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有方直勾勾瞪着前方天空,忽然觉得眼睛刺得生疼。虽然是大白天,虽然天空布满绵绵的云雾,可是,突然间成千上万的星辰出现在天上。星辰散发着刺目的光芒,飞泄着向下射来。恐惧占据了花有方面容。赵玫儿“啊”的一声尖叫,丢下包袱,向一边跳去。
冷笑在毕勰脸上浮起。
这就是来要他命的东西?太不量力了!毕勰骄傲地抬起头,花有方恐惧的面容进入眼里。“这,他怎么办?他要出事,曼曼岂不恨我一辈子!”来不及多想,也没有多想,毕勰身躯突然胀大一倍,双手一伸将花有方揽到怀里。
千万点星光汇成一点,轰隆一声击中毕勰背部。烟尘弥漫中,花有方轻轻飞起,向着山腰飞去。毕勰立足处,烟尘袅袅向上。“四郎兄!”花有方痛苦地哽咽着。风轻柔地托着,花有方如一片随风而起的枯叶飘飘向上,轻轻落到山腰一方石上。透过弥漫的烟尘,他模糊看到,茅屋立足的那方巨石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曾经的家,那座小小的茅屋更是难觅踪影。一个巨大的洞口出现在江边,江水不停向里灌着。洞口如同一张饥渴的大嘴,贪婪地大口吞咽着江水。
“妖,全是妖!”花有方最后一眼看向星光散尽的天空,昏了过去。那里,依然是满天的虎豹豺狼。
大地震得微微起伏,巨大的轰鸣在群山间回荡,隆隆巨响向天际扩散。葛鲜仁浑身一哆嗦,龙甲跟着抖了几抖。阿罗怒道:“小牛鼻子,你想害死我啊!”葛鲜仁瞅一眼他,不安地问道:“杜公子,这巨响主何吉凶?”杜林丰惊疑不定盯着巨响传来方向,没有回答老道疑问。殊曼曼紧张得浑身发抖。阿罗瞪眼葛鲜仁道:“你不是有先天易数吗,怎么自己不会测测吉凶。”
“啊,这个哪能……”葛鲜仁吞下后面话,莫测高深闭上双眼,嘴里念念有词,两只手指不停捻搓,稍顿方才睁开双眼。阿罗满脸鄙夷不屑看着。葛鲜仁清清喉咙道:“这个吗,天机难泄。山人只能说是个吉凶难卜之兆。”海能范一伙人这时也是一阵骚动。葛鲜仁看在眼里,心里咯噔一下,接着补充道:“只是我等数人,前方险阻重重,诸位千万小心。杜公子,这个,脱身之策你可想好没有?”
没等杜林丰回话,一只金鹏远远飞来,落入海能范一伙人堆内。杜林丰眉间微露喜色。葛鲜仁急道:“杜公子,你有主张了!”杜林丰安慰道:“道长莫急,事情或许会有转机。”他先已看见金鹏离去,一直担心它是前去求援的。但海能范一伙劝阻邱德旺不可轻举妄动,杜林丰因而抱着点希望,或许金鹏求不来援兵。如今只见蒙疾风一人回来,援兵看样是不会有了。
杜林丰所料与事实相去并不远,蒙疾风带来的确是罢战撤退的命令。
“什么!”殷鉴之愤愤不平跳了起来。灭族仇人就在面前,怎能轻易罢战。
“能范兄,咱们不能撤,敌人已是网中之鱼,只要再加把劲,就能将他们尽数擒下,这时千万不能放弃。”
海能范大眼转转道:“鉴之兄所言极是。要不这样,你领人在此将妖魔头同党围住,我回去复命,然后再做决定如何。”
海能范其实早有主张。听刚才那声巨响,八成妖盟已经和妖魔头干上了。毕勰的厉害,海能范现在想起,依然心有余悸,他可不想再碰上妖魔头。只是老大的命令不能不听,如果不回去,惹火了海家三兄弟也是不好办的。海能范算计得精明,他先回去看看风向,留殷鉴之在这。如果毕勰不敌妖盟,他就露个面,让老大看到,再趁机打打落水狗。如果妖盟不敌,就再回来,只说妖魔头同伙厉害,自己走不脱身。
不等殷鉴之考虑明白,海能范将指挥权交给他,自己匆匆离开。杜林丰见战力最高的海能范离开,向阿罗使个眼色,阿罗心领神会。二人突然从花阵里飞出,朝殷鉴之一伙射去。阿罗这次学了个乖,主动朝金鹏扑去。杜林丰则直取殷鉴之。鸡妖一伙乍见杜林丰,炸了窝般四处乱飞。殷鉴之大声喝止,却无人理他。殷鉴之又气又怕,浑身簌簌发抖。腿子这时汪汪两声,扯住他裤脚。殷鉴之这才醒悟,带着腿子拼命逃窜。杜林丰无心追赶,转而夹击金鹏。三个金鹏眼见殷鉴之溃退,再无斗志,丢下阿罗也飞逃去了。
“我们胜利了!姑娘……”葛鲜仁充满胜利的喜悦,正要和殊曼曼说上两句,回头却见她已飞走了。“哎,姑娘!你干什么去?”葛鲜仁着急地呼喊。殊曼曼挥挥手,却连头也不回,转眼去得远了。葛鲜仁驾着拂尘就要追赶,脖子却被人从后拿住,给硬生生扯了回来。老道回头,却是阿罗和杜林丰二人赶上来,阿罗将他拉了回来。葛鲜仁急道:“道兄,你这是为何?杜公子,咱们可不能丢下殊姑娘不管。”
“傻瓜玩意,她要去送死,你也要去吗?听刚才动静,那边早打得不可开交了。就你那身排骨,能有几分斤两,你活腻了吗!”阿罗恶狠狠传音过去。老道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当即就想停下。杜林丰却拉着他不放,一直往前飞。阿罗忙道:“大哥,那边太危险,还是别过去了。”葛鲜仁正要附和,却听杜林丰皱眉道:“阿罗,你这就不对了。道长刚才说得对,咱们不能丢下殊姑娘不管。做人不能只想着自己,这方面你可要好好向道长学学。”
这话噎得阿罗说不出话,他狠狠瞪眼葛鲜仁。老道已经想明白其中利害,补救道:“杜公子,其实道兄之言也还是有几分道理,咱们可要小心才是。”杜林丰回道:“道长所言正是。正因为那边危险,咱们才不能丢下殊姑娘一人。”他接着又道:“妖盟和妖魔头双方势力强大,咱们过去一定小心行事,千万避免与双方冲突。他们这场大战,想来也不容易遇到,既然撞上总要见识一番才是。何况,咱们还要探探妖魔头那厮与窃贼是否有关,所以这场热闹不容错过,只是小心避免池鱼之祸就是。”
“这个……”葛鲜仁拿不定主意。阿罗歪歪嘴巴,不禁有些动心。想起坐山观虎斗旧事,他的心思完全活络。看一眼葛鲜仁,两人交换一下眼神,利益的光芒在眼中一闪,阿罗道:“大哥所言极是,兄弟这就改。”三人这才发力追赶殊曼曼而去。
江水很快将地上大坑灌满。烟尘翻腾着卷上天空,染黑天上的云。雨又开始下了起来。
“妖魔头怎么这么不经打,一下就打了他个灰飞烟灭。这浑天两仪大阵实在是太好用了。”半天没见到动静,海老大兴奋起来。云帅却直直盯着地下,神色依然不轻松。“海老大,别高兴太早。妖魔头实力怎样,你比我清楚。他若这么轻易就被除掉,咱们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风帅提醒海老大一句。
海老大嘿嘿笑道:“就算毕勰那厮没消灭又能怎样,咱们再给他一下。实在不行,你们不是说教主他老人家也来了吗,就由他老人家出手,看妖魔头还能猖狂几时。”云帅不满道:“教主他老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更何况他老人家日理万机,咱们怎能事事仰仗他老人家。今日之事,咱们能拿下妖魔头,就绝不能烦劳教主亲自出手!”“那是,那是。”海老大嘿嘿笑着挠了挠头皮。
“刚才飞到山腰那人,是不是赵玫儿那sao货的姘头?毕勰这厮对他可真够意思,不仅帮他找老婆,还拼着性命救他。妖魔头这厮是不是转性了!”风帅啧啧道。海家三兄弟一阵哄笑。云帅拧拧眉毛道:“海老大,你叫人把那人弄山顶看起来,别伤了他。毕勰这厮既然如此看重于他,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稀奇地方。还有,吩咐小的们小心提防,看牢大阵,千万不能走了这厮。”海老大嘻嘻笑着发出令。
“赵玫儿这sao货躲哪去了,怎么这会都不出来,别跟着毕勰一起殉葬了吧,那就便宜这厮了。那货有骨有肉,啧啧,想必滋味不会差。”海老二流着口水,就如谈论食物一般。
“那怎么会。咱们大阵锁定了妖魔头,波及范围不过五丈,我亲眼看见赵玫儿跳了出去,想必她还躲在什么地方。”海老三非常肯定地纠正海老二。
“啧啧,老三,看这么仔细,会不会看上那骚狐狸了!”海老大打趣一句,“那狐狸真也不错,起码比咱们宫里的那些好了许多。”
“老大,要不这样,咱们兄弟帮了邱德旺这么大忙,就让他将那母狐狸让给我们玩一阵子做谢礼如何?”海老二吃吃淫笑,一干人连声称赞好主意。
说笑间,新开的水潭有了动静。混浊的泥水剧烈翻腾。云帅急道:“那厮还活着,各就各位,展开大阵。”几个人匆忙站好位,紧紧盯着下面水潭。
水潭沸腾一般,咕嘟咕嘟向上吐着越来越大的浪花。水花绽放中心,毕勰缓缓从水中升起,上半身衣服烂得不成样子,背部露出一个大洞。他嗷的一声长啸从水中站出,天边闷雷呼应着啸声隐隐响起。
“打!”云帅一声令下,浑天两仪大阵里群妖一起向下挥拳,无数光点点亮,冲着水潭射来,在水潭处汇成一个巨大光球。光球轰隆一声炸响。水花激射而起,然后蒸发干净。水潭瞬间干涸。光球爆炸的威力却仍然在肆虐。巨大的冲击力疯狂撞击水潭四壁,岩石被这股巨大力量冲得粉碎,岩壁纷纷剥落。灰尘随着气流向上升起。
这一击竟将地上的大坑生生炸宽炸深了一倍有余。
混浊的气浪向天空滚动。毕勰随着翻滚的气浪卷了出来,站在烟尘之上。“你们就是这样来要我命的吗!”毕勰狞笑着对满天的妖们吼叫着。没有人回话,也没有人敢回话。
“这厮可以挣脱大阵粘滞!将攻击范围扩大一倍,全体连续轰击。”云帅匆忙发令。闪闪的光芒不停点亮,然后向毕勰汇聚。毕勰飞身闪躲。然而空气似乎变得粘稠,毕勰犹如背负了百万斤沉重包袱,只能缓慢闪躲。不断有光球炸在身上。原本破烂的衣服,这会更是烂成碎布条,仅仅靠着丝丝缕缕的线条,碎布条才勉强连成一体。
仅仅是海能范指挥的粪球大阵就能打得毕勰落荒而逃,如今在风云二帅和海家兄弟的亲自指挥下,浑天两仪大阵牢牢困住毕勰。在阵法巨大的威力下,空间都变得粘滞。毕勰犹如粘到蛛网上的苍蝇,翅膀虽然还在拍打,但力尽之时,就是苍蝇葬身蛛腹之刻。这一刻看起来越来越近。
战况一边倒地对毕勰不利。一个脑袋从江水里露出,却是老狐邱德旺。随着大阵重心上移,那股庞大的威压粘滞之力终于轻了。趁着这个机会,邱德旺钻出头,看到毕勰的狼狈样,老狐满意地笑了。山脚草丛里,赵玫儿不满地骂了一句:“该死的老鬼,从哪找的帮手。老娘这桩好事,看来又要泡汤。老娘真是命苦,就连找个相公都要惹上这么多厉害对头。”
“哎呀,这个什么妖魔头咱们好像见过!”葛鲜仁轻声嘀咕了一句。杜林丰心里满是失望。这个妖魔头曾经见过不假,可他却不是天云宗里的窃贼。两人都是妖异的英俊,可妖魔头那股子不羁的力量感,却是窃贼所没有的。骗吃龙肉的流浪汉,小饭馆里熟悉的背影,杜林丰终于将一切串连起来。
“原来是他!咱们早就见过他了。”杜林丰失望地回了一句。
“他是谁,咱们在哪见过?”葛鲜仁急忙追问。
“这个该死的骗子,老子的龙肉居然给他吃了那么多。”阿罗终于想起,恶狠狠骂了一句。
“杀千刀的骗子!原来他就是妖魔头。”葛鲜仁也想了起来,“这世界上就属骗子可恶。这些该死的家伙不知害了多少人,坑了多少钱财,迟早遭报应。怪不得这厮今日会遭此劫,原来是报应。哼哼!”葛鲜仁丝毫情面不留,发泄着对骗子的不满与痛恨。杜林丰心里不知为何,却没有对毕勰的痛恨,反而微微有些同情。
“这架看样打不了多久。再有半个时辰,妖魔头这厮就该差不多了。”没有浑水摸鱼的机会,阿罗失望了,“什么两虎相争,都是扯淡!”
雨越下越大,天空越来越黑。沉闷的雷声不停在天边滚动。“该死的天。这打的什么雷啊!”阿罗抱怨了一句。天边闪电不时割裂天空,闪烁几下,没入头顶黑沉沉的天穹。
光球仍然在毕勰身旁炸起。黑沉沉的天似乎也遮住了光球的光芒。毕勰身周的光球越来越暗,渐渐也如黑沉沉的天一般,失去了光芒。毕勰身周如同一个巨大的黑洞。黑洞吞噬了一切光芒。天这时完全黑了下来,只有天边的闪电能时不时刺破无边的黑暗。阿罗不安起来。
“道兄,这是怎么回事?”不安传染了葛鲜仁。
“该死的,天劫,这是天劫!怎么打个架都有天劫出现!这是谁的天劫!”阿罗不安地骂了一句。
“什么,天劫!道兄是说有人在这渡劫,渡过劫就能飞升仙界!”葛鲜仁害怕之余,心里竟然兴奋起来。
“是又怎样!这该死的仙界有什么好,去那还得先遭这么个罪!”阿罗不满地小声嘀咕一句。杜林丰听着抑制不住激动起来。这是谁的天劫?居然有幸在这看到渡劫!飞升仙界,获得永恒的生命!这可是所有修道人的梦想。谁是这个幸运儿?
幽深的黑暗里忽然有了动静。一股浩渺无匹的力量从毕勰所处的方位席卷向四方。天上的闷雷呼应着这股力量急骤起来,天空的威压突然释放,向下方的众生毫不客气压来。“原来是他,他竟如此强大!”冷汗从阿罗额头冒了出来。“幸好那日被他骗了,如果他那日不是骗……”阿罗不敢往下想,只是一个劲觉得幸运。
“他是谁,难道是那骗子!”葛鲜仁突然尖叫起来,“天哪,这是什么世道!他,一个骗子,居然也能渡仙劫!老天啊,你这是怎么了!这太不公平了!”葛鲜仁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哦,对了,一定是他作恶多端,老天爷降下天劫。这天劫是来取他性命的。”老道这才释然。
“阿罗,你说毕勰能逃脱吗?”杜林丰忽然问道。
“嘿嘿,难过的不光是毕勰。妖盟的那帮小崽子恐怕比他还要难过吧。这才算有劲。好戏开场了。现在总算有了些强者间碰撞的感觉。”
“碰撞,强者间的碰撞?”葛鲜仁依然有些不明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