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夜里的路
夜是黑的,月也是朦朦胧胧看不清楚,没有星却有云,丝丝缕缕的好像少妇胸前的薄纱,遮着月那一抹圆润的光泽。
今夜沧古市一所漆黑的普通平房小院,屋里没有灯光,在厚重的深色窗帘上印着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人影无头,却站着缓缓转动着身子。
地上的倒影里没有头,窗帘上的人影也没有头,可人却有头,小楼手里握着四柄黝黑的飞刀,缓缓转动着因为紧张而紧绷的身体,双手因为血液高速流动到末梢血管而有些麻痒的感觉,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只有冷静下来才有可能从这间普通的房子里活着出去。
时间有时候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当一滴汗水顺着额角滑过下巴滴落的时候,也许只有短短一分钟,可是对于一个恐惧未知莫名的年轻男人来说,可能比一辈子还要漫长。
“啪嗒!”冷汗水落在干净无尘的地砖上碎成了肉眼难见的水屑,而小楼也终于转完一圈重新面对那扇被深绿近乎于漆黑的窗帘遮住的房门。
迈步,冲过去,沉肩,全身的力量都在这一撞上,肩膀和木质的门框发生碰撞的瞬间,“哐当”一声在寂静的屋里听起来比天边的雷鸣更让人心惊胆战。
小楼本来以为这门定然是死死关起来又或者是被铁链锁上的,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不过他却轻轻巧巧地冲了出来,也许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跄了出来,因为小楼准备好了冲撞巨大的阻力,可是这门却是毫不受力,就好像拔河一样,一边用上了全部乃至吃奶的力气,而另一边松手了,就是如此,所以我们的田小楼同志被自己重重摔在了地上。
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期间看到了那条被压在肚子下面的粗大铁链和铁锁,虽然只是一眼,不过铁锁和铁链的粗大结实依旧可以感受,哪怕表面因为风吹雨打而锈迹斑驳。
看来这房间的确是先前被地上的锁链锁起来的,只是不知道被谁打开了,所以小楼才可以如此轻松地跑了出来。
是谁打开的锁链?那个古里古怪的女孩儿又是谁?对不起,作为一个心理正常而且智商正常的人,小楼现在可不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懂得,当时想到的就只有跑,离开这个该死的,从里到外透着诡异的地方。
小楼是个正常人,所以他的第一反应也是跑,而且是撒腿就跑,因为院里的大门没有关,开了一道缝儿虚掩着,小楼爬起来连院子里有什么都没看清就已经朝门冲了过去。
冲出大门,眼前一条空空荡荡的小公路,有橘黄色的昏黄路灯照着,看的倒也清楚,偏偏远处些却显得更加黑暗,黑暗里又好像有什么东西蛰伏准备随时冲出来一样。
这里很陌生,小楼确信自己肯定没有来过,应该是沧古市郊区或者是城中村之类的地方,自己所在是居民区,沿着小公路两侧都是平房,一眼看去,有的新有的旧,层次不齐,而小公路则一直蜿蜒向远处的公路,目测最起码超过二百米,其中还有很多的幽深胡同,而另一边是向上的坡道,小楼此时就现在坡道下。
动物总是有向光性,认为光亮总是要比黑暗更加安全,更加让人觉得踏实,此时的田小楼不说心胆俱丧也已经是六神无主,成了惊弓之鸟,哪里还敢走将近二百来米,途经数个不知道有没有藏着什么不干净东西的黑胡同,紧了紧手里的飞刀,把单肩背包挡在胸前,侧身靠着坡道内侧向上一步一步地大步走着,一双眼睛紧张的来回看着坡顶和身后,生怕突然冒出一个人,或者是一个不是人的来。
这坡道并不是很陡,差不多四十五六度的样子,通体红砖砌的,因为时间太长,有很多红砖都已经被踩碎,很多小坷垃在脚底下骨碌,边缘上张着大篷大篷的蒿草,被夜风吹着不时摆来摆去。
十米左右的坡道很快就走了上来,眼前是一条河堤,脚下踩的也是一条柏油小马路,左手边是一拉溜儿的民居平房,不过因为地势低,所以基本站在河堤上就能看到院子里,而右手边不到十米的距离就是一条河,这条河小楼认识,是运河,贯穿南北的京杭大运河。
“我这是还在沧古,可这他奶奶的是什么地方儿?”借着朦朦胧胧的月光和路灯光亮,小楼左右看了看,发现此时他正在一段陌生的河堤上,不过可以肯定还在沧古市,就算退一万步说已经不在沧古也绝对不会太远,因为他认识脚下这条河堤。
此时已经是深夜,一个人站在空无一人的河堤上,实在是太过于扎眼,所以小楼下到了沿河堤修葺的走廊上,说起来这也正是他判断自身此时所在绝对还在沧古市范围之内的原因。
这修葺的运河走廊是沧古市耗时将近一年的时间完成的市政工程,在沧古市中心地段的南湖公园就有运河穿过,所以经常去南湖逛夜市的小楼对于这运河的仿古走廊太熟悉了。
刷过桐油的厚实木板铺成的走廊桥面,不锈钢和白石料的栏杆扶手,匆匆向远处一架拱桥走过去的小楼早就没了往日那份凭栏远眺的闲情逸致,他现在长得就是找到活人,找到很多很多活人,然后和他们待在一起,因为只有和一个同类群体在一起的时候,一个心里高度紧张惶恐的人才会踏实一些。
从坡道到拱桥,之间差不多也要有百余米的距离,因为走廊是沿着河堤修建,本身比河堤公路要低矮很多,一个正常在走廊上头顶差不多正好和公路路面持平,而田小楼一个一心想把自己安全藏起来的家伙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头顶和公路持平,所以他一路弯腰佝偻着身子前进,速度也就要慢上一些,百余米的距离走了将近五分钟。
迈步踏上青石和混凝土搭成的台阶,突然怀里的手机剧烈震动了下,紧接着还没等田小楼把手机从怀里掏出来又是两次振动,看来应该是刚刚收到了三条信息。
明亮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三条彩信,不知怎的心里莫名其妙有一种烦躁的感觉,触着屏幕的手指僵了下,最后还是点了下去,然后一张血红和洁白为主色调的照片就填满了整个屏幕。
血红自然是血,红色的鲜血,人的鲜血,肆意流淌,洁白的是婚纱,好像初雪一样,不沾分毫尘埃。
一个美丽的女孩子就穿着这样一件洁白的婚纱倒在一片鲜红的血泊中,胸口一个拳头大小的血肉窟窿,白色的婚纱已经被鲜血浸的通红甚至有点儿发黑,不过因为角度的问题,女孩的脸并看不到。
第二张照片是一张清丽中眉眼还带着几分稚嫩的脸颊,头上的头纱裹着三两缕头发敷在脸上,微微侧着头枕在一个女人的腿上,细长的眉微微蹙起,似乎在为什么事而忧愁,表情平淡,就好像睡着了一样,甚至嘴角还有一个向上勾起的小小弧度。
“李瓷琼…”眼睛登时瞪得滚圆,看着屏幕上的照片,小楼的心猛地漏了一拍,就好像被一只大手抓住心脏,嘴张得大大的跟快要渴死的鱼有的一拼,一种想要吐的感觉在胸腹间翻滚不休,竟是浑然忘了刚刚惊悚的遭遇,缓缓蹲下,最后看着河堤坐到了地上,阖上双眼,片刻后才重新睁开,长长吐出了心中的闷气,头向后撞在冰凉梆硬的壁砖上,发出“砰”的一声不大的闷响,疼不疼并不知道,只是小楼的表情瞬间变得古怪,像哭又像笑,最后却只是变成了“李…瓷…琼…”这三个已经失去了原本意义的沙哑音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