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的一切美好事物,总是那么的短暂,短暂的甚至令人心疼。
一夜的旖旎匆匆而过,却说翌日时分。
天色昏暗而阴沉,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福青海及青环,这对新婚夫妻二人早早起身,那时的天刚刚大亮。
大凡新婚夫妻,总有个通病,那便是懒床,毕竟是新婚,一切的一切,总是令人兴奋而新鲜!但是…
他们这对却是个另类,原因当然是青环了。
出身贫穷的她,早已在骨子里埋下勤快的种子,她要做个贤惠的妻子,又如何能与他的丈夫一块儿懒床呢?
若说除却福家下人之外,今日起床最早者却又并非他们二人,因为尚有一人比他们还早。
“白哥哥?你怎么起这么早啊?”
刚刚走出他们这间小院,在通往前府的小径上,那里有些秋菊正悄悄的开放着,白弟的身影,便停留在这片菊花之旁。
晨风轻拂,将白弟的衣衫舞起,与那些开放着的秋菊相互摇曳,竟然有种说不出的萧索落漠。
“你们这对小夫妻,不在屋里睡觉这么早跑出来做什么?”
白弟一席话,青环的俏脸一阵红晕。
“是这样的,青环说要为我爹爹做些早点,她说做媳妇的首先要孝敬老人。”
福青海微笑的看向妻子,脸上洋溢着满意的笑容。
试问,这天下又有哪个男子不希望自己的妻子对父母尊敬孝顺呢?
白弟笑着点头,青环虽然出身贫寒,但心性质地却远比一些大户人家的千金要纯朴善良的多,他摆摆手示意他们先去。
看着一对新婚小夫妻,耳边隐约还可听见,青环问丈夫的话语。
“爹爹平时喜欢吃些什么呢?”
“爹爹他的口味偏向?”
“……”
白弟一直看着二人消失在小径的尽头。
这时,白弟忽然想起曾经在凡间游历时,所听到的一首词,名为《新嫁娘》。
“三日入厨下,洗手做羹汤。未谙姑食性,先遣小姑尝。”
以上四句,与此时的青环是何其的相似?!
(借用王建诗词一用,并非是凡间流传。)
无论青环所做的早点究竟合否福满星口味,但是在这一点上,她无疑于会令后者满意的。
……
福府门口,两辆豪华马车停留。
马是健马,膘肥体壮;车是好车,华丽大方。
福满星笑着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一行数人。
今天是青环他们成亲的第二天,按照本地风俗,第二天的新婚夫妻,是要回门的。
探望岳母的礼品已经摆上马车,福青海向着他爹爹恭声道:“爹爹,那我们就先去了。”
福满星笑着点头。
一行六人缓缓地离去,福青海及青环坐一辆马车,白弟和水月贞坐后一辆,两名福家下人一人驾御着一辆。
……
青环的家,两辆马车停留,福青海搀扶着青环缓缓地走下马车,而白弟及水月贞二人早已站在门口。
丁左氏听见响动自家里迎出。
“娘。”
青环欢呼一声,向着母亲奔去,虽然才短短一天不见,但却似乎已有数月未见一般。一声娘唤出,她的两眼一片红晕,似乎有某种东西在蕴酿。
“傻丫头,这都做人家妻子了还这样。”
丁左氏慈爱的抚摸着女儿柔顺青丝,感觉那三千绕指柔顺着自己干枯的手滑下,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凄凉…
白弟眉头紧锁,脸上惊愕神色一闪即逝,但仍被细心的水月贞发觉。
“怎么了?”
水月贞趁着旁人不注意时,悄声问道。
“青环母亲额头的那黑线…”
“黑线怎么了?难道已经长出第三条了?”
水月贞愕然的张大嘴巴,虽然她什么也看不出来,但仍然向着丁左氏看去。
当然,她除了看见一张慈爱却衰老的脸,什么也瞧不出。
“那…那大娘的寿命还有…?”
水月贞声音渐渐低下,最后竟是说不下去,似乎已经看到不久后的那场…
撕心裂肺的悲欢离合…
想到这儿,水月贞眼底一片黯然。
“唉…非但已经长出,而且…
而且即将走到尽头。也许…也许最迟今天黄昏她便会…”
白弟最后的话也没有说出,但是意思很明显,水月贞已经懂了。
“好了,你们先回去吧!黄昏时分再来接我们便行。”
福青海将那两个赶车下人打发了走。
“白公子、水姑娘,你们今天能来老身实在是太高兴了!快,去家里说话!”
丁左氏说完又看向女婿福青海“今天你们回门,我为你们做桌好吃的!”
“娘,我来帮您!”
青环拉着母亲的手笑道。
一行人向着家中行去。
今日的房间还留有昨日新嫁娘的喜庆,窗上的红纸喜字还已张贴,本来斑驳的墙壁也已用彩纸裱糊上,虽然看着仍然很破旧,但却也并非不堪入目。
“白公子、水姑娘、青海你们先坐啊!环儿,你去打壶茶来,一会儿为娘打个下手。”
丁左氏笑容满面的张罗着。
“娘,你不用管我,你忙你的。”
福青海笑呵呵的看着丁左氏,丝毫没有富家大人的高贵。后者听后,脸上笑容愈发浓厚,笑着点点头走向门外。
当他从门口的视线收回之后,却是一怔,他疑惑的看向屋里的那两个高人。
“白公子,怎么了?”
福满星见二人脸色沉重,似乎暗有心事,当下疑声问道。
二人互视一眼,均不着痕迹的轻叹一声。
“唉…既然迟早都会知道,就告诉他吧!”
白弟叹息一声看向水月贞。
“怎?怎么,你准备告诉他么?”
水月贞愕然的看向白弟。
“唉…”
白弟再次叹息一声,他缓缓地站起身子,轻步跺向门口背负双手。
“最迟就是今天黄昏了…”
白弟略显无奈的声音传来。
“怎么了?白公子,你们究竟要说什么?”
福青海疑惑的看向水月贞,而后眼睛便停在了白弟的背后。
水月贞沉吟一会儿,叹息道:“福大少爷。”
“水姑娘唤我青海即可,这什么少爷的可实在担当不起。”
福青海忙道。
“青环母亲她…她恐怕是…”
水月贞的话尚未说完,福青海已然接口“怎么?我岳母她怎么了?”
他惊讶的从座位上起身,而后意识到自己声音似乎偏高,忙看向门口,见青环并未走来这才放心。
“唉…”
这时,白弟转过身来,看着他“你岳母身子已经不行了,也许就在今天黄昏。”
“你是个凡人,看不出来也是应该的。实话告诉你吧,丁大娘的生命线即将走到尽头,而我却能看出。”
一席话,福青海呆了,他目光穿过白弟身后,还能看到青环及她母亲二人的身影。
“这?这怎么可能?白公子你不会看错吧?”
白弟缓缓地摇头“其实,你岳母她也知道的。”
“怎么?她老人家也知道么?”
福青海愕然的看向白弟,身子不觉间又跌坐在椅子上。
“自己的身子,难道还有人比自己更了解的么?”
白弟反问一句,福青海已然说不出话来。他直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乱,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的岳母明明看着挺健康,但为何这两个高人却说她即将不行?
虽然内心不愿意相信,但理智告诉他,自己不信却又不能!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福青海喃喃的说完,他忽然又再次起身,似乎骤然想到什么。
“那…那青环她可知道?”
白弟、水月贞互视一眼,均缓缓摇头。
“哦…那就好…”
福青海刚刚缓过神来,又忽问“先前你们说什么?最迟就是今晚黄昏?这么说,青环她最晚今天黄昏就知道…”
最后的话,福青海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白弟、水月贞黯然的轻声叹息,似乎与福青海已经看到,在不久后的黄昏时分,一少女撕心裂肺的悲呼!
“唉…母女相聚时光已所剩无几,能够欢乐一会儿便是一会儿吧!”
水月贞轻叹道,而后又看向福青海“现在你应该能够明白,为何丁丁大娘要这般急着把女儿嫁出去了吧?她是想在自己有生之年,亲眼看着自己女儿嫁人成家啊!”
福青海闻言懂了,虽然他也如大多人那么幻想过,虽然不是想象太深,但也可朦胧中幻想出什么。
“贫穷家的女子,若能有朝一日攀上富家,起初若是同意,为使夜长梦多又迟则生变,还是趁早嫁过去吧!”
“一跃枝头变凤凰!”
“……”
福青海,在这刹那间,想起了很多。他想起下人们前些日子的议论,虽然他总是对此不屑一顾,但听的多了总是会受此影响。
但是,现在他彻底明白了!
人,虽穷,但并非志也如你富家想象那般的短!
“其实,你爹爹他也是知道的,还有那丘道长,在他俩上门提亲的第二天便已经知道!”
白弟的一席话又使得福青海的头一晕。
“他们两位老人家也都知道?”
“青海哥,你出来帮忙端菜吧!娘做了许多的菜,我一人也端不了。”
便在这时,外面传来青环的声音。
福青海闻言,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站起身来,努力调整面部笑容。
他要使得自己与来时一样,虽然自己听闻一噩耗,但为了自己心爱的妻子能够多享受段快乐时光,自己甘愿“伪装”这一下午…
福青海向着门口大步跨去,留下白弟、水月贞二人面面相觑,均不着痕迹的叹息一声…(未完待续)