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二 英雄之初（上）

两千待死的士兵听到这话，突然蹦跳起来，发出狂喜的欢呼，就连跪在地上软得起不来身的那几人也嗷嗷叫着，挣扎着站起。刽子手无奈收起刀具，撤离行刑广场。杜林丰莫名其妙，不知为何发生这样的变化。他不知道，神圣之光普照是神赐予子民的最高奖赏，几乎就是为所欲为的意思。马上就有士兵开始享受这样的特权。

几个刽子手撤离不及，被刚才还在等死的士兵追上，夺下屠刀，然后将几人脱个精光。神殿武士也匆匆撤离，却仍然逃避不及。逃不掉的武士被士兵拖进广场，脱掉身上铠甲衣物，尽情戏弄。从战场上历经生死返回的士兵这时尽情宣泄，他们对这些高高在上却从不上战场的武士早就心存不满，得到机会怎不抓住尽情戏弄。

通常神圣之光普照大长老只赐给自己的一两个亲信，如今一下赐给两千人，广场上立刻一片大乱。士兵们到处追打神殿武士，场面几乎就要失控。

“但是……”大长老颤抖一阵，这时才接着发出尖利的声音。广场上又安静下来。杜林丰知道，他这是神使附体了。神使花了这一阵时间才完全控制住大长老身体。大长老的这片刻停顿，却给两千人的命运带来天翻地覆变化。

神圣之光普照本是神使附体后的惯用语，大长老拿来作为犒赏自己亲信最高奖赏的称呼。但神使突然出现，一句惯例的开场白出口，打断大长老后面马上出口的死刑裁决，却便宜了这两千既倒霉又幸运的士兵。这当真是神圣之光普照了。

“魔鬼却不安心他们肮脏下贱的地狱，时时觊觎人的脆弱心灵，欺骗腐蚀世人，使他们离开神光的普照，沉沦进魔鬼黑暗的地狱。魔鬼欺骗了科雅特人的信仰，使科雅特人沉沦进黑暗的地狱。神是慈悲的，决心挽救堕落的科雅特人。但是，魔鬼的帮凶，来自地狱的怪兽三角魔牛却阻挡了神圣大军的前进。神将这光荣的任务交给世人，谁若能消灭地狱魔牛，谁就是尘世间至高的英雄，谁就有机会登上至高的神山，同享至高神的礼遇。英雄们，努力！”

尖利的声音戛然而止，大长老一头栽倒在地。广场上人群议论纷纷，沸腾起来。神谕说得明明白白，杀掉魔牛的英雄将登上神山，同享至高神的礼遇。这几乎就是一个封神的机会，所有人的心都雀跃起来。虽然魔牛强大无比，但消灭魔牛的巨大奖赏却刺激得人不由想入非非。

一片议论声中，大长老鼻青脸肿从地上爬起。他还没有忘记刚才未完的裁决，接着开口道：“你们将接受……”“神圣之光普照！”六长老合力出声盖住大长老的嗓门。开什么玩笑，神圣之光普照是刚才神使亲口允诺的，大长老有什么权力更改。“杀死魔牛的英雄，将接受登上神山的荣耀！”六长老又将神谕重复一遍。大长老半张着嘴，既吃惊神的慷慨，又心疼这个慷慨。登上神山还就罢了，不过是几个人的事，但两千多人这么普照一番，他可实在肉疼。岛上产业名义上大多是神的，可神的产业不都由他照管着吗。大长老暗暗传令下去，不许这些人胡闹，暗中又将赏赐收回。

尘世的赏赐他能收回，神的赏赐他却收回不了。

朗拿身受重伤，对他威胁最大的就是摩拉的神牛。如果现在神牛对上他，他肯定抵挡不住。将来他若对摩拉出手，神牛也是最大障碍。人和牛的联手，他没有把握击破。至于朗多，那不用考虑，有诅咒束缚，他不过是废物一个。朗拿没有更好办法对付神牛，这才透过神谕，征召人间英雄猎杀。

人虽然没有神高贵的血统，但人间却始终不乏有本事有能耐的人，好比那些修真者，虽然没有高贵的血统，却同样能够修炼出与神媲美的能耐。神牛虽然强大，但碰上这些人，依然讨不了什么好。朗拿不惜共享神位，也要将神牛消灭。

通过尼亚拉神殿和商船，征召英雄消灭魔牛的消息在各个地方传开。心动之人为数甚众，行动之人却为数寥寥。要揽瓷器活，也得有金刚钻才行。大多人不过激动一番，少睡三两个时辰觉后，就又该干嘛接着干嘛去了。消息却一刻不闲，一路传递下去。

圣战大军就地解散，众人各自回家。有人还想继续神光普照，神殿武士却已得到通知，不再对这些神的幸运儿客气，闹过几场后，也平息安静下来。杜林丰继续在岛上寻访朗多线索。他颇想知道，什么人能猎杀魔牛，这些号称神的究竟是什么人。修真者？杜林丰有这个疑问，但又觉不像。至于什么地方不像，他却说不上来。

英雄梦，谁没做过？无论高低贵贱，贫富贤愚，梦想都是平等的。其实说到英雄的出现，相对出身而言，机会也是平等的。今天路边杀狗屠狗的屠夫，甚至乞讨的叫花乞丐，明天摇身一变，也可以成为指点江山叱咤风云的英雄人物。制造英雄的机遇似乎并不特别垂青什么血统背景财富。相对择偶的淑女，机遇更像盲目的瞎子，草率地就将英雄的绣球胡乱丢了出去。

尼亚拉有这么一号出名人物，号称神之子的费斯塔大人。他出名倒不是因为神之子的显赫出身，而是因为神之子的所谓出身。怎么说呢？这么说吧，照一般尼亚拉人的看法，费斯塔不过是个破落户，穷得只剩腰里别的那把长剑。偏生这人是个好虚荣、好吃懒做的家伙，扛着这把长剑，自称什么神之子整天招摇撞骗，骗吃骗喝。如果是个有本事的骗子，比如那个谁，这话不能乱说，反正你我知道就行，骗到了就是成功人士，就能出人头地。偏偏这个费斯塔是个屡屡不能得手的骗子，失败到了连尼亚拉三岁小孩都知道他是个骗子的程度。显赫的所谓神之子的出身和失败的现实让他成了尼亚拉第一号出名人物和笑料。

骗子被戳穿总能提供足够的笑料，何况费斯塔屡屡被戳穿。这样一个人，尼亚拉人提到他的名字，除了轻蔑的一声哼外，更多的是弯在嘴边的那丝嘲笑。这样的人，也一样做着英雄梦，而且，为了他的英雄梦，带来尼亚拉人许多笑声。

“神说，那是英雄的，终将成为英雄。这不，神发出谕旨，呼唤英雄完成屠龙——屠牛的伟业，来吧，追随神之子，完成神托付的任务，成就一番英雄伟业！你们还犹豫什么，我费斯塔血脉里流着神的血液，天生就是成为英雄的人物，与我一起远征科雅特，成就一番英雄壮举！”费斯塔站在街口，满口喷着唾沫，对路边行人演讲。听他演讲的更多的是一群顽童，费斯塔每开口说出一句话，就引起顽童一阵笑声。

“走开，别挡道！”一辆豪华马车缓缓驶来，马车夫对费斯塔不客气地吆喝着。顽童如苍蝇般一哄而散。费斯塔也慌忙后退，躲到路边屋角下。马车驶过费斯塔，车窗掀开一条缝，一口浓痰从车里吐出，正中费斯塔鼻尖。仍在附近瞄着的顽童发出一阵哄笑。马车从费斯塔身边走过，一个轻蔑声音从车里飘出：“你这样的渣滓也敢自称神之子，这岂不是对我们这些神的后裔的污蔑！”马车轻飘飘走过。费斯塔恭谨鞠上一躬，这才直起身将脸上痰渍擦去。

顽童们这时聚在费斯塔身前议论起来。

“我知道他为什么是神之子了！”

“为什么？”

“你没看刚才伊阿塔老爷一口痰吐到他的鼻孔里了。伊阿塔老爷是真正的神的后裔。费斯塔现在身体里有了伊阿塔老爷的痰，那痰是从伊阿塔老爷的血液里出来的，费斯塔岂不就有了神的血脉，那他不就是货真价实的神之子了！”

“噢，神之子，神之子！”一群顽童恍然大悟，围着费斯塔起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