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山惦记前面商队,脚下不留力,健步如飞,沿山道追赶。追出个把时辰,就见到了结果。前面路旁坐着几人,正是那些先溜掉的商人。王三山精神一振上前叉腰道:“相好的,想跑可没那么容易,大爷们又追回来了。”商人们这会倒不慌乱,翻翻眼皮,依然坐在地上。王三山狞笑道:“怎么,这回不跑了,知道跑不掉是吧。”杜林丰追上来道:“三山,别乱说话。你当还是劫匪吗!”
“啊,对了,几位掌柜的千万别误会,咱不是来打劫的。咱们兄弟受了这位先知先生的点化,全都改过向善,加入天道教,成了天帝虔诚信徒。”王三山急忙改口,“有桩天大的好买卖要跟各位老板说说,几位千万不要错过。咱们天道教新近开张,凡进我教,信仰天帝者,将来都可以进天堂。天堂什么地方知道不,那可是个好得再不能好的地方,你只要进去了,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王三山哪知天堂仙福怎么回事,只是喷着唾沫星子胡吹。
商人听了王三山这话有了动静,一个个脸色都吓得白了,纷纷从地上爬起,跪倒在王三山脚下,痛哭流涕道:“这位爷,您行行好,放过我们几个吧。我们上有老下有小,哪个不是拖家带口家里有一堆嘴要养活的。您既然拿走我们财物,就放了我们人吧,千万别让我们进你那天道教。”
“什么,谁这么大胆敢抢走你们财物?那老子拉你们入教,岂不倒贴!”王三山被揪了尾巴般惊叫起来。
“三山,让开。”杜林丰走到前面。“乌老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这么惧怕天道教?还有,你们这是怎么了,货物和伙计都到哪去了?”听到商人们畏若蛇蝎般惧怕天道教,杜林丰忍不住问他个缘由。
“杜兄弟,原来是你,你没事啊!”乌老板见到杜林丰,忍不住呜哇痛哭,“谢天谢地,你没事就好。当时我们都以为你回不来,这才先走了。”他嘴上哭得痛快,心里后悔不迭,瞧杜林丰的样,应该是把那几个强人给收服了,想来他的本事不会差,早知如此就不该甩掉他走了,或许那些财物就不会被强盗打劫走了。杜林丰见几人哭得不像样,忙将他们扶起。
“呜呜,那伙强人真狠啊!”乌老板仍不住啼哭。“瞧你那熊样,老子这里酒钱舍不得给,碰到胃口更大的,一口把你们都给吞了。活该!”王三山怪声怪气道。乌老板给他吓得又是浑身一阵发抖。杜林丰忙安慰道:“别怕,他们都已改邪归正,现在都是我天道教弟兄。”不料乌老板听了这话,躲得反远了些。杜林丰奇道:“乌老板,到底何事,你们如此惧怕我教?”
“啊,这个……”乌老板有些犹豫。“但讲无妨。”杜林丰鼓励道。“那我就说了。”乌老板下了决心,“其实不是你天道教有什么可怕,我们是怕圣主教和佛昊教……”“什么,怕他们干什么?”杜林丰插进来道。
“兄弟你误会了。我们不是怕他们。我们几人,不是圣主教徒,就是佛昊教徒,倒也没什么好怕的。咱们这两教教义都是世上至高真理……”
“什么,那我天道教是什么!”王三山一听就不答应了。乌老板吓了一跳,啊啊不敢再说。杜林丰安慰道:“没事,没事,但讲无妨。”
乌老板畏惧地看眼王三山,接着道:“这不是我讲的,是咱那经文上讲的。其他教教的都是异端,信的都是魔鬼,将来要和魔鬼一起下地狱的。开始人们还不觉得咋样,结果京城有人信了个什么教,一家都给弄入魔了。圣主教和佛昊教出动高人,将那一家人都用圣火净化了。哎呀,那才真叫个惨啊,一家老小十多口,就这么活活给烧……我现在想起来还做恶梦。原来他们还只在京城这样,前些日子丹同县有人传布异教,消息到了朝廷那,朝廷派人到各地严查督办,行动快的衙门前已经立起火刑架子了。现在不比当初,谁还敢胡乱信其他异端邪说。”
杜林丰听得目瞪口呆。不料丹同传道这数月间,形势变化如此之大。
“你想想,我们要是信了你的教,我一家老小都还要不要了。”乌老板长叹口气。
杜林丰不好在这事上继续再说下去,转问道:“你的货物和伙计呢?”乌老板没好气道:“还不都让山上的大王拿去了。那大王说要替天行道,要我们有人出人有力出力,这不,把我们的货物都给弄走,还把伙计一起拉上山,只放我们几个留下。”王三山不怀好意道:“这强盗客气,居然还留下你们几个。”
“可不,要是信错了什么教,咱这一家老小可就什么都留不下了。说起来,强盗反倒没那么可怕。”乌老板随口接道。随即他又发现不对,忙纠正道:“杜兄弟,我这不是说你。”
“不妨事,我这就帮你去将货物追回来。”杜林丰不好再说什么。“兄弟,这行吗?”乌老板心里虽喜,可却怀疑他能否办到。“咱们先生是通天的本事,有什么行不行的!”王三山瞪大眼,将胸脯拍得山响。“那是,那是。”乌老板连连说是。杜林丰不再多说,顺着足迹当先行去。
王三山正欲跟上,想起什么回身附在乌老板耳边悄声道:“那些强人有多少,本事如何?”乌老板小声回答了一句。“什么!”王三山听了脸色陡然变得煞白,急忙跑到杜林丰身边小声道:“先生,强人有百十号,头领武艺高强,咱们行吗?”“行不行到那就知。”杜林丰淡淡回答。“这……”王三山心里七上八下没了底气,犹豫片刻,还是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出了黑松岭地界,地势平缓少许。一条官道向着右方平坦处伸去,那是前往松乡的方向。凌乱的足迹却是向着北边而去。往北是一片灌木树丛,只在林间留下一条踩踏出来的小路,抬眼就可见远处起伏的群山。杜林丰辨认一下地上印痕,往北走去。王三山紧追上来道:“先生,再往前就是强人出没的地界了,那里尽是大队人马,不似黑松岭这边小打小闹的。”
“哦,这倒也不错。”杜林丰脚下速度丝毫不减。“先生,我的意思是,咱们尽了心,追到这里为止吧。”王三山见杜林丰不明白他的意思,就直接说了出来。乌老板几个人这时远远落在后面。他们几个虽然怀疑杜林丰有能力追回财物,但却始终存了个万一的念想,何况刚才强人并未为难他们几个,倘若到时杜林丰不济时,他们再逃也不迟。杜林丰见王三山满脸尽是担心,有心安慰他,于是道:“你的菜刀怎样了?”
“这里,这里。”王三山一个兄弟赶紧将一团铁球送了上来。他倒是精细,就连团铁疙瘩也没忘了捡回来。杜林丰接过铁球,随手一抽,一把精光铮亮的匕首就这么扯了出来。他将匕首递给王三山:“这个还你。”王三山目瞪口呆接过匕首,随手往脚边草木挥去,草木无不断折。这竟是把锋利无比的好宝贝。见识到这等本事,王三山担忧之色尽去,立刻活跃起来,信心满满冲到前面,积极道:“先生,我来带路。”
走不多久,前面已听到骡马蹄声。“追上了!”王三山几人一阵小跑冲了过去。“兀那强盗,留下财物。”王三山在前大声喊叫。乌老板几人忙钻进草丛,从草木缝中向外偷瞧。前面人听到王三山喊叫,停了下来。几个人迟疑着朝王三山他们走来。
“将所有东西都给我留下。”王三山话才出口,对面就传来一阵哄笑。“就他们几个虾米,还敢来黑吃黑,你们几个别怕,拿出爷们的劲头来。有我们在,大胆出手就是。”对面有人大声发令。过来的几个人不敢迟疑,挥舞短棒朝王三山他们走来。
杜林丰看那几人,却是商队伙计,被强人派上打头阵来了。王三山有心卖弄,将匕首缠好,哥几个空手迎向几个伙计。伙计们哪经历过这样场面,颤巍巍刚举起短棒,王三山几个就扑上前将他们抓住放翻在地。王三山出手顺利,得意道:“小蟊贼,见到大爷本事没有,还不快点乖乖留下财物。”
“他们几人身手还不错。老五,老六,你们带几个兄弟会会。别动家伙。咱们一对一和他们玩个公平。你们不是他们对手,退下吧。”对面人叫退几个伙计,命令老五、老六带人与王三山几个一对一对上。老五正对着王三山。王三山不等对方拿好架势,突然就冲了上去。他那几个兄弟哪个不懂这个道理,各自找到对手,出其不意动起手来。十几人登时捉对打斗在一堆。杜林丰不急出手,只在边上观战。
老五这帮人的身手可比那些伙计强得多了。杜林丰一眼就看清形势。王三山这边,除了他还能和老五匹敌外,其他几人都不是对方对手。战局进行得和杜林丰的判断完全一样。不过半袋烟工夫,王三山几个兄弟尽数落败,摔在地上爬不起身。老六几人战罢抱着胳臂在旁观战,只剩王三山与老五斗了个旗鼓相当。
激战中,王三山偷空,瞅见几个兄弟尽数倒在地上,对方五人隐隐将他包围,不由胆气大落。王三山这一害怕,手脚就不免乏力几分。场上局面立时见出高下。老五越战越勇,王三山则只有招架之功。
眼看就要落败,王三山恶念顿起,再顾不得什么公平,向后连退两步,伸手拔出匕首。老六惊叫道:“五哥,他动家伙了,接住。”顺手捡起地上短棒朝老五丢去。老五向后跃一大步,伸手接住。王三山这时挥着匕首扑上前来,伸手用匕首朝老五腹部扎去。老五急挥短棒击向王三山手腕。王三山若再刺下去,手腕就要给击中,于是翻转手腕,匕首改刺为劈,朝木棒砍去。
只听轻轻的咔嚓一声,木棒断为两截。对面那人这时道:“老五小心,他那匕首是把好刀,接住这个。”一把单刀朝老五飞来。老五退后一步,接住单刀,将大刀舞得雪片般冲王三山逼来。
单刀比匕首长大许多。王三山被亮银一般刀花吓住,不住后退。老五得势不饶人,步步紧逼,瞅准王三山背后是株松树,他再难以闪躲,一招力劈华山朝王三山当头砍下。王三山刚退得半步,后背就撞到树干上,再无退路。大刀当头劈至,他只好硬着头皮用匕首向上架去。只听“哐啷”一声,老五手中大刀短了一截。王三山惊喜交集,这时才知手中匕首威力,哈哈狂笑一声,挥着匕首反朝老五砍来。老五单刀一一架住。那匕首就如削甘蔗一般,将大刀断成一截截的,转眼只剩一截短短刀柄。
“老五退下。他那是削铁如泥的神兵,你们都不是对手。”话声响过,王三山眼前一花,对手已然换过。盗贼首领终于下场了。王三山这时心里的兴奋难以言表,得意道:“一群小蟊贼,现在知道大爷的厉害了。”盗贼头领却不屑道:“你不过兵器厉害,却谈不上什么本领。”王三山不服道:“老子就是没本事又怎样,不是一样把你们这帮蟊贼杀得服服帖帖。”头领不以为然道:“兵器虽好,本事不济,不过暴殄天物而已。这等神兵落在你手上,实在是浪费。看我空手会你神兵。”王三山大怒,挥匕首朝对方刺去。
不愧是盗贼首领,那人身手确实了得。王三山凶猛地挥匕首刺来,那人却不后退。王三山心里大喜。眼看匕首刺到胸前,头领突然一侧身,匕首从身前擦过。王三山早料到他这一招,手臂跟着向外挥去。他心里暗自得意,这一下对方定然要被刮上。这把匕首如此锋利,他身上少不了要给捅个窟窿。
就在王三山得意时,头领出手如电,一只手迅疾无比由下而上拿住他手腕,随即向前一扳,将手腕向里翻去。王三山吃疼不住,不由自主松开手。匕首由手上脱落。头领再向外一扯一送,王三山踉踉跄跄扑倒在地。头领伸手一抄,将匕首接在手里。“好刀!”头领仔细端详一番,忍不住赞道,“看在这把刀的份上,我今日放你们一马。”
“先生,那是我的刀。”王三山自知不是对手,却又不肯甘休,出声向杜林丰求援。杜林丰缓步而出。盗贼头领却只顾看刀,全然不理会他。杜林丰咳嗽一声。头领这才抬起头。“怎么,还不服气?”头领压根没将杜林丰看在眼里。
“是不服气。”杜林丰继续缓步向前。头领一咧嘴,笑容就想露头。但这时他脸上肌肉突然僵住,将笑容夹住再不得出。杜林丰轻轻一步迈出,山岳般难以撼动的气势隐隐腾起。头领收了轻视,正容道:“没错,你是有资格不服气。阁下原来才是正主。不动如山,好气势!怪不得仅凭你们几人就敢来虎嘴夺食。我铁英今日算遇到对手了!”
“在下铁英,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在下天道教杜林丰。特为追回乌老板失落货物来此。阁下英雄仗义,想必不会为难这几个商人,还请将他们财物赐还。”
“哦。”铁英皱了皱眉,“他们难道没告诉阁下,我取这些财物,不过筹措军资替天行道而用。他们也已答应,并且收了我的借条,为何现在反而反悔,又要追回?”
杜林丰却不知借条这回事,回头看看乌老板所在,只见灌木枝叶摇曳,不见商人人影。“那你为何还要胁迫这些伙计上山,难道你不知他们都有父母妻儿在家翘首以待吗?”杜林丰在货物上挑不出毛病,转问起伙计们的事。
“他们一群汉子叫东家一根鞭子抽得哭哭啼啼,如此孬包,哪有丝男人味。也是我铁英多事,看不过眼,偏要将他们锤炼成顶天立地男子汉,这才将他们要来。阁下觉得有何不妥?”铁英倒是耐心,一一回答杜林丰的指责。
“这,你如此行事,可曾问过他们心意,他们可都心甘情愿?”铁英行事,虽说都沾个理字,可杜林丰觉得那未免强人所难。
“哼,这世上的事,违心的多了去,有几件是让人心甘情愿的!阁下不必多说,咱们手底下见高低。你若赢了我,货物伙计随你拿去。动手吧!”铁英不再多说,招呼一声就一拳击来。杜林丰急退两步道:“阁下不必客气,那把匕首将就能用,你不妨试试。”
“哦,阁下用何兵器?”铁英闻言收了拳势。
“不用,我就这样和你过招。”
“阁下瞧不起铁英!我铁英今日就用这双空手会会阁下高招。倘若在下落败,铁英任杀任剐。”杜林丰这话说得铁英大怒。
“动手吧!”铁英呼的一拳击向杜林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