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五 巴斯老祖（上）

大海在脚下单调地延伸，水神三人带着杜林丰往东北疾驰。杜林丰浑身被金光束缚得严严实实，不能动也不能说。他不知这三人将如何处置他。

时间在沉默的飞行中与大海一般单调流过，飞在前面的水神忽然向下，领头飞进一朵浪花。杜林丰猜测，这不知飞进的是哪个神的领地。正想着，杜林丰跟着一头撞进浪花里，里面景象完全改变。原本蓝色的海水变得灰白，天边处，黑色的山峰刺穿海平线。一行数人越过灰白海水，往黑色山峰飞去。

到了山峰上面，杜林丰这才看清，巨大的山峰完全是黑色的岩石，山上光秃秃不见草木，山是一色的黑色。群山环立，围成一个圆圈。圈里还是海水，也都是黑色。海水在山峰里旋转，无声地激荡，在圆圈中形成一个漩涡，漩涡深深向下陷去。水神毫不犹豫向漩涡中扎去。杜林丰眼前一黑，跟着海水快速旋转，向水下冲去。

群山中的这处水潭比外面的海水深了许多，一行人往下走了许久都不曾停下。杜林丰曾到过科雅特的海底，按所行时间计算，水潭竟比海底还深几倍不止。就在他猜疑不定时，水波一阵荡漾，几人离开海水，从水中露出头。水神跳到岸上。四面除了几处幽光，尽是无边黑暗。

“什么人来到死神宫殿？”黑暗中传来飘移不定的声音。

“死神的侍奉者，我们是海神的执法者，我们手上这人犯了杀害巴斯神裔的大罪，按照巴斯神典将他交给死神。”水神对着黑暗回道。

一点幽光从黑暗中亮起，飘到水神跟前。杜林丰看那点幽光下，一个人影笼罩在黑雾之中。“好大胆的人，竟敢杀害巴斯神族！”黑雾中人接过杜林丰，“这人将被投入九幽，以惩罚他的罪行。巴斯神族绝不会放过任何敢于犯上的罪恶。他将经历人间最惨的痛苦后回归虚无。”黑影说完裁决，带着杜林丰消失在黑暗之中。水神三人重又投身进水潭，离开这片黑暗的世界。

黑影带着杜林丰行了一阵，来到另一处水潭边。水潭里的水打着漩涡，人影跳了进去。漩涡一口吞掉二人，将二人带进无边黑暗。路途虽然黑暗得怕人，杜林丰还是希望，这样的行程再长一些才好。他身上真气对这些金光同样有消解能力，真气虽不能运行，但束缚真气的金光却已受到侵蚀，开始有些破损松动。如果能多拖上一个时辰，真气就能将金光化掉。杜林丰不知为何，他觉得真气现在变得有些古怪。

真气似乎变得贪婪了。他不知这样的说法是否恰当，但很难找出更合适的形容。真气现在变得和饕餮的食客一般，时刻不肯放过吞噬其他真气能量的机会。自从杜林丰觉得真气变得厚重凝滞以来，就有了这种感觉。朗多的诅咒被吞噬，三头巨蛇被真气同化吸收，甚至连攻击到身上的真力，真气也不放过，也想吞噬。当水神三人的金光缠到身上时，杜林丰惊讶地觉得，真气如同饥肠辘辘的饿狼，欢呼着扑向金光，但还没来得及吞下盛宴，就被食物噎住。

杜林丰不知这样的变化到底是好还是坏，但他现在希望，真气吞噬的速度能够再快一些，至少要在这死神的侍奉者将他投入九幽前将金光吞噬掉。然而，真气却如同贪婪的孩子，尽管是如山的食物，也毫不犹豫一把搂住，全然不顾细小的食道与有限的肠胃能否容下这么多食物，就这么着，一口吞了下去将自己噎住。杜林丰只得等待，等待真气将食物一点点消化掉。

黑暗中的路途虽然漫长，但也总有尽时。

水花一阵作响，死神的侍奉者带着杜林丰从水潭中跳出，结束漫长黑暗的旅途，投入另一片黑暗。哗哗的水声渐渐远去，幽幽的不知名呼啸声越来越响。杜林丰心里着急，心念感受得到，啸声来处，极度的阴寒刺骨。但让他哭笑不得的是，被金光噎住的真气，不顾卡住喉咙的食物，竟象发现了新奇食物一般，对那阴寒能量跃跃欲试。

死神侍奉者走到一处洞口前，幽幽啸声从洞口里传出。洞口传出巨大吸力，死神侍奉者脚步晃了两下，赶紧将杜林丰丢进里面，转身远远躲开。洞口一阵风起，如同一张深不见底大嘴，一口贪婪地将他吞下。真气虽不能运行，却仍按捺不住兴奋，躁动起来，和杜林丰一起向无边的阴寒扑去。

阴寒的力量瞬间封住真气贪婪的小嘴，杜林丰浑身连真气一起似乎都给冻僵，他只能全力护住神念。冷风嗖嗖从身上切割而过，杜林丰浑身上下似乎都被冷风切割破烂。正当他觉得冷得难以忍受时，一股热气忽然从脚下升起。熊熊的火焰取代冷风，将他层层包裹。刚刚穿过冷风侵袭，杜林丰就来到熊熊地火中。火焰逐走寒冷僵硬的感觉，但如刀切割般的疼痛却丝毫没有减轻。灼人的热浪取代寒冷的风刀，继续剜在神经上。

身上这时忽然劈劈啪啪爆响起来。束缚在身的金光经受不住冷热交替，自行爆裂开。杜林丰心里一喜，随即又失望下来。金光虽然爆裂，然而火焰的高温却比金光厉害许多，浑身真气让高温压迫得死死的，根本就凝聚不起来。他还是没办法摆脱危险处境。

痛苦使时间显得格外漫长。不知过了多久，杜林丰欣喜地发现，熊熊火光暗了下去，温度渐渐恢复正常。还没来得及运气，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巨大压力横空出现压迫着，杜林丰但觉浑身沉重，真气在压力下滞住难以运行。

“哈哈哈哈，看看我的宝贝儿子送什么好吃的来了。”一阵苍凉笑声从黑暗深处传来，“极寒然后极热，外焦里嫩，咬一口焦脆得冒汁，这样的鬼点子，只有我的宝贝儿子才想得出。快让我瞧瞧，那两个畜牲送什么来了。”

杜林丰这时脚踩到实地，但巨大的压力压着他趴到地下，根本无法移动分毫。黑暗中，压力忽然有一线流动起来，带着他向声音来处挪去。声音距离并不遥远，不过五六丈而已，但就这点距离，竟然走了一刻才到。

“两个该死畜生，为什么不将食物直接送到嘴边，每次都要费那么大力气才能拿到。两个畜牲是不是没有安着什么好心，他们是不是存心要我好看，有意将食物放到跟前却不让我吃到。我偏不让他们如愿。”声音又响了起来。

在巨大的压力下，杜林丰心念难以离体看到东西，声音虽在近前，他却看不到黑暗中那人是谁。

压力忽然颤抖起来。抖动的力量相互撞击，发出幽暗的光芒。借着这点光芒，杜林丰这才看清发出声音那人。在他前面，悬空浮着一人。那人四肢张开，肚腹向下，悬空浮在距离地面三尺之处，身下黑洞洞的，似乎又是一个洞口。四根巨大镣铐拉着手脚，那人手脚张成一个大字，仰头对着杜林丰，头发胡须拖得老长，眉眼间露出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神态。

“怎么搞的，这次的食物还是活的！不管那么多，就算是活的也一样吃掉。我总不能辜负了两个畜牲一片孝心。”那人大张着嘴，杜林丰被他吸到嘴边，“快让我尝尝活食是个什么滋味。”那人一口咬住杜林丰脖颈。鲜血和真气源源往外流出。杜林丰既惊又悲，但巨大的压力压着他根本无法反抗。他压根想象不到，自己一心向道，求索的最终结局竟是被人吃掉。

“啊，呸！这是什么东西，难道是毒药，难道那两个忤逆东西想害死我不成？他们难道不怕我对这该死的血脉诅咒吗！”那人忽然放开杜林丰，惊疑不定打量着。嘴角一阵吱吱作响，一片嘴唇带着一只牙齿消失得无影无踪，无所不化的真气竟将他的牙齿化掉一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