处。布鲁军一时大乱。火焰趁势追上，将人马尽数吞下。

“现在，跟我回家。”铁英拔出战刀向前一挥，五千骑追着大火飞驰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