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萨又拿起一枝箭,在众目关注下拉开弓弦。忽然,他箭尖一转,指向身边人群。城头一时悄无人声,贵人们脸色惨白。恩萨箭尖挨个点着转了一圈,这才问道:“你们说,朕下一箭该射向哪里?”贵人们一个个噤若寒蝉,无人敢回话。城头一时鸦雀无声。
这时一个老太监打破沉寂,尖声道:“陛下快看,猎物出来了。”恩萨这才不情愿地将箭尖转了回来,嘴里轻声嘀咕:“老是这些野兽,实在太无趣了。”方才松了口气的贵人,听了这话,一颗心又提了起来。这时却听恩萨大声喝道:“你们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朕对准喽。谁要是射不中,小心朕踢他下去当猎物。”贵人们爆出一声哄笑,纷纷举起弓箭。
“住手!”
就在这时,一人突然跳到恩萨面前。杜林丰再看不下去,从半空中跳了下来。恩萨眼前一花,不知何时面前多了一人。“你是何人,为何不准朕放箭?”恩萨满脸惊讶,一时还不明白怎么回事。
“下面都是活生生的人,哪一个不是你的子民,你这样做,于心能安吗!”
“对,阁下教训得对,他们都是朕的子民,朕实在是于心难安。来人啊,把这些人赶走,换上真正的猎物出来。”恩萨倒是知错就改,对杜林丰的话连连点头称是。
披甲的士卒闻令平跑出,将下面披着野兽皮毛的猎物驱赶一空。城下一时变得空荡。这时只听铁门一响,一群衣衫褴褛的人哀声叫着给赶到城下。恩萨立刻来了精神,高呼道:“众位爱卿,邪恶的妖人侵袭我们。战鼓已经敲响,战争的烽烟燃起。诸位勇敢的勇士们,为了你们的家园,为了你们可爱的姑娘,拿起你们的弓箭,把这些来犯的妖孽全都消灭在城下!”随着恩萨喊话,城头响起一阵疯狂笑声。贵人们应声举起弓箭。
狂笑声中,杜林丰再无法忍耐,指着恩萨鼻子怒道:“你,暴君,简直无可救药!”他心里这时真有一掌将这皇帝毙于掌下的冲动。只是杜林丰从小就是循规蹈矩的乖孩子,这念头不过闪了一闪,哪里又会当真实施。
“什么,你说什么,朕不是按你所说,换上真正的野兽了,下面哪里有人。哪里,你告诉朕,人在哪里。”恩萨满脸都是惊诧,趴在墙头朝下张望。杜林丰按捺住怒气,指着下面沉声道:“这不都是人吗!”
“哈哈!”恩萨爆出一阵大笑。贵人们跟着也是一阵大笑。恩萨指着杜林丰疯狂笑道:“他说,下面这些东西是人,你们说他们是人吗!”贵人们尖声道:“这些下贱东西,连野兽都不如,就这么放出来,脏了我们的眼。称呼他们是人,岂不脏了人这个字。”恩萨忽然转过身,指着杜林丰道:“你说,他们是和你一样的人吗。”不等回答,厉声接着道,“来人啊,把这个下贱东西给朕拉下去,把他和他那些同类放到一起。”
一群如狼似虎卫兵应声上前,扑向杜林丰。杜林丰大怒,一掌击向墙头。一阵粉尘溅起,一块墙垛在掌力轰击下化为齑粉,城头一阵剧烈晃动。军士看着这一击惊得呆住了。恩萨大怒。“你敢造反!”话没说完,他拉开弓箭对准杜林丰。杜林丰哪容他放箭,一步跨出武士包围,伸手拿住恩萨手腕,将箭对向一旁。箭尖所指,一群贵人尖叫着四散躲开。
至高无上的皇权受到挑战,恩萨暴跳如雷。他脸色涨得通红,极力抽动手腕,要从杜林丰手里摆脱出来。但杜林丰手指跟五根钢箍似的,他哪里挣脱得了分毫。汗珠从额头渗出,恩萨恶狠狠瞪着杜林丰道:“你,你这是造反,朕要灭你九族!”杜林丰轻蔑对他一笑,手下丝毫不松一分。
“你,朕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你不是我朝中人,你是谁?”恩萨猛然间清醒,暴怒消失得无影无踪,恐惧从眼角溢出,头上的冷汗如泉水般下流。“来人,来人,刺……”恩萨话未说完,突然醒悟,转口道,“勇士,你放了朕,咱们有话好商量,你要什么,朕就给你什么。”杜林丰手指城下道:“你先将他们放了,咱们再谈正事。”武士这时剑拔弩张,紧紧围着杜林丰。恩萨暴怒道:“你们都聋了吗,这位勇士让你们把下面那些人放了,都还愣着干什么!”卫士得令,慌忙下去传令放人。
“勇士,你看,朕是知错就改的人,咱们有话好商量。”恩萨脸上绽出和煦的笑容。杜林丰心情这才稍稍平复,稍顿说道:“我是天道教传教人,不久前来贵国传教。但贵国为何独尊圣主教和佛昊教,偏偏容不下我天道教,处处排挤迫害,不容我教传布?”
“啊,天道教是吗,朕知道了。这个好办,朕这就拟旨,也封天道教为护国国教,先生当护国大法师。朕这就拜你为师,也加入天道教如何?”
杜林丰没料到皇帝这么好说话,不由放松道:“护国法师就算了。你若诚心加入我教,需先知我教教义。我教崇尚平等自由,凡我教友,都是兄弟……”
“朕知道了,朕完全接受。咱们这就去书房,朕马上拟旨,然后拜师。先生,走吧。”恩萨打断杜林丰。杜林丰见皇帝知错就改,说话做事干脆痛快,心里高兴,由皇帝领着往书房走去。
书房里,太监早就备好笔墨纸砚。恩萨一挥袖,伺候的宫女太监纷纷退下。恩萨大步走到书案前坐下,拿起御笔就要写旨。不料笔刚拿起,他却将笔一丢,眉头一皱,满脸露出痛苦之色,轻轻呻吟起来。杜林丰见状关心道:“你怎么了?”恩萨抬头满脸歉意看向杜林丰,伸出手给杜林丰看。手腕上乌青一片。恩萨不好意思道:“先生好大手力,朕的手这会连笔都拿不动了。”杜林丰心下歉然,忙替皇帝按揉。
不料刚碰到皇帝手腕,恩萨就是一阵痛苦呻吟,杜林丰赶紧放开。恩萨满脸都是惭愧之色,仿佛是他弄疼了杜林丰一般。
“先生好大手力,这个,朕实在经受不住。唉,朕实在是娇弱啊。”
杜林丰慌忙收回手,无助地看着皇帝忍受疼痛。
“来人,来人。”恩萨大声呼叫,却无人响应。“唉,这些人怎么回事,有事喊他们时,偏偏一个都不前来。先生这里稍坐,朕找御医上点药,去去就来。”恩萨说完话,急忙出门去了。杜林丰关切地目送他出门,坐回椅上耐心等待。
虽然是在猎宫中,但书房布置得仍是金碧辉煌。杜林丰仔细打量,一边看一边摇头。但只书案上的一个包金砚台,就够普通人家一年的度日之资。杜林丰虽然出身富豪,但家产败净,行走人间,对底层百姓生活之苦多有接触,已不再是当年的纨绔子弟。这一番观察下来,他只觉书房中诸多无用奢侈之物,如此奢靡大可不必,心里想着等皇帝回来好生劝谏他一下。不知等了多久,恩萨一去不返,杜林丰不由有些着急。
正着急时,许多人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杜林丰心道:“这皇帝好大排场,带这许多人过来。”脚步声到了近前,却不进门,反团团围住书房。杜林丰起身,正待前往开门,只听豁啦啦一阵响,门窗同时大开,几十人举着水桶向里倾倒。书房中立时弥漫着一股血腥味道。黑红的鲜血流满书房地面。外面那些人倒完鲜血,接着又一桶桶屎尿粪便向里倒来,房中一时臭气熏天。杜林丰大惑不解,不知这是为何。
“怎么回事,你们这是干什么!”葛鲜仁的声音这会在外响起,“你们倒这许多污物,弄得屋里臭气熏天的,还怎么让人吃饭!这么些好东西,都让你们糟蹋了,真是罪过。”葛鲜仁不知何时跑下来,被人投其所好请去用餐,这一会屎尿一浇,好好的胃口全给败了。老道忍不住大发雷霆。
窗外之人倒完鲜血屎尿,退了下去。葛鲜仁狼狈地朝书房跑来,身上沾了不少鲜血污物。老道吃亏在真气不能外放,猝不及防下,身上沾了不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