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这双手杀人如麻,可以说血债累累,多少布鲁国好男儿丧生在手下,可我依然要说老夫是个慈悲之人。为何?倘若没有咱们这些人坐镇边关,布鲁大军铁骑过处,不知多少蓝伽百姓成为刀下之鬼。老夫杀得一人,就救了十人。将军以为老夫此举可配得上你替天行道之举?”
这番话说出,听得铁英面红耳赤。与郑必先所为相比,他铁英做的连儿戏都不如。铁英起身,恭敬将一杯酒倒在地上,然后躬身道:“晚辈谨以一杯薄酒,祭奠三位前辈。”郑平郑定红着眼低下头。郑必先的大儿子就是他俩父亲,其他两个儿子孩子年龄还小。
“老夫也知,朝廷这些年有很多不是之处。可假若没有朝廷敌住布鲁百万虎狼之师,我蓝伽国百姓将有多少丧生在布鲁人之手?布鲁人这些年磨刀霍霍,朝廷却积弱不振,反与天道教民闹得势成水火,老夫看在眼里,却痛在心上啊!眼见布鲁人兵威日盛,我蓝伽将领太多无能之辈,老夫看到这些能不着急!老夫纵横一世,总不至于老来眼睁睁看着自己守护一生的蓝伽国民惨遭屠戮,老夫心情,将军能够理解吗?”
铁英默默不语。
王三山大言道:“等咱天道教占了天下,自会去消灭那什么布鲁人。”
郑必先冷冷道:“自己人先杀得干净了,那会拿什么抵挡布鲁人?”
铁英闷声道:“老将军想要我做什么?”
郑必先殷切道:“将军盖世奇才。老夫虽戎马一生,将军之才,亦不多见。老夫爱才惜才,见才心喜有意结交,望将军不要辜负一身才学,为国为民做出些事业来才是。老夫愿以身家性命担保,向朝廷举荐将军为将,将军意下如何?”
王三山喜道:“你是说让我们当官?”
郑必先含笑点头。铁英默然不语。王三山急道:“大哥,老先生这些话讲得有理。咱们当了官,一样可以替天行道,这样两全其美好事做得!”
半晌,铁英方才开言道:“老将军好意,铁英心领了。只是让铁英当朝廷的官,铁英怎么面对天下天道教民,如何面对那些惨遭朝廷屠戮教民?铁英告辞了。今后铁英再不相扰,倘若布鲁人进兵,铁英自会举兵相抗。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话,铁英转身要走。陆凡赶紧起身相随。王三山不情不愿跟在后面。这时只听身后砰的一响,王三山回头,只见郑定拍着桌子站起,怒目看过来。王三山心里一紧,却没与他较劲。
“别给脸不要脸!我爷爷何等英雄,对你们几个折节下交,咱们一家受了多少委屈,你们想这么便宜离开,没那么容易。要走,先问我拳头许不许!”郑定瞪圆眼,满脸涨得通红。王三山听着心里一火,终究还是忍住,眼巴巴瞅着铁英。铁英转身看着那气愤的哥俩,没有言语。
“将军,老夫代天下苍生求你了!”出乎所有人意料,郑必先对着铁英端端正正跪下,脸上老泪纵横。
“爷爷!”郑平郑定被这一幕惊得呆了。二人扑上前想将郑必先拉起,却被老将军斥开。
人心都是肉长的。郑必先对铁英百般容让,明明铁英中了埋伏,郑必先却甘心以家人为质,与他折节下交,铁英已是为他倾倒。只是双方立场迥异,铁英硬着心肠没有答应。如今老将军为天下苍生下跪求他,他哪里还忍得住。
铁英两步走到郑必先身前,面对面双膝跪下,伸手欲扶他起来。老将军只是不起。铁英道:“老将军快快请起,如此折杀小子了。”郑必先性子执拗得很,坚持道:“将军倘若不答应,老夫就跪这不起了。”
铁英含泪道:“老将军快请起。今后将军倘若有所差遣,铁英敢不誓死效命。只是投效朝廷之事,且莫再提起。”
郑必先失望道:“将军何必仍耿耿于天道教与朝廷冲突,难道天道教徒就不是蓝伽国民?”铁英默然不语。郑必先接着道:“将军今日为天道教事固执不肯为朝廷效力,焉知他日天道教不能成我蓝伽国教。那时将军又该如何面对今日之事?”
“这怎么可能!”铁英不由道。
“这怎么不可能!先帝在时,并没什么国教。如今圣主教和佛昊教成了国教,老夫却看不出为何天道教不能成我蓝伽国教!”郑必先这话说得王三山心动不已。
铁英动容道:“朝廷杀戮我许多教徒,怎有可能又立我教成为国教?”
“怎么不可能,老夫这就请将军引领入教,如何?怎么,难道因为朝廷杀了教徒,你就不接纳我这朝廷官员了?”
“这,我教教规没有这一条。”铁英迟疑道。
王三山听得大喜。天道教可是要共享财富的。眼看郑必先这么个肥羊要入教,这哪能错过。他急忙怂恿铁英。铁英迟疑一下,将教义一条条说与郑必先。老将军毫不迟疑,一口答应下来。王三山生怕他不明白,将共享财富这条着重解说。郑必先竟是一口应允。这样犹显不够,郑必先又将他两个孙子加进,祖孙三人一起入了教。王三山喜不自禁。
郑必先对铁英笑道:“这样如何?谁说将来我蓝伽不能是天道教的蓝伽。”老将军戎马一生,对国家讲的是忠,兄弟们之间讲的是义,天道教教义正合他的口味。郑平郑定久受乃祖影响,对天道教教义也能接受,心甘情愿加入了天道教。
铁英至此,再无犹疑,对郑必先倒头就拜。郑必先这才站起,抚着铁英肩头开怀大笑。
陆凡心有顾虑,在铁英身后小声道:“倘若朝廷要我们去打教徒,我们该如何自处?”铁英也正有此虑,将眼看向郑必先。老将军沉吟一下道:“咱们讲的是忠义良心,国家有难,自然要忠心相报;倘若真有那天朝廷与天道教冲突,咱们只有各凭良心行事了。”言迄,眼里尽是萧索之意。
“老夫受先皇知遇之恩,这一身就只有卖给皇家了。唉。”
这番话等于没有回答。郑必先感念先皇之恩,自是以朝廷为先,可铁英呢?一切只有将来凭良心说话了。
郑必先上书力保铁英,举荐为将。老头不是拘泥之人。他知恩萨皇帝恨天道教入骨,因而隐去铁英天道教徒身份,只说他们是山寨啸聚的好汉,受到感召,情愿为国效力。公文递上去,久久不见回音。青石观离奇陷入地下,恩萨费尽苦心方才找到的炼丹神仙失踪不见,长生希望成为泡影,如今正疯狂寻觅升仙之途,哪里顾得上这些。
圣主教和佛昊教僧侣受他百般骚扰压榨,苦不堪言。他们最高不过金丹期实力,只能养养自身金丹,哪有激发真火炼丹的本事。观澄无奈,将清心寡欲打坐修禅的心法献给恩萨。恩萨表面欣喜接受,暗地里却将他骂了个透。恩萨长生目的,不过是要永享佳肴美人,要他清心寡欲,岂不南辕北辙。
文书耽搁几个月,到了兵部衙门。兵部久知郑必先之名,老将军推荐之人当然不是等闲之辈,兵部将铁英封为偏将,调去边防戍边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