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飞雪正埋刀（中）

踩在已经冻上了一层冰壳子的河堤烂泥上，脚下发出咔嚓咔嚓的碎裂声，田小楼一步一步地缓缓靠近了那个粉色旅行箱，在经过一棵柳树的时候，顺手撅了根树枝握在手里。

五米、四米、三米、两米、一米，“呼…呼…”田小楼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呼吸越来越粗，白色的哈气在眼前弥漫开遮住了好大一片视线，让本就阴晖的景物更是模糊一片。

“砰！砰砰…”田小楼也不敢太过于靠近那个看着就觉得鬼气森森的粉红旅行箱，而是用手里的柳树枝用力敲了敲，顿时沉闷的响声从箱子里传出来，而且其中还夹杂着好像女人痛哭后的粗重喘息，听在耳中，背上的寒毛就炸起了一大片。

旅行箱是那种双向拉链带密码锁的，用手里的柳树枝根本不可能在保持一定距离的情况下打开，扭头看向身后栈桥上的夜倾城，掏出刚从小马法医那里借的手机拨了过去，“喂，我现在怎么办？打开？你也不给我一点儿保护措施，我这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

“放心，有我在保你周全，再说了凭你的身手能有什么意外？快点儿麻溜的，收拾完这里咱们还得回家收拾呢。”夜倾城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那头传过来，倒是听不出有什么慌乱不安紧张的感觉，这让田小楼也多少放下了些心。

柳树枝交到左手挡在身前，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到了粉色旅行箱前，身子前倾，左脚在前右脚在后，姿势虽然难看别扭，不过能够保证打开旅行箱的瞬间万一里面真有什么东西，可以在第一时间后退拉开安全距离。

“密码锁？我勒个姥姥的密码锁，老子怎么知道密码是什么？”田小楼连着试了什么四个一、四个六、四个零之类的密码后，结果全都失败，只好对着手机那头的夜倾城说，“我说大姐，它这是密码锁的箱子，我不知道密码打不开呀…嗯？”

听筒那边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声，甚至就连那帮捕快七嘴八舌的低声议论都没有半点，静得让人觉得有点儿可怕，“怎么回事儿？”拿着手机看了眼屏幕发现还是正在通话中，只好又凑到耳边去听，可这回静悄悄突然变成了“嘶啦啦…嘶啦啦…”指甲抓在帆布上发出的刺耳声音。

“我勒个姥姥的！”突如其来的刺耳声音吓得田小楼直接向后跃出了两米多远，手里的柳树枝猛地一阵乱舞，直挂的空中一阵“嗡嗡”乱响，吓得远在栈桥上的诸人一阵大乱，而夜倾城则是眉头皱了皱又随即舒展，嘀咕了句，“还是个胆小的家伙，看来以后得多让他练练才行。”

田小楼抡了一阵柳树枝，发现好像除了手机里突然传出来的奇怪声音外也没什么其他不妥的地方，很有些尴尬的停下，又听了听手机，发现又没有了动静，而且屏幕也黑了，试了试才明白原来是刚才太紧张直接把手机给搞的关机了，这回算是彻底的完球了。

“还是回去问问比较好。”田小楼转身准备退回栈桥，结果身子还没完全转过来就僵在了原地，因为他面前突然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了个人，也不说话，就跟个木头橛子似的戳在那里。

仰着张尖尖的瓜子脸，皮肤很白，而且是那种毫无血色惨白惨白的，眼睛很大，双眼皮，深青色的眼影，一身大红嫁衣穿在身上，头发披散，右手里还抓着一块很大的红手帕。

“你…”田小楼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不过随即妈呀一声向后跳出三米多远，可他和那穿着红嫁衣的女人之间的距离一点都没有拉远，反而更近了，相差不过五十厘米左右，从女人身上传来的那股子比白雪还要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冻的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你冷吗？”那女人缓缓开口，声音听起来并没有香港鬼片里那种空洞不带丝毫生气的感觉，就好像隔壁二嫂问你的口气一模一样，关心又并不如何太过于亲近。

“有点儿。”田小楼下意识地回了句，柳树枝挡在身前，一步一步地缓缓挪着，想要从女人身边蹭过去。

“冷就多穿些，来，套上就不冷了。”那女人说着一双白嫩嫩的小手已经解开了大红嫁衣的对襟扣盘，露出粉嫩的脖颈，然后是一片血红，血肉模糊的血红，没有整洁的皮肤只是破烂的皮肉，大红嫁衣就粘连在那些肉上，随着扯动，一丝丝肉丝绷紧然后“啪！”的扯断，她脱下的不是嫁衣而是自己的皮。

“我勒个姥姥的！”人在恐惧到极点的时候就是愤怒，是失去理智只为了活下的愤怒，田小楼手中的柳树枝如同一柄大刀，搂头盖顶就劈了下去，挂着呜咽的风和尖锐的撕裂声，嘴角咧开，表情古怪而狰狞，说不清是哭还是在笑，只是双眼瞪得滚圆，只是要把眼前这个可怕的女人一劈两开。

柳树枝落下，从头顶，到脖颈，然后是胸、腹、盆腔，那女人整个就被田小楼从中劈成了两半，然后已经腐烂成黑色的内脏好像烂泥一样一块一块地滑落到地上，女人双手捧起自己的肠子，就像是捧着一条血色的纱巾，温柔的递到了田小楼的面前，“围上吧，很暖和，还是热的。”

“啊！啊！”田小楼手中的柳树枝再次举了起来，可糜烂的碎肉还有黑色的脓血都沿着树枝一直滴落到他的手上，冰凉、滑腻，臭不可闻的味道，让人忍不住要吐出来。

“给我开！”就在田小楼扔掉手里的柳树枝，一步一步向后缓缓退着的时候，夜倾城的声音突然在脑袋里炸响，嗡嗡的，好像在耳边猛地敲锣一样，然后田小楼眼前的一切就都碎了，就好像镜子一样碎了，碎成了一片一片的，那脱下自己皮、托着自己肠子的女人也碎了，碎了一地，然后化为乌有，只剩下还静静躺在脚边的那只粉红色旅行箱。

雪渐大、风渐紧，落了一地银白，一串殷红的鲜血如同散落的红玛瑙，滴滴答答一直蜿蜒到一处办公楼的楼下。

陈小刀就站在这栋办公楼的门前台阶上，背后整栋楼都是黑漆漆的一片，没有灯光，没有人声，他的刀已经断了，他胸前的衣服也被斜斜的一道裂口撕开，露出用白色绸布细细裹了一层又一层的白嫩身子，鲜血顺着肩膀的伤口一路流下，直到手臂，从指尖滴落在脚下洁白的雪上，绽开一朵朵血红的梅。

陈小刀的伤很重，他的刀折了，他的整条右臂耷拉着垂在身旁，左手里握着那把如同修眉刀一样的小刀画眉，冷漠地看着渐渐围拢过来的数十人，数十手中提着长刀的冷漠男人。

为首的是四个人，一个花白平头，穿着一身黑色唐装，手里一根朱红长棍的老人，正是万玄德，左手一位身材瘦削，人也长得不高，可偏偏双眼亮的吓人，一对扇风耳朵，焦黄的燕尾胡，已经斑白的鬓角显示他也已经不再年轻，手里提着一对板斧，每个斧头足有半个西瓜大小，上秤秤一秤最起码也要十五斤才行，他年轻时打拼是出了名的不要命，再加上这手里的一对家什，才混出了一个疯子的名号。

右手边是一个身材高大壮硕的光头男人，脖子上戴着一条足有手指粗细的金链子，天上飘着雪，这人却光着膀子，一巴掌宽护心毛下纹着一条长了三个脑袋的野狼，六只眼睛血红血红的，三张大嘴白牙森森，此时正是人称三狗的华龙飙，他手里没有兵器，他的兵器就是他的一对拳头。

不过万玄德、疯子、三狗三人的前面还站着一个人，一个身材矮小瘦削的男人，双眼微微眯起，习惯收在袖中背在身后的双手，此时正握着一对暗金色的判官笔，判官笔笔尖上点点鲜血滴落，赫然正是齐四。

“没想到，我到最后都没想到居然会是你…”陈小刀说着话，鲜血不受控制的从嘴角溢出，说的平静，眼神冷漠，就连握着画眉的左手都不曾颤动一下，可是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此时此刻的愤怒，被背叛、被欺骗的愤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