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虽然不算成功,但观众的热情彻底调动,葛鲜仁看着丢下担心,抖擞精神,益发卖弄,在台上又唱又跳多走了两圈,仍然意犹未足。杜林丰却叫苦不迭,连连对他使眼色,葛鲜仁只当未见。杜林丰只好咬牙苦撑。方圆百里的水汽这时都汇聚起来,要长时间维持这些水汽既不散去又不落下,已超出杜林丰能耐。葛鲜仁受到观众热情鼓励,全然不顾暗示,在台上拿出十分本事卖弄,要将最后一幕演出华彩。
世上难有十全十美好事。葛鲜仁演得正欢,一点冰凉忽然砸到鼻尖。老道从兴头的峰顶直落谷底,连连暗道糟糕,杜公子怎么又不听指令,擅自行事!他急忙转向杜林丰方向,只见杜林丰脸色涨得酱紫。老道知道不妙,戏演得过火了。雨滴这时接二连三往下砸落,葛鲜仁急忙倒黄豆般发令:“拂尘挥动,大雨倾盆。”话声未落,哗哗大雨从天而降。杜林丰随雨泥一般瘫倒在地。葛鲜仁急忙挥动几下拂尘,将动作补完,然后忐忑不安等待观众反应。
“哇!”台下沸腾了。热浪中苦苦煎熬几个时辰的观众,终于等来了精彩,等来了清凉的雨水。人们在大雨中狂欢。葛鲜仁看到这等沸腾场面,总算放下吊着的心,欣慰看着兴奋的人们,心里算盘噼啪响着,估算其后将有多少好处入账。
一片喧嚣中,杜林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任由雨水将身上浸透。他现在是贼去楼空,刚才真气损耗实在太大,这会只能一动不动趴在地上。
沸腾的人们热诚盯着葛鲜仁,“神仙,神仙!”虔诚的呼声从零零落落很快就响彻全场。
满意瞅着下面人的表现,葛鲜仁手持把大油伞,昂然站在雨中。神仙的欢呼声中,他忽觉不妥,哪有神仙打伞的道理,忙将雨伞收起。大雨顷刻就将胡子头发打湿,沾成乱糟糟一团。葛鲜仁还没有真气外放形成护罩的本事,离了油伞保护,就淋成落汤鸡。老道心里叫一声苦,这哪还有一分半分神仙样,不得已下,又将雨伞撑开。狂欢的人们哪管得了许多,葛鲜仁任何一个举动都引来一片响彻天地的喝彩。
一片喧嚣沸腾的热闹中,没人注意到角落里还趴着一人。清凉的雨水和无边的蒙荒气伴着,杜林丰身上体力和精神一点点慢慢恢复。
失去操纵的水汽,一路散去,一路落下,消散的速度快了许多。雨落了一个时辰,终于尽了。太阳重新露头,在空中拉扯出巨大彩虹。台下人们又是一阵惊叹。葛鲜仁收起雨伞,清了清嗓子。虽只是一声轻咳,但在真元力作用下,却响遍全场,人人耳边都清楚听到这一声。狂欢的人们安静下来,耐心等待神仙发话。
“现在,我宣布,天道教佛昊教比法大会结束。天道教求雨成功,获得比法胜利!”葛鲜仁神采飞扬,胡须无风自动,向全场宣布比法大会最终结果。
“呜哇!”全场又是一阵欢腾。
“呜呜。”欢腾声刚刚喧起,牛角号子不合时宜吹响,压住人们的欢呼。早早退场的佛昊教人不知何时又回到场上。干瘦老僧匆忙走到台中——这时他的脚步却不觉如何缓慢。葛鲜仁哪里肯让,霸住台中位置不让。佛昊教人争不过他,却也不去与他争,举着牛角号子的僧人和扩音器汉子就这么层层叠叠往上一站,将他埋在人堆里。干瘦老僧只得踩在擂台边上。
“现在,我宣布,比法结果无效!”老僧出语惊人。
“为何不算!”葛鲜仁一听就急了,从人堆中跳出一头,大声发起置疑。
“刚才比法,我佛昊教众位高人本已接近成功。但不料有邪魔暗下毒手,致使求雨高僧人人皆受重创,求雨过程不得不半途而废。天道教妖人借机上场,贪我教之功,借我教之力,这才引来降雨。实际这降雨功劳都是我教的。”老僧脸色纹丝不变,只凭一张就将比试结果改写。葛鲜仁大怒。他哪里服气,尖声道:“你这是信口雌黄!”
“不算,不算,比试结果不算,胜利是佛昊教的!”台下观众出乎葛鲜仁意料,一反刚才热情,竟然倒向佛昊教一边。葛鲜仁实在郁闷,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哪里知道,台下观众其实是不相信老僧之话的。但既然有人出来置疑,那大伙就不妨存疑,姑且保持沉默,看看事态发展再说。佛昊教所请帮手这时发挥了巨大作用,他们一帮人在各个角落高呼不算,存疑的观众见到其他人的激烈反应,不由就对老僧之言多信了几分——他说的要不是真的,为何人家会如此强烈响应?舆论的力量当真不能小瞧。
“你,你佛昊教简直是寡廉鲜耻!”葛鲜仁彻底愤怒了。从来都只有他蒙人的份,没有人蒙他的份。佛昊教这次竟然敢在老道跟前掠人之美,这不是鲁班门前弄斧,太岁头上动土吗!
“事实就是事实,真相就是真相。任你如何花言巧语,百般做作,事实终究不会改变。”老僧面色不变,语气庄重。
“好啊,这话说得太好了。道士刚才哪里是在求雨,分明就是在演戏。哪有求雨不用念咒,只在台上蹦蹦跳跳就行了的。”舆论的力量确实强大,帮手们这一番话说得存疑的观众纷纷点头,怀疑竟又多了几分。一场结果分明的比法大会,结局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妖言惑众!”葛鲜仁平静下来。他突然想起,真本事在手,哪怕你再说得天花乱坠,只要一出手,结果自然有。老道如今已非昔日吴下阿蒙,不用骗人照样走得江湖。“既然你们说不算数,那咱们就再来比上……”葛鲜仁说着话,回头看向杜林丰。杜林丰满脸萎靡,连连摇手。他这下筋疲力尽,哪里还有操纵降雨的余力。
“好,再来一场比法!”葛鲜仁话虽未说完,台下观众已然明白,纷纷闹腾起哄。葛鲜仁见了杜林丰反应,心知失言,假若再比,哪还求得来雨。老道能耐技穷,就将看家本领拿出。他转回头,含着后面一句话不放,只用双眼冷冷瞪着对面老僧,一只手轻捋长髯。
“佛昊教完全同意,重新进行一场比试。”葛鲜仁提议似乎正中老僧下怀,“为了公平起见,不让歹人再次偷窃佛昊教成果,本次比试将由天道教先行求雨。”老僧不紧不慢,将比试顺序颠倒。这刚好击中葛鲜仁软肋。杜林丰还未恢复,他自己哪能求得来什么雨。
“我完全赞同重新进行一场比试。但是山人希望,不要在下一场比试结果出来后,再次出现眼下这种不认账耍赖的现象。因此,山人郑重提醒对方,你们考虑好后果没有。”葛鲜仁无奈,只好拿出恐吓这招,继续拖点时间。
“当然。啊,妖孽又下毒手了!”老僧惊叫一声,嘴里吐出一口鲜红物事,向后摔倒在擂台上。“妖人破坏比试,再次出手伤人,我佛昊教精英尽遭毒手。本次比法无法继续进行。佛昊教将向蓝伽国上师求援,待我上师前来扫荡众邪!”天知道老僧是如何做到这点,重伤吐血倒地,竟还能字正腔圆说完这么长一串话。老僧说完,台上众僧长长一口气吹动牛角号。佛昊教人在幽怨号声中不情不愿退了场。
“谁,是谁偷袭了佛昊教高人!”
“还能是谁,除了那位,你们说,谁会干这事!”台下帮腔的佣兵不失时机展开攻击。
“怪不得前面佛昊教求雨时老和尚们个个吐血倒地,原来是有人暗中做手脚!”台下人们这时窃窃私语,对着台上孤零零站着的葛鲜仁指指点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