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 无端是非

拿腔作势一阵，葛鲜仁终于开口道：“好了，不用求我了。你以后老老实实，不要乱跑，自然没事。”庄伏邪委屈道：“道长不是要我回答一个问题，答完就放我走的，为何现在反改了主意，作法将我留下？这不是说话不算话！”葛鲜仁将脸一板，斥道：“我这是怕你说话不算话，问题还没答我就先跑了。孽障反倒倒打一耙，怨我说话不算话。哼。山人什么人，岂会和你这畜生一般。”

知道没有希望，庄伏邪沮丧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葛鲜仁看了劝道：“你不必伤心，答了山人问题，法术自解，不会有什么不对的。”大狗依然懒洋洋躺在地上，不理不睬。阿罗这时咬掉最后一丝肉，随手将手上骨头扔给庄伏邪。庄伏邪眼睛一亮，却作势不理。阿罗看大狗拿架子，道：“这都不要，那就没你的份了。”

听了这话，大狗急忙爬起叼起骨头，跑到阿罗身前蹲下，小心问道：“大爷，还有我的份吗？”阿罗有意将口中物嚼上半天，这才从鼻孔中挤出一个嗯字。庄伏邪喜得尾巴乱摇，舔舔阿罗小腿，然后趴在他脚前，专心啃起骨头。葛鲜仁看着冷哼一声，嘴里喃喃自语道：“当真是畜生。有奶就是娘，哼。”话声虽轻，人人却听得清楚，只是无人接茬，但听得篝火的噼啪声。葛鲜仁见大狗吃得飞快，急忙伸手从烤鹿身上撕下一大块肉塞进嘴里。咀嚼之声一时大作。

打这以后，庄伏邪老实下来，不敢乱跑太远，专心给三人领路。这畜生惦记烤肉美味，每见到走兽，总不忘追逐一番。

这一日，三人迎头撞上一头山猪，庄伏邪喜得口水流淌下来，汪汪两声，对阿罗叫道：“大爷，我去追它过来，咱们待会再把它烤来吃了。”山猪掉头就跑，庄伏邪跟着追入林里。一会儿，林间传来一阵激烈的犬吠。阿罗怪道：“这畜生吃了几日烤肉，怎么嗓门都变了。”庄伏邪吠声这时突然响起，犬吠密集起来。原来前面的犬吠并非庄伏邪所发。

两只狗叫过一阵，吠声低沉下去，只偶尔尖叫两下。静过一阵，狗叫忽又响亮起来，而且越来越近，不过却不是庄伏邪叫声。灌木一阵摇摆，庄伏邪忽然跑出，夹着尾巴灰溜溜躲到杜林丰身后。一只黑毛大狗耀武扬威跟在后面，追了过来。黑狗见到林中三人，不敢逼近，只是不停冲着庄伏邪吼叫示威。

杜林丰见那黑狗，体型和庄伏邪一般大小，浑身油亮亮的。庄伏邪给他吓得浑身打颤，躲在杜林丰身后不肯露头。阿罗见黑狗嚣张，心头窝火，随手捡起块石头朝黑狗砸去。黑狗躲闪不过惨叫一声，朝着阿罗怒目而视，接着疯狂吼叫，四只脚却一点点向后退缩。

得阿罗出手，庄伏邪胆气大壮，从杜林丰身后猛然蹿出，汪汪奔向黑狗，又撕咬到一堆。黑狗胆气已泄，不敢还嘴，让庄伏邪追得乱跑，嘴里惨叫连连。庄伏邪这时终于神气地叫了出来，几根黑毛从齿缝掉下。阿罗看得哈哈大笑，给它鼓劲道：“大狗，再加把劲，将这黑毛畜生拿下，它的一条后腿就归你了。”庄伏邪听了这话，益发奋勇。黑狗怕极，惨叫两声逃入林中。庄伏邪兴奋地欢叫两下，跟着追入林中。

“腿子，回来，不许跑。给我狠狠咬它。”林中忽然响起一声清斥。黑狗哀叫应声停下，猛然转为高亢。庄伏邪也不甘示弱叫了起来，叫过几声，声音很快低下去。黑狗得意地再叫上几下，庄伏邪嗷嗷哀叫几声后声息全无。灌木又是一阵簌簌作响，庄伏邪夹着尾巴灰溜溜钻了出来。

灌木两边不停摆动，一个少年公子带着黑狗跟了出来。少年公子唇红齿白，衣着华贵艳丽，在阳光下熠熠发光。少年乍见三人，楞了一下明白过来，对三人道：“原来是你们三个在欺负腿子。哼，有我在，看你们还神气不。腿子，上。给我狠狠地咬，拿下来皮肉都归你。”黑狗咆哮着，朝杜林丰身后的庄伏邪扑来。庄伏邪正待要跑，阿罗恶狠狠道：“大狗，给我上。我倒要看看，今天谁的皮肉还能生到身上。”庄伏邪看看己方人多势众，对方却只有少年公子一个，胆气登时壮起来，吼叫两声朝黑狗扑上去。两条狗再次咬到一堆。

少年公子见黑狗拿不下庄伏邪，心里不忿，张嘴喷出飞剑，直取庄伏邪。阿罗早有防备，随即放出暗日剑，直往少年攻去。少年挥剑招架，二人战到一处。杜林丰见二人不明不白打起来，忙放出飞剑，将两只剑架住。公子趁势停下。

才一交手，少年公子就觉得吃力，杜林丰前来劝架，他急忙趁势退出战圈。少年公子犹自气愤难平，指着杜林丰三人道：“你们三人敢欺负我，不想活命了是吧。你们知道我是谁吗？”阿罗懒洋洋道：“大爷手下死鬼无数，哪有心思管你是谁。”杜林丰瞪他一眼。阿罗打个哈欠，闭嘴不言。杜林丰正待安慰少年两句，少年接着阿罗话怒道：“告诉你们，我爹是妖盟长老殷纪德，我是我爹的儿子殷鉴之。你们得罪了我，就是得罪了妖盟，你们死定了，等着千刀万剐吧。”说完话，殷鉴之头也不回带着腿子去了。

杜林丰少年时就见过仗着家里势力，在外横行的衙内公子，不料在妖界居然也见到这样人。庄伏邪这时慌忙上前道：“大人不好了，这殷鉴之是山鸡族族长的儿子。山鸡族人多势众，咱们惹不起，还是快走吧。”葛鲜仁听到人多势众四字，心里扑通一阵乱跳，赶紧道：“杜公子，咱们还是别惹是非，赶紧上路吧。”杜林丰不愿招惹这些地头蛇，由庄伏邪领着，远远绕开山鸡族领地。阿罗心里却一直惦记着人多势众四字，不知想些什么。

世上的事总是怕什么，来什么。杜林丰虽不愿招惹麻烦，可并不意味麻烦不来招惹他。三人行走虽快，不过几刻就已跑出百里，可殷鉴之消息传得更快，山鸡族只这一下已经动员起来，四处寻找三人下落，要为殷鉴之出气。庄伏邪快跑一阵，自以为出了山鸡族领地，反而松懈下来，又开始惦记起野味。

一只硕大山鸡从枝头坠下。庄伏邪看见，汪汪叫了两声，流着口水追上。山鸡扑打两下翅膀，勉强飞到树枝高头，却站不住脚，又从高处落下。庄伏邪看出便宜，紧追不放。山鸡似乎受了伤，逃得有些力不从心，每每到了庄伏邪扑近时方才躲避。山鸡躲得险象环生，却屡屡化险为夷，从庄伏邪爪下逃走。杜林丰看出蹊跷，那山鸡原来是在有意引诱庄伏邪。

阿罗猛地醒起，这附近一定有山鸡巢穴，所以山鸡才装作受伤，诱使庄伏邪追向自己。他拉一把葛鲜仁，二人在附近草丛中上下搜寻。三人都看出山鸡使诈，但谁都没有想到，这是山鸡族的哨探，在有意拖延时间。三人要是知道，山鸡族会为了殷鉴之一点小冲突而大动干戈，全族出动搜捕他们，此刻就不会如此悠闲了。

几声咯咯鸡叫传来。给庄伏邪追得险象环生的山鸡忽的一下，振翅高高飞到枝头，高声叫道：“你们快来，他们几个在这。”话音刚落，十几人飞过来将这一片林地围住。杜林丰看那些人，个个衣服华丽，与殷鉴之服装相似，心里顿时明白，这是殷鉴之召来的帮手。虽然躲了数百里，麻烦还是找上门了。

被庄伏邪追逐的山鸡这时化作人形，指着下面杜林丰三人道：“他们三人还有那只大狗就是少主要找的人。少主有令，金丹、元婴还有法宝归他分配，皮肉谁捉住就归谁。”

鸡妖一上来就分金丹元婴，摆明了要将三人杀掉。杜林丰见对方十几人，强弱之势分明，脑子里飞快想着办法，如何才能逃脱。鸡妖们却不给他思考时间，十几人飞在树梢上，将三人一狗包围住。华丽的衣服在阳光下光芒夺目，鸡妖们一头扑下来。杜林丰和阿罗飞剑舞成一团，挡住鸡妖第一波攻势。

经过第一波交手，杜林丰心里稍稍安定。在场的鸡妖实力并没金鹏强大，也没有金鹏迅捷的身法，只是数量太多，如能将包围圈打开缺口，应该可以逃得出去。正在这时，庄伏邪忽然惊惶叫喊：“大人，快救救我。”惊叫声中，一只鸡妖拎着庄伏邪凌空飞走。

这庄伏邪趁杜林丰抵挡鸡妖进攻时，独自趁机逃走，偷偷向后溜，出了剑网保护。一只鸡妖看准机会，突然下扑将它掠走。鸡妖擒住庄伏邪，再也不顾包围圈，独自向外飞开。其他鸡妖看见，炸了锅般，丢下杜林丰三人不顾，追逐着独自离开的鸡妖而去。阿罗看准机会，拉住杜林丰和葛鲜仁要逃。杜林丰却甩开阿罗，让二人先逃，他去将庄伏邪救回。阿罗心里恨得直骂，却不敢表露出来。

拿住庄伏邪的鸡妖绕着弯子，躲避其他鸡妖的追逐，却往杜林丰这个方向飞来。杜林丰看准时机，急掠而起，一把夺过庄伏邪，然后朝阿罗逃跑方向追去。鸡妖失了庄伏邪，急得咯咯直叫，向杜林丰扑来。其他鸡妖看见，也一窝蜂飞来。杜林丰飞过一阵，眼看赶上阿罗和葛鲜仁二人，心里却暗道一声不妙。葛鲜仁逃跑速度不快，杜林丰这一追，反将鸡妖们引了过来。杜林丰将庄伏邪放下，告诉它与阿罗二人一起逃跑，不要管自己。庄伏邪汪汪几声，朝阿罗追去。

眼见庄伏邪追上二人，杜林丰回身迎向鸡妖。几只鸡妖却不理睬他，径直向阿罗他们扑去。杜林丰拦阻不及，鸡妖追了过去。他心里叫苦，一时又无计可施。突然想起刚才鸡妖抓着庄伏邪逃跑之事，杜林丰眼睛一闪，身形有意迟缓下来。一只鸡妖追到身后，见有机可乘，伸手捉住他，乐得咯咯大叫：“拿住了，拿住了。这人是我的了。”然后就带着杜林丰独自飞走。

其他鸡妖看见，哪肯干休，纷纷朝拿住杜林丰的鸡妖追去。追向阿罗的几只鸡妖犹豫起来，两头看看，不知追谁才好。杜林丰见那几只鸡妖不肯过来，有意吸引蒙荒气，将身体粘滞在空中。鸡妖让杜林丰拖累，飞得缓慢，很快就被其他鸡妖追上，将猎物抢走。拿住杜林丰的鸡妖没来得及高兴，身体一沉，飞行速度立刻慢下来，转眼就被其他鸡妖追上夺去猎物。不过片刻，杜林丰就在几只鸡妖手上转了一圈，鸡妖围成一团互相拉扯。追往阿罗的鸡妖看见，再忍耐不住，回身加入追逐的鸡群。

得了这机会，阿罗一溜烟跑个没影。跑过一阵，阿罗多个心眼，刚才逃跑方向鸡妖们都看见了，到时候自然是顺着这个方向追来，不如改个道，鸡妖们就追不上了。计议已定，阿罗领着一人一狗，转向南面。

挨个被鸡妖抢过一圈，杜林丰寻思葛鲜仁他们应该逃得远了，自己也该想法脱身了。鸡妖这时忽然一阵喧哗：“族长，族长和少主来了。”喧哗刚过，鸡妖更加疯狂抢夺，都想赶在族长到来前将战利品争到手里。杜林丰往远处看去，一簇光点来得好快，不过片刻，那簇光点就可分辨出华丽的色彩和一抹亮银色。鸡妖华丽的衣裳到哪里都是那么显眼，那抹亮银色应该是飞剑了。

杜林丰看来人速度飞快，远在眼下这些鸡妖之上，而且还拥有法宝，等他追来，再想逃跑就不容易了。他悄悄将护甲释出体外，护甲表层化得滑溜溜的，然后身子猛然向下一沉。鸡妖手爪吃不住力，杜林丰挣得几下脱身，窜出一群鸡妖，往阿罗逃跑方向追去。鸡妖大呼小叫，随后追来。无奈杜林丰飞行速度甚快，鸡妖的叫声在身后给抛得越来越远。杜林丰这才松了口气，将心神四面八方探出，寻找阿罗他们。

心念转向后方，杜林丰吃了一惊。后面一人速度惊人，正紧紧不舍追来。杜林丰正待向前飞去，脑子里一转念，这样下去，岂不很快追上葛鲜仁他们，到时他们如何逃脱？想到这，杜林丰掉转方向，朝南方飞去。

日头火辣辣的。两人飞行速度甚疾，地面景物一晃而过。杜林丰心念四处探查，寻找藏身之所，飞出一个时辰，却意外发现，阿罗他们三个躺在前方一株大树下乘凉。杜林丰暗暗叫苦，本想把追兵引开，不料却将追兵引来了。飞进传音距离，他急忙向两人传音：“追兵来了，快躲起来。”传完话，翻转方向，反向追兵飞去。

听到传音，葛鲜仁大惊失色，拉着阿罗就想逃跑。庄伏邪跑得累了，再跑不动，听说追兵来了，四只爪子在地上急刨，片刻挖出一个坑来。它跳进坑里，念动咒语，坑边的草木发疯般生长，瞬间将地坑覆盖大半。阿罗忙拉着葛鲜仁躲了进去。草木迅疾蔓延过地坑，只片刻，郁郁葱葱的草木就将这一片土地完全覆盖。

草木外表看起来与周围没什么不同，但片刻的疯狂生长，完全透支了生命，葱翠的绿色下，不过是些就要枯萎的准枯枝落叶而已。

这边刚刚藏好，杜林丰迎面撞上闪闪而来的鸡妖族长殷纪德。殷纪德怒声道：“大胆狂徒，敢欺负我儿，今日让你瞧瞧我的厉害。拿命来吧！”随着话声，一点寒芒急袭杜林丰。杜林丰飞剑拦向殷纪德飞剑。两只飞剑相撞，殷纪德飞剑寒芒炸开，化作千万点寒星。寒星不改去势，依旧向杜林丰飞来，撞到身上，顿时炸成耀眼的一团光球。殷纪德功力好生厉害，杜林丰护身铠甲挡不住这一击，白光透过铠甲刺入体内，杜林丰顿时觉得浑身火热，一口鲜血直喷出来。

仅仅一个回合，杜林丰就已受创。殷纪德见他受伤，战意更加高昂，仰头长啸一声。高亢的啸声刺进耳膜，杜林丰五内如焚，浑身的火热似乎都要被啸声引爆，脑子热得昏沉沉的，周身皮肤涨得通红，两眼几乎就要喷出血。情形不妙，他转头就跑。殷纪德在后紧追。杜林丰浑身火烫，空中冷风一吹，热劲发散得快了些，头脑微微清醒。经过葛鲜仁他们休息的地方时，他不忘探查一番，发现他们躲在庄伏邪刨出的地洞里。杜林丰不敢怠慢，引着殷纪德朝远处飞，只想将鸡妖引得越远越好。

地坑不大，两人一狗躲在里面颇为拥挤。葛鲜仁挤在庄伏邪身下，庄伏邪舌头伸出老长，口水不时滴到脸上。葛鲜仁心里厌恶，擦去满脸口水，正想再给大狗屁股一巴掌，头上忽然传来鸡妖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他心里害怕，又静下来，不敢乱动。

“族长和那恶棍跑得这么快，一转眼就都没影了。”

“真奇怪，族长没来，我们几个将那恶棍抢来抢去。怎么族长一来，他倒跑得这么快。”

“我明白了，那人一定是有意让我们拿住，好掩护其他三人逃走。我们抢了半天，原来都上了他的当。”

“哼，这回我们全族大出动，他们四个一个都别想跑掉。”

话声在头上响过一阵，渐渐远去。葛鲜仁心里惶惑不安。鸡妖全族大出动，自己在这坑里难道一直躲下去不成。正忐忑时，耳边传来均匀的鼻息声，葛鲜仁以为鼻息为庄伏邪所发，心里脑火，这畜生这个时候还能睡觉。看向庄伏邪，他却发现，大狗睁着大眼，两耳高高竖着，仔细听着外面动静。原来鼻息是阿罗所发。葛鲜仁苦笑一声，轻轻叫醒阿罗。

“道兄，如今鸡妖全族出动搜捕咱们，我们怎生才能逃脱？”葛鲜仁小心问道。

“逃，逃什么？”阿罗正想伸个懒腰，一伸手却击到葛鲜仁脸上。葛鲜仁架住阿罗手掌，接着道：“不逃难道让我们在这坑里躲一辈子不成？”“躲这也不错嘛，起码不用被人追得到处乱跑。”阿罗满不在乎地嘿嘿笑道。葛鲜仁眼珠转了两转，试探道：“道兄难道已有主意？”见葛鲜仁识机上路，阿罗拍拍他肩膀，得意道：“小牛鼻子，发财的机会来了，你干不干？”葛鲜仁眼睛一亮，道：“什么发财机会，道兄你给说道说道。”

听到发财机会，庄伏邪将一只耳朵转向两人这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