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八十八章】嘱托
北风呼啸,天空中飘来朵朵漆黑铅云,不大的功夫,天色就彻底阴沉了下来,崔权正一个人倒背双手站在办公室临街的落地窗前,纵目远眺空中铅云涌动翻滚,脸上无悲无喜,看不出是喜是忧,只是他的一双眼睛亮的吓人,好像两个小灯泡一样,静静看着玻璃上倒映出的自己的双眼,“一切才刚刚开始,这回没有人可以再阻止我,没有…”
“的确没有人能在阻止你,可是你真的认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你不怕重蹈七十年前的悲剧?”雪女悄无声息浮现在崔权证背后,纤纤小手温柔的抚在他的肩头,声音里透着一股难言的悲怆。
看着玻璃中的自己,崔权正笑了,笑的同样凄怆,“对与错对于我来说已经无所谓,失败与成功再也没有任何意义,我只是…只是…”握住那只抚在肩头的小手,虽然两者不可接触,可就只是那么虚握着,一如当年那样,看着玻璃里站在自己身后的雪女,“阿雪,我只是想看到你笑,看到你一直都等着的那天真的来临时你开心的笑。”
“何必执着,现在不也很好吗?”雪女想握住崔权正的手,奈何两者一人一鬼,一阴一阳,人鬼殊途,终究无法真的触碰到彼此。
“你说晴明大人这次能够成功吗?”豪姬躺在风间怀里,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愣愣出神,手指一下一下戳着风间结实的胸膛,好像个顽皮的小姑娘。
“一定会成功的,一定会。”风间枕着自己一条胳膊,低头轻轻闻着豪姬散发着幽香的头发,把黑色的蚕丝被向上提了提,温柔地盖住豪姬裸露的肩膀,“当年晴明大人就已经成功了,如果不是华夏的那些老鬼舍命拉着晴明大人同归于尽,哪里还有今日的支那!”
风间是一个长相很俊美乃至有点阴柔的男人,说这番话时竟然突然有了英气,二眸子烁烁放光,满是骄傲与不甘。
风萧萧兮,小楼此时正站在地堡入口,抬头遥望头顶翻滚不息的彤云,远处是点点灯光,“风萧萧兮水易寒,万里烽火战连天;荒草白骨一捧土,多少英杰葬此间…”
“小楼,怎么了?突然想起作诗来了,这可不像是以前的你。”杨建林穿着睡衣从地堡深处走来,和小楼并肩而立,同样望向远处点点灯火,“你想家了?”
“我的家不在这里,我正在找我的家。”
“怎么说?”杨建林扭头看向小楼,想要看出些什么,可小楼却并口不言,只是继续沉默地看着远处灯火。
“三更灯火五更鸦,幺桃落尽一树花;望山逐日纵老马,断肠人自在天涯,老爸,你到底在哪里?快过年了,我想你包的猪肉大葱的饺子了。”很多话小楼想说,可是不能说,不能对杨建林说,他本来要跟倾城说的,只是现在不是时候,再有两天就是除夕,小楼隐隐有一种预感,就在最近两天崔家那个冒牌的崔权正就会有所动作,是大动作,他的心很紧张,以前小楼有老爸,而这次必须要他独自去面对,越是如此,小楼就越想念自己老爸。
“杨叔,回去吧,夜深了,天气冷,别感冒了。”小楼紧了紧衣服领子,转身就要拉着杨建林跟自己一起回地堡。
“等等,”杨建林拉住了小楼的手,“跟我站着说说话吧,多少年了,我都没能好好的看看沧古了。”
小楼转身看着杨建林,这个身材魁伟的男人,虽然保养得很好,可鬓边也有了白发,眼角的鱼尾纹,尤其是那双眼睛,沧桑、深沉,对于女人来说可能是一个成熟男人魅力所在,可对于小楼这样的人来说,那是痛苦还有经历的代名词,没有种种磨砺,没有大浪淘沙,是不可能积淀出如此眼神的。
重新把目光投向夜幕中的沧古,还有远处的点点灯光,“杨叔,你是不是想家了?”
“想啊,怎么能不想,只要是人就有家,有家就会想家,更何况现在年底了,家家户户都聚在一起,无论是富贵还是贫贱,而我呢?我杨建林在沧古市也算是一号人物,可我落了个什么?提心吊胆,满目皆敌,就连亦非也被卷了进来,”杨建林的声音有些低沉,亦如此时此刻他的心情,压抑、落寞,甚至对自己产生怀疑,“有的时候,我真的怀疑自己到底做的对不对?”
“杨叔,你做的当然对,有什么不对的,每个人都为了活的更好,也因为你整个杨家才能中兴。”
“可是我也得罪了很多人,伤了很多人。”杨建林看向小楼。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再者说,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片钢铁的森林更加无情,以前我和纪息宁谈过一次,他跟我说了很多,也让我明白了很多,”一阵冷风吹来,小楼的衣角随风舞动,斜眼眯着杨建林,“杨叔,有得要有舍,世无完人。”
“世无完人,世无完人,好一个世无完人,小楼,你是个做大事的材料,”杨建林哈哈大笑起来,之前的踌躇、郁结一扫而空,重新恢复了往日雄韬大略的杨家中兴之主的姿态,一颦一顾间皆威风凛凛,大手用力拍了拍小楼的肩头,“小楼,亦非能有你这么个兄弟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亦非这孩子虽然聪明机智,擅理人情,可从小被我还有他妈护着,没有见过的太多,心肠终究还是软了些,现在有我和周厉撑着,可我们毕竟已经老了,这以后有很多事还要你帮着他。”
“怎么感觉好像是在交代遗言呢?”小楼感觉杨建林这次貌似并不只是偶遇找自己谈谈心这么简单,手指勾了勾自己鼻梁,“杨叔,大过年的说这些做什么,再者杨叔你和周叔正春秋鼎盛、年富力强,正是大展宏图的时候,哪里老了?”
“哎!”
一声叹息说不尽太多的无奈,“韶华易逝,岁月易老,小楼,我和周厉能不能挺过这次还不好说,我已经和周厉有了安排,这话我一个做叔叔的说可能不太合适,不过…小楼,我请你如果我杨家挺不过这次,请你一定要保住亦非,帮他日后再振兴我杨家基业,来,你拿着这个。”
杨建林从怀里掏出三张黑金卡片,和一把做工精致的金属钥匙,递给小楼,“这三张卡里每张有两千万,密码就在背面,这个钥匙是蜀都地下银号-万汇隆的保险柜钥匙,里面的东西可能对你们以后有所帮助,记得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动用这件东西。”
小楼握着三张卡片和钥匙,不由得一阵苦笑,看着杨建林,“杨叔,你就不怕将来有一天我卷着这些东西跑了?”
“你会吗?”杨建林微笑着看着小楼,再次用力拍了拍小楼的肩膀,“既然你接下了这些东西,这些东西就已经是你的了,该怎么做就看你自己的了,我杨某人一生不赌,今天我就破一回戒,用我杨家基业和亦非一生赌你田小楼的良心。”
“看起来我的良心比我的命值钱多了,”小楼突然想起了以前纪息宁派陈小刀杀自己那回,心中慨叹良多,把手里的东西贴身放好,对杨建林抱拳一拱,“杨叔,天晚了,我去睡觉了,您也早点儿休息吧。”
小楼转身退走,回屋睡觉去了,而当小楼卧室灯光熄灭之后,一道人影如鬼魅般出现在杨建林身边,双眼寒光四射,短发薄唇,正是周厉。
“家主,你如此做…这可是一场豪赌,咱们杨家现在还能调动的资金十分之一你都给了他,万一真如他自己说的那样卷钱跑了不顾亦非,那咱们杨家可就全完了。”
杨建林摆了摆手,远眺夜空,看彤云翻滚涌动,“老周,你还记得当初咱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吗?”
“咱们?”周厉一下子也陷入回忆当中,片刻后才缓缓说道,“想当初咱们两个同窗求学,又一同参军入伍,直到复原那天我才知道你居然是杨家的嫡系继承人,你呀,当初骗的我好苦。”
“同过窗的,扛过枪的,坐过牢的,嫖过娼的,昔日你我如此,今天小楼和亦非也是一样,而且相信我,我杨建林大半辈子阅人无数,自问不会看错,田小楼绝非池中物,说不定日后反而是我杨家要依靠他田小楼。”杨建林抬头看向头顶开始零星飘落的雪花,“瑞雪兆丰年,老周,你说咱们还能在一起过个年吗?”
“家主,咱们派在崔家的碟子送信回来说崔家频繁调动人手,大量秘密潜入咱们的地盘,看意思是要动手了。”周厉目露冷光如霜似刃,说话间流露出浓浓杀伐之气,如一柄出鞘的长刀。
风渐紧,雪片飘落,越来越大,再有两天就是除夕夜,一身睡衣的杨建林和一身劲装的周厉并肩而立站在杨家地堡入口前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他们两个说了很多,很多以前想说却没有机会说的,当东方破晓,天边浮现第一抹鱼肚白时,小楼按照习惯出来晨练,发现周厉和杨建林依旧站在地堡入口,两人正在你来我往的交手切磋。
“八极拳?!”小楼生在沧古,长在沧古,对于八极拳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小时候练的启蒙拳法就是八极拳,如今小楼踏上修行路,实力暴增,对于八极拳的理解更加精深,看到杨建林和周厉两人正在用八极拳对打,顿时就被吸引住了。
两人抬手投足间都有独到之处,明显得过高人指点,名家传授,绝非普通的庄稼把式,和小楼从小接触的八极拳神似而形异,较之小楼所学八极拳更加刚猛,大开大合,力达四梢,两人交手间拳掌打的空气不断炸响,如同两条皮鞭不停抽动。
“好!”小楼看的出神,不由自主一声好就喊了出来,周厉、杨建林两人闻声停手,微笑看着小楼,“怎么,小楼你也懂得八极拳?”
周、杨两人全都是拳术高手,一套八极拳打下来虽然气不涌出面不改色,可两人都是一身透汗,好像刚刚蒸过桑拿一样,天寒地冻的两人身上腾腾往外冒热气,看着甚是骇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