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想想,九原本就缺粮,民间哪有多余粮食。任逸轩此举闹得九原人人自危,人心大乱,眼看就要不战自溃。太祖皇帝于此危急关头,奋然而出,谏止任逸轩逆行,并献奇策谋粮。诸位可知是何策?”说书先生说到这里,却停了下来,有意卖个关子。青衣人又是一声冷哼。旁边桌上两人听到冷哼,将目光转了过来。杜林丰听这说书人如此编排任先生,两道眉毛不由绞到一处。
“还不就是劫粮吗,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我们等着听呢。”茶客不满地在下面起哄。
“呵呵,一样是劫粮,可效果却大不一样。劫粮这事诸位想得到,任逸轩也想得到,乌素人也想得到。太祖皇帝献策劫粮,任逸轩张皇无策下接受建议,可在如何劫粮上,两人却意见相左。唉,可叹那任逸轩鼠目寸光,只知劫乌素军粮,岂不知,乌素人趁着九原粮荒进兵,岂会不防着劫粮这招。他们早在屯粮处伏下大军,就等着咱们前往……唉,可叹啊,可惜。
太祖皇帝苦谏不可劫乌素军粮,无奈任逸轩坚斥不听,派出大军前往……唉,可怜多少好儿男啊……劫粮军队遭到乌素大军伏击,全军覆没。”
说书先生说到这,沉痛地停下。全场茶客一时鸦雀无声。青衣人又是一声冷哼。这一声甚是突兀,全场听得清楚,不少茶客转头不满看他一眼。杜林丰却忘了再去多管青衣人。他已被说书人的内容惊住了。
“唉,眼看形势如此危急,太祖皇帝再不能沉默下去。先帝愤而领军,亲带一支奇兵,星夜潜到云陆……云陆是连接乌素要道,里面重兵把守屯满军粮,乌素人哪会想得到有人前来攻城。太祖皇帝兵不血刃,奇袭得手,将云陆城里堆积如山粮食运回九原……当粮食运到,九原无数百姓重获生机。大伙群情振奋,大举发兵,将屯兵九原外的乌素大军杀退。自此胜负之势逆转,乌素人如秋后蚂蚱。再也没有几天好蹦的了。
太祖皇帝自此一役,奠下咱们新皇朝千秋基业!”
书说到这里,茶客掌声如雷,叫好声震耳欲聋,将说书人后面话声淹没。
听到这里,杜林丰简直目瞪口呆了。茶客好声喊过,开始议论起来,说书先生趁这当口,接过伙计递过来的毛巾,擦一把脸上汗水,然后端起茶碗,细细品啜。
“当年我们家好大一屋粮食让任逸轩抢走,害得我们一家人差点饿死。这任逸轩当年不知害了多少人,如果不是太祖皇帝,咱们古嵩说不定就完了。”
“就是。任逸轩倒行逆施,大敌当前不去想方对付敌人,却想出这等与民争利的馊点子。要不是他,咱们九原说不定早就光复古嵩了。可叹那么多大好男儿为他白白送死!”
茶客议论纷纷。杜林丰脑子突然懵了。当年的事是这样的吗,怎么后人如此评说?
“哼。说故事也不能这样说!你们这些人都死了,任逸轩还活着。我们这些人都还活着故事就说成这样,将来还指不定怎样呢!”青衣老者重重哼了一声,将茶钱一把拍在桌上,然后拿起桌上卷轴,起身离开。杜林丰不知为何,木然起身,跟着老者一同出了茶馆。他没注意到,旁边桌上两个茶客跟着匆匆出了门。
青衣人出门,寻到一家字画店走了进去。杜林丰跟着走进,只见青衣人展开手上卷轴,将上面内容一幅一幅展示给店里先生。杜林丰看那卷轴,有字有画,字写得清隽飘逸,画画得秀雅传神。青衣人一幅幅与伙计谈定价钱,收了钱离开店铺。杜林丰不知为何,只是跟着。从茶馆跟出来的两人,也一直在后缀着。
眼看时辰不早,青衣人进了一家饭馆,随意点了几样小炒,就着一壶浊酒自斟自饮。杜林丰跟进来,木然坐下。青衣人吃罢饭出门往镇子外走去。这时夕阳不过挂在树梢头上。出了镇子,人迹渐渐稀少。杜林丰突然想起,他跟着青衣人那么久,不过想问问他为何在茶馆里冷哼连连,临走说那几句话又是何意。青衣人书画水平都很不错,他正想找人将那几尊破损的塑像修复。杜林丰紧走几步,就想上前叫住他。
“相好的,给我站住喽!”
青衣人愕然止步回头。两人抢在杜林丰前面,扑向青衣人,从袖中掏出铁链,往青衣人头上套去。杜林丰一惊,止住脚步,这才发现,两人与他一样,跟了青衣人许久。二人原来是衙门里公人,却不知为何要拿青衣人。杜林丰停下,想看看青衣人犯了何事。
“你们什么人,为何要拿我!”青衣人拼命挣扎,却哪里挣扎得动。
“为何拿你,你自己清楚,凭你茶馆里说的话,就够治你个大逆不道之罪。”
“你们!我的话错在哪里了?”
“错不错我们不管。我们知道你的话是绝对不能说的就是。”两人拿住青衣人,朝杜林丰走来。
杜林丰上前一步,想让二人放人。世上哪有说了任逸轩好话就犯法的道理!他正要开口,忽然发觉不对,一股寒风对着腰间袭来。杜林丰侧身让过。一柄薄薄短刀擦着衣服下摆而过。二人竟偷偷对他出手。杜林丰大怒,伸手扭转二人。二人哎哟一声,软倒在地。杜林丰伸手,两下扯下青衣人身上铁链。
青衣人又惊又喜,不住口称谢。二人寒暄两句,杜林丰得知青衣人名叫方临溪,就在镇子外住着,平时靠卖字画为生。杜林丰转向两个公人,两眼一瞪,怒道:“你们为何抓人,为何要对我出手相害?”
二人竟不买账,阴恻恻冷哼一声,方才道:“识相点,早点把我们放了,省得将来后悔。”杜林丰怒他二人嚣张,扭住二人手腕,真气往二人经络逼出一点。真气方才释出一丝,二人面上皮肤迅速起皱老化,二人连连喊疼求饶,杜林丰这才收手止住。只这一下,两人竟跟老了十多岁一般。杜林丰心下歉然。他还不知自己真气竟这般厉害,让人瞬间就老去十年。
两人原来是朝廷一个秘密机构的暗探,专门负责查探民间有害言论。方临溪在茶馆所言正是朝廷最大忌讳,二人这才捉拿他。他们是秘密机构,拿人都得秘密进行,杜林丰看见他们拿人,自然应当除掉。杜林丰这才知道原委,默然半晌。
“唉,世上人的嘴是堵得住的吗!”方临溪悠悠叹口气。
杜林丰这才清醒过来,请教道:“方先生适才在茶馆所说为何意?”
方临溪道:“依二人所说,那茶馆里的说书先生看样也是拿朝廷俸禄的喽。老朽是过来人,任先生当年领导咱们古嵩军民抗敌复国,这些事都亲身经历过,哪里是他们编排的那样,真难为他们了。朝廷这招也实在厉害,如果我们都不在了,当年之事就只好任由他们说去了。”
杜林丰默然难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