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七 神怒（下）

在海上走了几日，杜林丰渐渐熟悉水手的活计。这一日，阳光明媚，海风将帆吹得鼓鼓的，正是航行的大好天气。水手们惬意地在甲板上晒着太阳。欣亚有闲，带杜林丰在船舷上钓鱼。天空忽然响起两声闷雷。杜林丰抬头，只见高高的天上一点耀眼白光亮起，紧接着，两边远远天际乌云翻滚着往中间聚来。欣亚大吃一惊，跪在地上喊一声海神保佑，然后匆忙跳起往自己岗位上跑去。甲板上的悠闲气氛荡然无存，惊慌的水手不停跑这跑那忙着。

“神怒！”水手们慌乱喊着。杜林丰莫名所以，问欣亚什么是神怒。欣亚满脸惊慌道：“那是有人亵渎了神灵，神灵发怒，惩罚不敬神的人。这附近岛屿上有人不信神，神要降下怪责。咱们倒霉，偏偏这时候闯了进来。你是海神的宠儿，希望海神保佑，咱们能够逃离这片神罚之地。”船上所有人都忙碌着，船以最快速度在大海上犁出一条波浪。

天际两边升起的乌云整齐地划着直线向中间交汇，很快相会在一处，将天空完全遮盖。沉闷的雷声在天边有节奏地响着，像是军阵上咚咚擂响的战鼓。天空不时闪过一道闪电，将乌云刺穿，直射进苍穹。海水不安地起伏咆哮，海浪越来越高。海船一会被海浪掀起，抛向浪尖，然后又一头向下栽去，摔入深深的谷底。水手们紧紧抓住身边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小心不让自己掉出船舷，坠入狂躁的海浪口中。

海浪变得如山一般。船艰难地从谷底爬出，上到浪顶。风毫不留情将这刚从险境爬出的求生者又吹落谷底。海浪似乎玩起游戏，一会将船送上空中，一会又将船压向海底。一个木桶不知怎么松动下来，在甲板上来回滚动。突然一个大浪将船高高送入空中。来回滚动的木桶这会老实下来，紧紧贴着甲板。当船冲到海浪的顶尖，海浪突然转为向下，又将船向下压去。木桶带着余势依然向上，瞬间消失在海浪之中。

浪花拍击的声音吞没了几乎一切。一个浪头打上甲板，杜林丰从浪花中露出头，耳边忽然听到有人惊叫。顺着声音来向转头看去，只见一个人影向甲板外飞去，落入船外狂暴的海浪中。人影甚是熟悉，正是领他上船的欣亚，杜林丰不及多想，放开手上缆绳，跳出船舷，朝欣亚消失方向追去。

才跳出大船，海船就消失在如山的海浪中，过了一会方才远远从浪底爬出。就这一会，海船已经变得影影绰绰，在滔天的浪花里，显得那么不真实。杜林丰觉得，在这狂怒的海面上，海船自身都难保全，但一船海员仍然紧紧抱住这最后寄托不放。人在这时，竟是如此脆弱。

到处都是起伏的海浪，浪花打到脸上，不时阻断视线。杜林丰虽然视力远超常人，在这混乱环境下，也难以找到小小一个人。他将心念渗透出去，同时将耳力运到极致。呼啸的海风卷起狂躁的巨浪，剧烈的响声灌进耳里。杜林丰小心分辨，寻找可能的一点呼救声。心念忽然发现，黑沉沉的海浪里，一点黑影随着海浪涌动。杜林丰心里一喜，踏着海浪朝黑影追去。黑影果真就是欣亚，浪花将黑影送上天空，杜林丰看得清楚，奋力朝浪尖上追。不料，浪头一转，欣亚随着波浪又向下沉去。杜林丰心念紧紧锁住欣亚，身体穿进海水，追向浪底。

当海浪再次从谷底掀起，杜林丰伸手，一把抓住欣亚，将他拉到自己身旁，然后钻出水面。欣亚昏迷不醒，但仍有呼吸。杜林丰这才放心。他踩到浪花上，朝大船方向望去，心里不由一阵叫苦。大船这时踪影全无，也不知是否仍然安全。

杜林丰飞出海面十多丈，海浪仍不时打到脚下。海船的身影终于从海浪中挣扎出来。杜林丰一眼看到，急忙朝海船追去。穿过纷飞浪花，他很快追上海船，但海船的情形却已是危急万分。

船员们为了尽快脱离神怒之地，当时挂满了帆。不料这时海上风浪如此之大，风向变化多端，侧着主帆的海船时不时被风吹得几乎翻倒。船长在风浪中疯狂下着命令，让人将帆收起。可哪里有人听得到他的命令，就算有人听到，在这剧烈起伏的海面上，谁又能解下风帆。杜林丰见势不妙，爬上海船，将欣亚用缆绳捆在船舷，然后朝桅杆冲去。他不敢直接飞过去，那样岂不让海员们误会，只能一步步踩在甲板上往桅杆冲。

突然一阵侧风吹来，将船深深压倒，弯向一边。杜林丰立足不稳，朝船舷那一边掉落过去。他只听甲板上几声惊呼。虽然是在巨浪咆哮中，甲板上仍有不少人注意到他的行动。杜林丰听得惊呼入耳，不敢表现太过，眼见桅杆擦着身子而过，伸手过去，指尖碰到一截缆绳，赶紧一弯。一截缆绳溜到手心，他赶紧抓住。缆绳拖住杜林丰，杜林丰止住下坠之势向桅杆荡去，眼见桅杆撞来，手脚并用，一把抱住。

“感谢海神！”风浪声里，杜林丰听到有人情不自禁念了一声。他急忙往桅杆顶爬去，到了顶上，一手抓住桅杆，一手将系住主帆的绳索解开。船帆呼啦啦掉下，砸在甲板上。

没了主帆，船的两侧摇摆立刻缓和许多，摆脱了倾覆的危险，但船行速度也慢下来。

杜林丰爬下桅杆，刚想看看欣亚的情况，只听空中一阵巨响，一个巨大火球落下，砸在船边海面上炸开。溅起的海水一阵吱吱作响，在火球炙烤下蒸发成了蒸汽。热气扑到船上，仍然有灼人的感觉。

“神罚，神罚！”

绝望的声音从甲板上四处响起。随着声音落下，火球接二连三飞下，砸在海面上。刚才摆脱倾覆的危险，海船又落入神罚之中。收起主帆的海船，这会只能缓缓随波起伏，一时半会看样摆不脱这神罚之地。

杜林丰看那火球，竟是威力巨大，只要有一个击中海船，大船就将粉身碎骨。火球落下越来越密，海船迟早都要被击中，得想办法尽快脱离这块海域才是。他心急如焚，直想自己下去拖着大船行走，可这样一来，他如何还能在船上继续呆下去，不过实在没办法的时候，也只有这样了。

正着急时候，他忽然想起飞剑，心里一亮。飞剑既然可以带人飞行，想必也能拖动这条船吧。他悄悄将飞剑放出。飞剑悄无声息钻进海浪，一头扎入水下，潜到船底。杜林丰将飞剑化成一条章鱼模样，紧紧贴住船底，试着控制飞剑飞起。巨大的海船压得飞剑只飞起一尺，就觉吃力。不过有这一尺就已足够。杜林丰心里有数，又小心将大船放回海里。

海浪起伏动辄就有十多丈，飞剑的这点小小动作哪能引起船上人的注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