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飞雪正埋刀(上)
铅色的阴云重新聚拢遮蔽了整片天空,黑沉沉的好像一口大锅倒扣在头顶,零零星星的碎雪飘摇而下。
外面的寒风吹不进地下室的门,昏黄的灯光里,站着影影绰绰数十人,沉默无言,神色各异,有的紧张、有的慌乱、有的释然、有的淡漠,不一而足,不过他们都在看中央的那三个人,一个平头冷漠的中年男人,一个矮小瘦削的中年男人,两个男人中间站着一个长得并不如何清秀的年轻男人,眼角一道浅浅的刀疤,正低头看着桌上平板显示屏上列出的十几个画面。
画面里显示的是陈小刀手里的十几个堂口,有歌舞厅、有按摩城、有ktv、有海鲜城,平日里这些地方都是陈小刀的手下小弟照看,就只是这些规费就可以说是日进斗金。
可是你陈小刀吃肉,别的喝汤的就要眼红了,不知道暗里有多少人都盯着陈小刀嘴里的这块肥肉,不过过去因为陈小刀背后有纪息宁和那个自称白纸扇的男人,所以黑白两道都没有人敢动他,可今天不行了,白纸扇找了万玄德万爷,万玄德又找了疯子和三狗,而对于这一切,纪息宁纪少居然保持了沉默,看来平静已久的地下世界眼看就要掀起大的波澜。
此时画面里平常门庭若市的生意场无一例外都冷冷清清,当然,这不是因为那些吃客、嫖客、赌客、瘾君子知道了地下风暴即将来临,而是陈小刀下令封了自己的场子,他不想看到太多的人在这场本来和他们无关的争斗中受伤。
“该走的都走了吗?”陈小刀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到每一个字都是一种语气、一种语速,就好像电子合成的那种感觉。
“该走的都走了,不过很多兄弟都不愿意离开,说要跟您冲出去。”平头冷漠男人王五说着,他手里提着一把大刀,大刀长度足有四尺,肩宽背厚刃飞薄,刀牌处一狰狞咧着嘴,似在无声咆哮。
“愿意留下也不错,眼前这局未必是必死之局,也许我们灭了万玄德和疯子他们三家,纪少就会把我们留下,毕竟沧古市黑道儿需要有人来管理,大不了咱们以前吞进来的吐出去一些就是了。”矮小瘦削男人齐四双手背在身后,平静分析着眼前的局势。
“这就是死局,纪少想留咱们也留不住,是白纸扇嫌咱们手伸的太长,吞的太多了。”陈小刀淡漠的说着,长长吐出一口气,“好了,既然愿意留下来和我一搏,那诸位愿来日以富贵相见。”说罢,端起了手边的细瓷白海碗,碗里的二锅头剧烈晃动着,凑到唇边仰头如牛饮而尽。
“咕咚…咕咚…”在场数十人同时举起手中的细瓷白海碗,仰头喝尽碗中烈酒,大口吞咽酒水的声音在这地下室里听来竟是如此清晰而震撼。
“啪!”陈小刀手中的细瓷白海碗在地上摔成了无数碎片,“啪啪啪…”于是数十只细瓷白海碗也摔在地上,“兄弟们,走!”
陈小刀今天没有拿出他那把如同画眉刀的小刀,而是握着一把加厚的,刀柄被他用布条一圈一圈细细和自己右手手掌、手腕缠在一起。
围着的数十人自觉分开一条通道,陈小刀手里握着刀,缓步从人群中穿过,他身后是王五和齐四,随后是数十红着双眼,手里握着长刀,嘴里喷着酒气却鸦雀无声的兄弟。
这里不再是手下、不再是马仔,这里只有兄弟,共生死、赴水火、两肋插刀在所不辞的手足兄弟。
陈小刀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的是自家兄弟,然后沉默无言地缓缓走进了沧古市的夜,漆黑而压抑的夜,头顶已经纷纷扬扬的落下了小雪,路上没有行人,路灯明亮照的街上如此空旷,他们只是在沉闷的走着,向前走,不能停下,不能驻足,他们要走,要跑、要冲,要杀,用手里的刀杀出明天的一个馒头、一碗粥、一条命。
雪在飘,轻轻舞动,如落下的洁白羽毛,运河河堤上已经铺上了一层浅浅的白,在极偏僻处十几个穿着制服的巡捕正眼巴巴地看着那个站在栈桥上的女孩儿。
那个女孩儿很美,酒红色的长发盘在脑后,额前一缕长发垂下,一身黑色的皮衣,外面套着件暗红色的冲锋衣,手里提着一个酒瓶子,正醉眼朦胧的看着下方,看着那个众人围在中央的粉色旅行箱。
女孩儿自然是夜倾城,只是此时她就好像换了个人一样,虽然模样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不过那种气质,那种从穿衣到言谈举止的风格都判若两人。
夜倾城背后站着个愁眉苦脸的年轻人,也不用问了,自然就是田小楼,他很是尴尬地双手下垂捂在双腿间,没办法,谁让裤子那里被小马法医一水果刀就给造出个窟窿来呢,好在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状况,水果刀只是刺破了裤子并没有伤到要害部位,不然的话估计田小楼以后就不用再买剃须刀了。
田小楼身后站着小马法医和老任,都是神情紧张地看着夜倾城,想听听这位专业人士对眼前的局面怎么解决。
“嗯…”夜倾城抬头看了眼厚实的阴云,伸手接住了空中正要飘落的雪花,看着那片雪花在掌心里一点一点地化成水,“玥玥,让那些人都撤回来,现在已经入夜,他们的阳气恐怕快要镇不住了。”
“好,”小马法医掉头,走到栈桥边,双手拢在最前好像个喇叭,大声喊到,“都快过来,快过来!”
下面围着粉红旅行箱的十几名捕快早就想要跑了,要不是有老任的严命不能擅离寸步,刚开始下雪的时候他们就都散了,尤其是,随着天色变得越来越暗,他们都感觉自己背后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直勾勾地看着,越来越明显,越来越真实。
现在小马法医招呼他们回去,一个个当然高兴不已,跑的跟百米冲刺一样,眨眼的功夫就都从河堤爬到了栈桥上。
“你下去把那个粉色旅行箱打开。”夜倾城看所有人都已经退了回来,便扭头吩咐田小楼。
“凭什么?”田小楼就好像被踩了尾巴的老狗一样,当场就跳了起来,蹦到夜倾城面前,“哎,我说你是不是看我别扭,那个箱子一看就知道里面装的不是什么好东西,貌似还很危险,刚才那么多捕快都没敢开,凭什么就要我下去开呀?”
夜倾城对于张牙舞爪的田小楼也不恼,慢条斯理地说,“首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秘密,那十几个成天吃喝玩乐的捕快怎么能和你相比,再加上你还是处男,阳气精纯,你一个人比他们两倍都足,你不下去谁下去?再者,你的身手在场众人除了我之外就是你了,我要留在这里以策万全,所以只能是你下去了。”
田小楼听着夜倾城的话,右手食指勾了勾自己的鼻梁,感觉她说的貌似也挺有道理的,只是这说话的方式还有思维都感觉有点儿怪怪的,和那个白天怯生生的夜倾城不太一样。
周遭的十数捕快听了夜倾城的话,顿时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不过看老任对这年轻的漂亮女孩十分尊重的样子,一个个也就只好暂时先忍了下来。
此时的风更大了,风搅着雪在半空里打着旋儿,放眼望去,运河两侧万家灯火,可河水却黑的如同一盆墨汁,田小楼最终还是听话一跃从栈道上跳了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