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九 神庙（上）

悠闲的时光很快过去，转眼船就要返航离港了。杜林丰帮欣亚将采购的一大堆东西搬上船，却下船回到码头上。欣亚在船上大声喊着：“兄弟，快上船啊，马上要起锚了！”杜林丰对他挥挥手答道：“兄弟，你跟船长说一声，说我不上船了。咱们后会有期。”

“什么？”欣亚和杜林丰呆得熟了，压根没想到他会离开，听了这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船缓缓离开码头，船帆升了起来。欣亚这才想起，大声问道：“兄弟，为啥不走了，难道想起家乡了？”

杜林丰含笑挥挥手。

“感谢海神，你终于让我的兄弟想起了家乡！”不知不觉间，泪水湿润了欣亚的眼眶。他抹一把眼泪，自责道：“你的兄弟就要回到家人身边，欣亚你该高兴才是，为什么反掉眼泪了。”他对着码头上杜林丰拼命挥舞双手，大声喊道：“回到家，替我向家里人问好！”声音消失在海风中。欣亚却看见，码头上，杜林丰又对他挥了挥手。

“再见了，兄弟。”

虽只相处了短短几十天，杜林丰却对欣亚生出了兄弟间才有的感情。欣亚热情，单纯，给他留下很深印象。但是，垃圾堆里朗多的头像告诉他，尼亚拉就是他的目标，是到了和欣亚道别的时候了。人生有太多的离合，欣亚只是这当中的一个。

大船离开码头越走越远，杜林丰一直目送她消失在海平面下，看着远处的海面又驶来一艘船，往港口行来，方才转身往城内走去。既然朗多的头像在这里出现，那就应该可以在这里找到他的线索。

谦卑之神的神庙遍布整个岛屿。绝大多数神庙是信徒自建，因而庙中并无僧侣维护，只有一尊神像供人参拜。城中最大那座神庙，据说是神亲自督建，规模较其他神庙不可同日而语。神庙占据城中最繁华地带大约两千亩土地，入口高大富丽堂皇。一百级台阶上，上百根汉白玉石柱高高耸立。

即使是在人间，神庙也展现出神的非同凡响。站在神庙台阶下，仰头望着天顶下巍峨的神庙，人怎能不生出敬神的念头。

杜林丰曾经跟随欣亚来过此地。神庙不仅是尼亚拉的宗教中心，也是政务、法律、财务、军事中心。尼亚拉的最高统治者是那飘渺难以确知是否真实存在的谦卑之神，而事实上的统治者是负责与神沟通的神庙大长老。神庙共设七位长老，长老之下还有数百僧侣。岛上一切政务都由七位长老负责，岛上居民间纠纷冲突就由僧侣负责调解。如果有什么疑难问题长老也无法解决，就交由神处理。神通过神谕指示人间的行为。

尼亚拉居民每年都要向神庙缴纳供奉，以表现对神的敬仰和祈求神的保佑。神庙拥有一支两千人的武装，平时负责维护治安，战时负责安全。当然这并不是尼亚拉的全部武装力量，一旦发生战争，神庙长老有权征召所有岛上居民出战，甚至，如果这还不够的话，还可以向其他地方临时雇佣佣兵。

总之，尼亚拉的一切中心就是神。尼亚拉的居民为神而生，为神而活，为神劳作，甚至为神而死。尼亚拉的居民就是神的附庸。神是一切主宰。

神庙虽然高大巍峨，但上了百级台阶后，上面的景象杜林丰其实熟悉得很。当年在阆原天云宗的山门里，也是这么一派热闹景象。欣亚虽然是神的虔诚信徒，但也只带杜林丰上到台阶上就没舍得再往里面去。进神庙当然是不收费的，神是慷慨仁慈的。但是，为了表示对神的崇敬，所有人进庙前都要烧一炷香才允许进去。香是要收钱的，负责收香钱的是庙里的僧侣。欣亚虽说很想进去拜神，但看看香的价钱，终究还是没舍得进去。

水手的生活其实很不容易，出生入死不过挣的是点青春钱而已，假如侥幸活到干不动的年岁，还不知够不够养老。再说欣亚又不是谦卑之神的信徒，所以，最终还是没有入内。不过下台阶时欣亚却还是忍痛交了一笔钱——神庙的台阶上时不收钱，下来还是要收钱的。

杜林丰可没交钱，直接将身形隐在蒙荒气里，闪身进了神庙。没人能够发现他。人的本事大了，行为也就越来越不够君子了。葛鲜仁要是看见他现在所为，说不定又会怀念起当年庆怀府里的淳朴少年。

神庙和阿罗的天圣观没太大区别，到处都体现着神的光辉灿烂与人对神的礼拜敬仰。在这一切崇高辉煌下，其实也不过人的吃喝拉撒睡五件事。长老的居住拜神场所占据了大多数地方。长老们虽然长着一样长大身躯，但居住场所却比普通僧侣多了几十上百倍，就连与神的沟通场所也宽敞无比。也许，神与长老们沟通时，也托了长老的福，身躯变得高大无比。

神庙的前面一小部分都是拿来卖的。啊，不是那个意思。应该说，神庙的前面部分，都是对神的虔诚子民开放的，只要缴纳足够供奉，任何人都可以进来，与神做各种亲密接触，当然，接触是纯精神层面上的。神庙后部是僧侣的纯私人空间，不对公众开放。后面部分不过是僧侣们的饱暖之所，以及饱暖后处理其他事之所。杜林丰不顾人家隐私，将神庙走了个遍，却无所得。

除了多了个僧侣的名称和穿着僧侣的一身袍子外，僧侣其实和外面百姓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一般凡人。如果硬要说有区别，也不过是些细节上的而已。比如说，长老们的脸色更加红润，不似外边百姓那般面有菜色。这当然是托了神的福了。长老们与神最为接近，神的供奉，不，应该说是神的荣光自然首先沾到，气色好些也就不足为奇了。杜林丰将神殿走遍，没见到什么异常之处，失望地出了神殿。

码头那边一伙人群情激奋，往神庙这里跑来。

“渎神，渎神！”

杜林丰才想离开，只听过来那群人高喊渎神，一路围拢过更多路人，簇拥着往神庙跑来。人群如雪球般，越聚越厚。杜林丰心里奇怪，不知什么是渎神，于是停下看个究竟。

聚拢来的人群到了神庙脚下，自动停下脚步。当中五人却不停留，径自往台阶上行去。上了台阶，向神敬过香火，五人消失在神殿高大的立柱后。杜林丰有心看个究竟，随那几人跟了进去。

七长老打着哈欠出来，在高大神像下的座位上落座。神像手持长剑，高高耸立在长老们后面，象是个尽职的护卫，守护着长老们的尊严。杜林丰看到耸立的神像和神像下的长老，不知怎么生出这番感觉出来。五人中领头那人对神像重重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涨红脸道：

“至高无上的谦卑之神在上，渎神的科雅特人，卑鄙地抢劫了我的商船，抢走船上货物，打伤水手。我，海鹰号船长木恩修，作为虔诚的谦卑之神的子民，强烈谴责科雅特人的强盗行径。这不仅是科雅特人对谦卑之神子民的洗劫，同时也是科雅特人对谦卑之神的亵渎行为，因为，我的商船上，三分之一的货物将作为供奉，献给谦卑之神。科雅特人的行为强烈亵渎了神的尊严，因此我要求神殿派出远征军讨伐科雅特人，不仅追回我的货物，也讨回谦卑之神的尊严。”其他四人是货物主人，听了木恩修这话，纷纷点头附议。

“科雅特人劫走你多少货物？”大长老话还没问完，长长的哈欠就忍不住打了出来。

“该死的科雅特人抢走了我整船货物，我的船刚刚进港，现在还在码头上泊着，长老可以派人前去查看。”木恩修对着港口方向挥臂指了一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